人偶的语气是带些欢喜的。
那他喜欢着面前这幅场景……或者场景里的人？
魔术师看着夏烺轻缓的将伊地亚放下, 他突然对人偶说：“你喜欢弱小。”
人偶皱眉：“？”
魔术师声音里充满着不开心：“无论是当初的我，还是现在的夏烺都是弱小的。”
“嗯？”洛一然有些奇怪：“夏烺，是弱小的吗？”
魔术师没说话, 人偶便晃晃尾巴, 他看着底下夏烺在拍伊地亚的脸, 于是操纵魔术师向下, 同时轻声的说：“我不喜欢弱小……至少, 我喜欢的，他不能每个方面都弱小。”
不过，魔术师说“当初的我”。
洛一然半垂下眼——或许他应该转换下思维，以前的魔术师并不是这个模样这个性格。
魔术师也在琢磨了, 他不信洛一然说的话, 因为洛一然总说谎。
还是自己亲自试一下, 试一下洛一然是不是真的喜欢弱小。
“他不醒。”夏烺半抱着伊地亚瞪大眼说。
不回来？人偶叹口气：“好人真难做。”
夏烺茫然眨眼。
洛一然指了下上方解释：“要么是懒得回来再过去, 要么就是报复上瘾不想中途断了。”
“那……我们把他带过去？”夏烺自己都游不稳当, 这下就犯难了。
于是两人都看向了魔术师。
魔术师：“我抓他鱼骨或者头, 可以。”
抱和背想都别想, 别的boss要是知道了可是掉面的事。
反正在水里倒也无妨。洛一然说：“行。”
夏烺倒是愣了下, 然后他有些迟疑的看了看伊地亚：“要不，我背他吧……我快适应鱼尾巴了。”他说的适应是可以水里蹦蹦跳跳了。
洛一然微微挑眉：“也可以，正好我们回去不用急……最好走个一天半天的。”
夏烺：“啊？为什么啊？”
“磨时间。”洛一然轻松道：“最好是到了就是游戏快结束的时候。”省的到早了又出些别的乱子。
夏烺哦哦点头，然后就近找些柔软的东西将伊地亚固定在自己身上：“好了！然然我们走吧。”
*
“我饿了……”维亚又饿又累, 他横趴在一根木头上，手脚慢悠悠的在水里滑动, 像在狗刨式游泳。
李其疯正常的抓着一根木头漂浮着, 听到维亚有气无力的声音, 他说：“我一会下潜看看能不能找到些吃的。”
维亚饿到想哭了, 悲伤让他又想到自己的任务：“大叔，我们会死吗？”
在用尽全力杀掉人鱼时，任务传来的是已完成40%，而在他们水面上晃悠的这个过程中，这个进度在缓慢增长。
目前已经超过了50%。
人鱼死前说了一些事，所以目前李其疯和维亚已经知道人鱼被分成了很多块，他们任务应该是要杀掉人鱼的所有。
……没想到到最后才发现任务二是最可怕的。
“应该不会。”李其疯还是冷静的：“我们这个副本已经死了20人，死亡率很高，后续应该会放宽……而且我们的任务进度已经过了50%，就算没有通关应该也能活下去。”
主要是他们就算再找到剩下的存在，也没有力量再杀一个人鱼。
任务注定完成不了。
维亚得到了安慰，他从身上摸出两颗圆圆的珠子，他握得严实，但能隐隐约约看到是蓝色的：“如果能活下去，希望结束时任务失败的惩罚是进入高难度副本。”
道具全收还是算了，这刚刚得到的人鱼的眼睛明显是高级道具，要是还没捂热就收走那可太悲伤了。
李其疯点了下头，他看向天空。远方，夕阳的光出现在水面上：“还好看起来不会再下雨了。”
如果还有暴雨，那海水也还会上涨，他们也必定会死。
不过看起来应该不会再下了。
“海水能退很快就好了。”维亚可怜兮兮的刨水。
“这得看操纵海水淹没水城的存在怎么想的了……”李其疯脱去风衣，他准备下潜去找找食物了：“你待着别乱动。”
“好～”维亚软趴趴的拖长声音：“大叔注意安全。”
……
避难所四周被血水覆盖，时间快全部结束时，人偶和夏烺才坐着木板拼凑的小船晃晃悠悠而来，在小木船上还摆着一些密封的面包等食物。
一直泡在水里、饿得饥肠辘辘还被迫观看伊地亚杀人的四位玩家：“……”
不！公！平！
伊地亚面无表情的回头看向夏烺，准确来说是夏烺边上的自己。
人偶主动开口：“我们把你身体带来了，最后的时刻你愿意回到自己身体吗？”
诅咒结束，伊地亚也会死。
海水温柔的将伊地亚送到破破烂烂的小木船边上。
夏烺有些想躲，但伊地亚来的太快，于是他只好僵硬的在原地坐着。
伊地亚伸手探入水里，他像是在抚摸海水：“唯一温柔待我的是海……可它是因为人鱼骨而温柔待我。”
而人鱼骨给他的又是痛苦。
真正出于对他好的存在，一个没有……
伊地亚顿了下，然后他看向了夏烺。
夏烺快速眨眼，余光一直在看人偶，眼神非常努力的表达出——然然！我害怕！
任谁面前出现浑身是血，还拿着刀的人都会害怕吧！
一直被看着，夏烺觉得伊地亚可能是不想自己碰到他的身体，于是他想跑了，但下一刻，伊地亚微微仰起了头。
海水托起伊地亚，伊地亚伸出双手很轻的拥抱了下夏烺。
夏烺愣住。
伊地亚很快松开他，他一手摸向木船上自己的脸，另一手反握刀插-入了阿特尔胸口。
于是，鱼骨人鱼睁开了眼，阿特尔沉入了水中。
与此同时，系统的声音响了起来——
【《消失的人鱼》游戏结束，因水城淹没，无人存活，水城将永久关闭。】
玩家露出庆幸的笑容，夏烺还没反应过来，而魔术师下意识想转头去看人偶。
人偶没什么反应，他还在等系统的声音。
所有人都能听到的系统公告结束，然后声音再单独的响在了每个存活的玩家耳边。
【恭喜玩家洛一然成功通关《消失的人鱼》，本次游戏得分65，全部游戏平均得分65。】
人偶愣住。
系统的声音还在继续——
【恭喜玩家洛一然额外获得奖励——伊地亚的珍珠。】
【游戏结束，期待下一次再见。】
声音彻底消失，人偶耳边那个65分仿佛还响在耳边，他慢慢低头，看向靠在夏烺身边的伊地亚。
伊地亚慢慢的扯出个笑容。
引擎声从远到近响起，送他们来的大巴车行驶在水面上飞快开来，然后停在了木船边上，车门被打开，导游探出头：“旅行结束啦，快上车吧！”
“你们也真是，老板都走了你们还非得留在这玩，这不，无妄之灾吧。”导游幸灾乐祸的看着他们：“别磨蹭了，赶紧上车，别耽误时间！我还要去接别的旅客呢。”
游戏结束，众人的紧绷都放松下来，放松之后，疲惫就更加明显。特别是一直在水里起起伏伏的四人。
而且他们还不仅仅是被困着，他们还被迫在这里看了很久的屠杀，简直身心俱疲。
于是听到导游的话，何青青第一个朝大巴车过去，李智跟在了她身后。
鱼尾巴不好上车，李智便先一步上去坐在了车边，然后把身后的何青青拉了上来，拉上来之后他又去拉方锦程。
但他手刚伸出，李智就看见水里的方锦程瞪大了眼，然后嘴巴张开，满脸震惊的一张一合无声的在说些什么，手也拼命朝他伸过来。
他在说什么？怎么没有声音？
李智疑惑的歪头，然后他眼前什么东西在往下流，一点一点的遮住了他的视线。
“快下来——”
方锦程是这样喊的。
但很可惜李智并没有听到，他与上车的何青青一起融化了，从头到脚一起化成了血水流入了海水里。
方锦程崩溃的声音让人偶的视线从伊地亚身上移动到了导游身上，洛一然眼神冰冷：“几天没见，这个顺序还要遵守吗。”
“当然。”导游笑眯眯的开口：“要有始有终啊。”
“那请你先去接维亚和李其疯吧，他们还活着。”人偶说完又转头盯着伊地亚。
导游面色一僵，然后他生气的用力关上车门，大巴车动静很大的离开了。
魔术师忍不住开口：“少爷，我们就要暂时分开了，你不好好跟我道别，一直看他干什……”
“你别说话。”人偶声音凉凉的打断魔术师的话，他看着伊地亚：“你没说谎。”
伊地亚笑容莫测的点头。
通关的得分是看背景探索，以他知道的事情不该只得到65分，只能说这个副本还有更重要的东西或者说是副本的核心，他还没有知道。
他知道的是浅层的东西。
但，他不知道的是什么？还有什么他没发现？
伊地亚伸出食指比在了嘴边，他答非所问：“谢谢你们把我的身体带过来。”
“虽然我很讨厌自己的身体，但生命最后的时候还是结束在自己的身体里吧。”伊地亚坐直了身体，他视线从人偶身上移动到夏烺身上，那双十分漂亮的眼睛轻轻眨了下，然后他向后仰，坠入了海里。
夏烺下意识伸手，但不知为什么，很近的距离里他没有抓住他。
大巴车再次过来，车门打开，导游暴躁的敲打车门：“赶紧上车！”
关程还记得现在的顺序是需要方锦程要第一个上车，于是他先将失魂落魄的方锦程推了上去，然后自己再上去。
夏烺目光从水面上离开，他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有些难过，他看向人偶。
洛一然：“上去吧。”
魔术师轻轻叹口气：“少爷，回程的车我不能上。”
人偶干脆利落：“那再见。”
夏烺小心翼翼的上车后就听到魔术师这话，于是他在车门口停下，然后转身伸手去接洛一然。
人偶操纵魔术师伸手将自己递向夏烺，从魔术师手中脱离的瞬间，魔术师突然说：“少爷，再见。”
车门被毫不留情的关上，洛一然没来得及回一声再见，他从车门上的窗户往外看，外边的景色也在眨眼间变得漆黑一片。
好像一瞬间，大巴车已经离开了水城。
魔术师独自站在木船上，他的身前大巴车几乎是瞬间消失了。
他沉默的抬手将眼前的绷带拉起一点，深色的瞳孔露出，魔术师转身。
随着他的转身，水面慢慢变成了蓝色的积木一点点崩塌下去，脚下的木船也变成了棕色积木。
而旁边，伊地亚从蓝色积木中爬出，他的下半身不再是鱼骨，而是一双修长的双腿。
伊地亚仰头看着魔术师，语气不爽：“你该离开我的地盘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