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叶先生要和贝琳娜结婚了?
廖秀兰端着两个水果盘从厨房里走出来。
看见文佳木在翻看那本图册, 她眼神一厉,表情也紧张了一瞬, 却又马上扯开一抹和蔼的笑容,把其中一个果盘放在茶几上,假装不经意地抽走了那本图册。
“小文,来吃水果。”廖秀兰笑着招呼一声,又指了指走廊里面:“我去给贝贝和淮琰也送一些水果。”
“谢谢阿姨。”文佳木叉起一块苹果放进嘴里。
拘谨感让她忽略了廖秀兰的异样,也忽略了被她带走的那本图册。
廖秀兰走进病房之前小心翼翼地敲了敲房门,没有听见儿子的应答, 心里多少有些失望。走进去以后, 她把水果盘放在床头柜上,又遮遮掩掩地把图册藏在了自己的挎包里。
贝琳娜正在絮絮叨叨地与叶淮琰聊天, 话题涉及她最近的创作和生活中的趣事。她努力摆出轻松愉悦的表情,偶尔还会掩着嘴轻笑几声,仿佛对这场没有回应的交谈感到兴致勃勃。
可是时间一长, 她最终还是装不下去了。叶淮琰对她的每一句话都选择了漠视。
尴尬、难堪、抑郁……各种负面情绪在她的心里发酵。
要不是廖秀兰忽然走进来,她脸上开心的笑容可能会变成崩溃。她太累太累了!
每天都来探望叶淮琰,试图敲开他封闭的心门拉他出来, 面对的却是一堵越敲越坚实,越敲越冰冷的墙壁,没有人能坚持得住!
至少贝琳娜快坚持不住了。她叉了一块水果塞进嘴里,尝到的却只有苦涩。
廖秀兰走到病床边询问儿子今天的感受,得到的也只是沉默。
靠坐在枕头上的叶淮琰正用笔记本电脑专心致志地测算着什么。他脸颊消瘦了很多, 却还是一如既往的英俊,暗沉的双眸一瞬不瞬地盯着屏幕, 整副心神都沉浸在此刻的工作当中。
廖秀兰看不懂那些线条复杂的图纸和掺杂了各种奇怪符号的公式,却知道这必然与鹰之巢有关。
哪怕调查小组已经公布了结果, 儿子却全然无法接受。他固执地认为自己的设计不存在任何缺陷,并试图用各种方式去证明。
可是法院的判决结果都出来了啊!儿子现在已经是一名罪犯了!什么都无法改变!死了的人无法复活,断了的双腿也无法行走了!
廖秀兰收回目光的同时眼眶也红了。但她强忍着内心的悲痛,用轻快的声音说道:“淮琰,小文来看你了。她现在就在外面。”
她没有指望能得到儿子的回应。两个多月了,儿子拒绝一切亲友的探望。在他耳边说出任何一位访客的名字,得到的都只是漠视和抗拒。就连与他颇有共同话题,并且性情相当投契的贝琳娜都不能让他走出自己的世界,文佳木又怎么行呢?
他们俩在这之前应该只是半个陌生人。
廖秀兰礼貌性地问一问,然后就准备离开病房去把文佳木打发走。除了贝琳娜,她不会未经儿子同意把别人放进来。
然而令她倍感惊讶的事情发生了,专注凝视着电脑屏幕的叶淮琰猛然抬头看了过来。
“小文?”很久未曾说过话的他嗓音是如此沙哑。可是这沙哑声线里夹杂的紧张和忐忑却令人无法忽略。
廖秀兰心脏急速跳动了一瞬,眼眸也变亮了。历时两月,这是儿子第一次对外人的探访产生异样的关注。
她立刻说道:“就是文佳木啊,那天晚上把你救上岸的女孩子。她来看你了。”
为了躲避记者的骚扰,廖秀兰对外界隐瞒了儿子所在的医院。她不知道文佳木是怎么找来的,不过人家既然特意过来,就证明人家有心了,她也不会感到被窥探**的不悦。
“你见见她吧。她好歹是你的救命恩人呢。”廖秀兰极力怂恿着。
她完全没发现坐在一旁的贝琳娜脸色已从尴尬和难堪变成了微微扭曲的嫉妒。她坐在这里一个多小时了,不间断地说了很多话,却没得到叶淮琰一字半句的回应。
他甚至不曾抬头看她一眼。
可是廖阿姨刚说出“小文”两个字,根本没有提及文佳木的全名,叶淮琰就做出了如此剧烈的反应。
所以说,他对这个女孩是特别的吧?
贝琳娜想起了叶淮琰在文佳木与同事爆发冲突后维护她的种种;也想起了他担忧对方的健康问题,破例给她放假;更想起了他对她长达六年的暗中关怀。
别人都被他排除在心门之外,唯独文佳木住在了他心里。别人敲得满手都是鲜血也敲不开的门,文佳木只是轻轻一磕,它便应声而开。
贝琳娜不着痕迹地做了一个深呼吸,这才缓缓扯开一个优雅的笑容。她看向拧着眉头的叶淮琰,等待对方把文佳木叫进来。
无论如何,她想要与叶淮琰在一起的心是不会改变的。哪怕他瘫痪了,有可能一辈子都站不起来,她也不曾退怯。她会照顾他一辈子。情敌来了赶走就是,有廖阿姨支持,她不怕的。
胡思乱想中,贝琳娜听见叶淮琰嗓音沙哑地说道:“妈,你叫她走。以后也让她不要再来了。”
“什么?”廖秀兰感到十分吃惊。她当然能察觉到儿子对文佳木的特殊,可是他明明已经这么在意了,为什么又不肯跟人家见面呢?
她游疑不定地观察着儿子的表情,然后便在他眼眸深处窥见了一丝无法隐藏的自卑和胆怯。他下意识地按揉着自己的双腿,想要找到一些感觉,却什么都感觉不到。
因为身体的残缺,哪怕他很想见到外面那个女孩,却又不得不忍痛拒绝。
从小到大都那么骄傲又自负的儿子,竟然有一天会变成这副破碎的模样。
廖秀兰看着他漆黑眼瞳里微颤的泪光和难以克制的痛楚,只觉得自己的心也破碎了。
她忍了又忍才用寻常的语气说道:“好,那妈妈这就让她走。以后——”
她嗓子梗了一下,极为艰难地说道:“以后我也不让她再来了。”
文佳木是唯一能让儿子产生情绪变化的人,她真的很想让她进来,却又害怕刺激到儿子。如今除了顺应儿子的一切要求,她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他好转了。
廖秀兰离开了病房。
贝琳娜得知文佳木会被驱赶,心里却没有一丝丝的痛快。与廖秀兰一样,她也察觉到了叶淮琰的异样。他拒绝了所有人的探视,其中也包括文佳木。可文佳木依然是特别的,因为别人都是被叶淮琰极端排斥的存在,唯有文佳木是被渴望着的。
他渴望见到她,却又害怕见到她。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啊?如果没有半点喜欢,怎么会有恐惧呢?
因爱故生怖吗?贝琳娜想到一句佛偈,便讽刺地笑了。她垂下头,用纤白的手掩了掩嘴角,却掩不住目中的厌恶。
廖秀兰走到外面,传达了儿子的话。
文佳木愣了好一会儿才不敢置信地问:“叶先生不愿意见我,还让我以后都不要再来了?怎么会呢?”
然而不等廖秀兰回答,她却又猛然意识到:怎么不会?现在的叶先生是不曾为保护她而死的叶先生,现在的叶先生是不曾与她交往的叶先生。他们如今只是普通的上司和下属,或许还有一些救命之恩在里面,可是叶先生也曾从大桥上救了她,这份恩情早该抵消了。
她有什么特殊之处呢?她之于叶先生不过是个外人罢了。
文佳木挺直的脊背一瞬间就坍塌了下去。她沮丧地垂下头,眼眶也跟着红了。
廖秀兰心有不忍,连忙安慰了几句。
文佳木赶紧抬起头,笑着回应:“好的,我知道了。我没事的,我知道叶先生心情不好,不会往心里去的。廖阿姨,我走了,希望叶先生早日恢复健康。还有,你也要注意身体,不要累垮了。”
她努力让自己显得既轻松又开朗,可是那双圆圆眼眸里的泪光却是藏不住的。
她难过得快哭了,为了不让别人困扰,却又极力控制着情绪。
廖秀兰真的很心疼这个女孩,亲昵地揽着对方的肩膀,把人送到电梯口。
然而文佳木并没有真的离开。等待电梯的时候,她脑子里全都是叶先生的身影,他用手掌轻轻推她的背,让她往正确的方向走。他在夜风中紧紧抱住她,与她看天上的繁星。他为了保护她,吞下那些致命的药片。他为了维护她的尊严,站出来说“我是她的男朋友”……
这么多或美好,或伤痛的记忆,化作绳索捆住了文佳木的双腿。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不能就这么离开,于是她调转脚尖,飞快朝病房跑去。
曲起指关节准备敲响房门时,她忽然听见里面传来了一段奇怪的对话。
廖秀兰:“你没把借用设计图的事告诉淮琰吧?”
贝琳娜:“没有。”
“不要告诉他。”
“可是他早晚要知道的。”
“到时候我会向他解释的,我们也是为了他好。结婚的事你跟你妈说了吗?”
“还没有。不过她肯定会同意的。”
“唉,我真是对不起你们。这辈子,你会很累的。”
“阿姨,我不怕累。无论淮琰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不会改变心意。嫁给他,我是心甘情愿的。”
廖秀兰的嗓音里带上了感激不尽的哽咽:“那就好,那就好,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淮琰能遇见你真是他的福气。”
更多的话,文佳木已经听不清了,耳里响起的巨大嗡鸣让她的脑子乱成一团。那些珍贵的记忆被这尖锐的声音振成不堪的碎片,切割出难以抑制的疼痛感。
文佳木扶住剧痛不已的脑袋,恍恍惚惚地想道:叶先生要和贝琳娜结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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