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回家的那天下了很大的雪,绒绒细细的落在谢慈的发顶。
谢慈的发质有些软绵,摸起来像短绸,很舒服,雪花落在头顶消融成剔透的水珠。
薛至比谢慈略微高一点,两人共撑着一把伞,薛至一手撑伞一边将谢慈将发上的雪花拍落,他道:“阿慈你这病才刚好,注意点别又冻到了。”
谢慈穿着棕色的大衣,白润的脸陷在浅卡其色宽格子围巾里,斯文又精致。
他抿唇轻笑:“知道了。”
两人互动自然又亲近,若是旁人单看,说不准还会误会这是一对正热恋的小情侣。
来站口接两人的是薛家的那对父母,薛母眼尖,一眼就看到两人。
她拽拽身边的丈夫,笑道:“喏,那不是阿至阿慈他们俩。”
也难怪薛母一眼看到两人,实在是谢慈和薛至的外貌条件都好得扎眼,清俊隽秀,茫茫人海中两人鹤立鸡群,撑着一柄黑色的伞,实在过分的显眼。
薛至也很快找到自家父母,出站的人很多,薛至便一手牵着谢慈慢慢顺着人潮往外走。
薛母是个很热情的人,刚见面便亲亲热热的挽住谢慈和薛至的手,薛父就在一旁摇摇头,严肃的面上也难得的带着几分笑意。
一家人可以说其乐融融。
薛母对谢慈尤其的好,一路上问了许多,或许是早已认定谢慈迟早成为薛家的一份子,说话便也没避讳什么。
她玩笑一般的问:“阿至,阿慈,你们马上也要出学校了,有没有结婚的打算?我可以一直都盼着阿慈早点成我们家的人。”
这话一出来,空气似乎都凝住了。
谢慈攥紧手指,还没来得及放松语气带过这个话题,一旁在手机上回复信息的薛至便抬起了头。
对方似乎先看了他一眼,顿了一下才道:“妈,你胡说什么呢?阿慈跟我这么多年就跟亲兄弟一样,我俩之间能有什么?再说了,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阿慈也有了,你以前开开玩笑也就算了,现在这么说也不合适了。”
薛母这下是真有点懵,她眼神怀疑:“你有喜欢的人了?”
她的眼神中是明晃晃的疑问‘你喜欢的不是谢慈?’。
薛至不再多说,他打开手机,翻出自己和苏秩的合拍照递给薛母:“妈,你看,这就是我喜欢的人,他叫苏秩,是阿慈的室友,阿慈还给我们牵过线呢。”
薛母看向谢慈,谢慈努力克制内心升腾的醋意,勉强笑着点了点头。
薛母有些狐疑,真有些怀疑自己的判断了,难不成还真是她误会了?但她不可能看错啊,这两人一直都是孟不离焦的状态,薛母很了解自己的儿子,自然知道薛至对谢慈某种程度上不可断的依赖感。
她一直以为是两人还没开窍,却没想到两人竟然都对对方没意思。
算了算了,到底是年轻的人自己的感情生活,她也不好多插手。
到了别墅区,谢慈婉拒了薛母留他吃饭的邀请,只笑着说公司里还有些事等着他去处理,薛母也就不好挽留了。
谢慈走的时候看了薛至一眼,对方点开了微信聊天的界面,大段大段的信息看得谢慈眼底发酸。
有些事情根本就不能对比。
比起薛至给苏秩发的信息,对方给他发的信息简直少得可怜,甚至连日常联系都是谢慈在去主动保持。
每天的早安晚安,叮嘱的话语一段一段,至多也只能得到对方一个‘知道了’、‘好’、‘放心’。
或许是习惯了这个模式,谢慈一直都不觉得哪里不对劲,他和薛至都对彼此太熟悉了。
太熟悉了,甚至连一直在主动的人都感觉不到自己在这份暗恋的感情中卑微的地位。
谢慈轻声跟薛至告别,他抬眸静静看着雪融化在灰黑的泥土中,其实离远一点也好,就像青鸟怎么会停留在刺猬的身上,一些无谓的猜测本就不该存在。
更何况,他早已配不上薛至了。
*
谢慈放下手中的行李,任由仆人接过。
他本以为谢家这会儿该是没人的,却没想到推开门便见到了坐在沙发上的父亲。
谢家别墅的大厅布置着一片黑白灰色系,头顶的吊灯显着冷白的光,这让整个大厅都显得分外冷淡空旷。
“父亲。”谢慈淡声道。
他名义上的那位父亲此时捏住手中的书页,将捋顺后端端正正的放在身前的茶几上,动作近乎有种刻板又冷漠的感觉。
“回来了。”对方说。
谢慈顿住,他不认为他这位对工作严谨到废寝忘食的父亲会因为血缘关系特意抽出时间来等他回家。
事实上谢慈并没有想错,对方见到他后的第二句话便是:“这两天周家那位摆宴,你抽空去一下,礼物给你备好了。”
他并没有问谢慈任何一句多余的话,就好像他的亲生儿子是可以随意送出去的礼物一般。
谢慈手背轻轻绷住,苍白的皮肤下隐约可见一条显出的青筋,好一会儿他才道:“父亲,我不去。”
他说的是‘我不去’而不是‘我不想去’。
谢慈很少会违背谢父的命令,他更多时候是谢父用得顺手的工具,是谢父名义上的乖儿子。
谢父只是轻描淡写地看了他一眼道:“时间定在周四。”
说完便接过仆人递来的外套,看也不看谢慈一眼,离开了谢家别墅。
谢慈站在原地,灯光落在他身上,却好似将他照的愈发苍白无魂。
006最看不得谢慈受委屈,它气急败坏的对谢父的背影威胁似的伸了伸爪子,006本来的形态就是毛茸茸的一团,现在气呼呼的模样显得它更圆了。
嘴里一边还嘀咕道:“别让我逮到你,不然立马给你送去海棠当黑洞受!!”
谢慈好奇:“黑洞受?”
006点头一边道:“对,总结一下就是包罗万象、多人游戏·····呸宿主您问这个干什么!您可别想着转去海棠部,那边作风太开放了您这样的会被啃的渣都不剩的。”
谢慈若有所思,居然一副考虑转行的模样。
虽然备胎部好苟一点,但是工资实在不够看。
谢慈当然听说过海棠部的鼎鼎大名,简单来说就是又有钱性·生活又丰富。
当然,他也看到过出了舱门的那些海棠部的同事一脸肾虚,看到白花花的猪肉都想吐的模样。
谢慈感叹,果然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工作是好做又轻松的。
就像他现在的这个任务世界,看似非常好苟,只要按照本来的剧情走,默默看着薛至和苏秩相爱到结婚即可。
可任务者本身的性格会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宿体的性格,加上他本人对任务的极度认真,这就导致了一种意外,他做的太好了,竹马对他念念不忘,情敌对他顶礼膜拜。
剧情是一个小世界的根本,是不可逆的,所以现在出现了一个新的推动者,对方的出现意味着剧情在自我修复,同时也意味着未知。
这对任务者本身来说也是一种极大的挑战,
谢慈本身是不在意什么挑战不挑战的,他只在意积分、钱和国家公职人员的福利待遇。
别提那些什么维护世界和平的口号,本质是他们来工作的不都是为了混口饭吃。
*
周四谢慈还是去了。
准确来说,他根本毫无选择的权利,因为前两天的犟脾气,他那位好父亲还让他自己去顶楼反省。
谢慈有些许轻微的幽闭恐惧症,但他已经能很好的控制住了,甚至还能在暗室内心平气和的抄写诗篇。
周三晚上谢父第二次问他,谢慈的回答还是否定的。
他很少这样执着。
但谢父并不会在意这些,他索性吩咐人在周四将谢慈‘请’去周家的宴会。
谢慈是直接被送进周家的,像一个被送货上门的商品。
周家的房子在郊区,能看得出来是一栋历史比较悠久的老宅,房顶甚至有些琉璃瓦,爬山虎攀在墙侧,有种绿意阴森的感觉。
安静的过分,毫无宴请宾客的模样。
其实想来也知道,如果是一般的宴会,周遥山怎么可能会选择在自家老宅举办。
门口两个年龄稍大些的仆人见到谢慈,脸上的笑容就愈发真实了一些,他们道:“您应该是谢先生吧,我们先生等您很久了。”
说着便推开门引人进去,其他人都被挡在门外。
谢慈垂眼跟在后面,额前的碎发遮住眼皮,他两边手都攥得紧紧的,瓷白的骨节好像下一瞬就会崩断。
仆人们对谢慈很是热情,他们不停地向谢慈介绍别墅中主人的画作,连阴暗潮湿的丛林画都被夸出一种别样的颓然美来。
一直到三楼的时候,他们齐齐闭上了嘴,很安静的看着谢慈,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三楼只有一道房门。
像一幅栩栩如生的油画。
谢慈有一瞬间产生一种想转身就跑的感觉,他还记得那天早晨自己白而冷的手腕上被栓上的金色锁链,也记得身体内被对方控制的、糟糕疯狂的跃动感,仿佛能勾连出无尽的渴望。
他更加记得对方本该落在自己唇畔的吻,被他躲开了。
所以他被惩罚戴着东西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小慈真美强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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啵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