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门做生意, 卖的不止是商品，还有服务。
看看夏油杰，身为一教教主但半点架子都没有, 深入基层，亲自接待, 还能出台……啊呸, 是出门陪客户。哪怕最终目标是客户的钱包，她都认了, 服务的态度跟挣来的小钱钱是成正比的。
好吧, 其实说了那么多她要表达的就是这店家的服务态度也太差了吧！差到她都不再怀疑夏油杰是饭托了！
从后厨走出来接待他们的男人约莫三十五、六岁的年纪, 满是油渍的t恤搭配拖鞋，黑色的长卷发随意扎起, 至少三天没有剃过的胡茬, 不管是表情还是语气都是服务业的反面典型, 全身上下都充斥着爱吃吃不吃滚的气息。
比起一顿腹诽的吉留彩，夏油杰倒是完全不在意那个态度, 他朝黑发男人点了点头：“那就情侣套餐吧，谢谢。”
男人多看了他一眼, 挠了挠后背再次踩着踢踢踏踏的拖鞋转身走向了厨房：“……哦，水在吧台那边, 自己去倒。”
“…………”
差评啊！
吉留彩咬牙切齿，但表面上还是要稍微对得起一点今天淑女的打扮, 她捂嘴笑了笑, 实际是在遮住牙齿：“夏油大人, 是怎么找到这家店的？还真是特别。”
“以前来过。”
夏油杰淡淡地说道，他记得那个时候也是坐在这个位置吧，这么多年过去了, 除了客人变少了，其他装潢摆设都跟当年一模一样，包括店主也没有变过，正是刚才那个不修边幅的男人，不过待客态度却与过去大相径庭了。
不，除此之外，似乎还有什么变得不一样了。
吉留彩从男人的表情上读到了停留不多时的怀念，大概这里真的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吧。她收起了对服务态度的□□，至少菜单上的图片确实很诱人，姑且先等饭菜甜品上桌吧。
“那我先去倒水吧，刚走一路嗓子都冒烟了。”
“请便。”
她起身走向吧台。
口渴是真的，但在倒水的同时，她仍保持着进门时的警惕心，刻意放慢脚步打量店内的细节，试图找到咒灵存在的痕迹，可与刚才在室外观察到的结果一致，这家店干干净净没有半点残秽。
可是那对情侣在走出去的时候真的不对劲，一直以为关于这种咒灵作祟的直感，她几乎没有出过错。
她走近了吧台，从消毒柜中拿出两个杯子。
再确认与夏油杰保持了足够的距离后，悄声打开了手机，与正在外面奔波的糸锯圭介取得了联系。
“糸锯警官，有什么发现吗？”
“没有的说，他们就一直走在路上的说。”
此刻的糸锯圭介正委屈巴巴地沿街紧跟着一对男女。虽然不清楚为什么计划会从“可能的”捣毁犯罪组织临时变更为了跟踪好好的小情侣，但他还是老老实实地按照指示做了，毕竟是五条悟关照过的朋友，为了下个月的薪资评定他只能豁出去了。
“看起来正常吗？”
糸锯圭介迷茫地挠了挠头：“挺正常的吧，双手双腿都自然摆动的说。”
“……好吧，那辛苦糸锯警官你再跟会儿吧。”
“明白的说，不过吉留小姐你那边没问题了吗？”
“还行吧。”
这么说完以后，她的两杯水刚好接完。比起追讨入会费这种事，危及人命的事还是更重要些的，所以才拜托糸锯圭介改去跟踪保护那对情侣。
不过目前看来，她大概是真的想多了，是最近因为特训跟咒灵打太久交道了吧。
放轻松点，阿彩。
这么告诉自己，她一手拿着一杯水走了回去。
但在这一瞬间，身后忽然传来一道视线，牢牢地盯着她的背影。
她驻足回望，注意到了吧台上的一张相片，是个在葵花丛中笑得灿烂的长发女人。被放在吧台靠近里侧的位置上，应该是店主很重要的人吧。
回到座位上，吉留彩将手中的杯子放到夏油杰面前：“水。”
“谢谢。”
告诉自己要放松点，实际上她并没有放松到哪里去，最后还是夏油杰主动开口打开了话题。
“吉留小姐，今天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被当事人提醒后，吉留彩终于找回了自己此行真正的目的，她干咳一声，使劲全身的力气让自己表现得自然些，但似乎更加僵硬了，甚至在意起了该用左右哪边的鼻孔呼吸。
“不要着急，慢慢说。”
“……”
麻了，人家都看出她的不对劲了。
吉留彩持续僵硬，开始脑内播放为了此行而做的练习，总而言之先抛个媚眼吧。
于是，她抚了两下耳边的头发，微微低下头再抬起眼，朝夏油杰用力地眨下眼睛，给他好好来一个勾魂电眼。
夏油杰：“……吉留小姐，是眼睛不舒服吗？”
“…………”
老娘眼睛舒服极了。
算了，那再来个小腿轻蹭吧。
于是她试图用高跟鞋若有似无地碰下人家教主的腿，却没想到刚刚咒力加强过的威力犹存，她一个伸腿哪儿是轻蹭，搁在普通人身上根本就是一脚踢爆沙袋的力度。
夏油杰嘴角僵住，也就是他是咒术师而体格也不错，不然她这一脚下去大概就是骨裂了。
“……吉留小姐又为何要打我？”
“对不起，我、我脚抽筋。”
吉留彩捂住脸趴在了桌上再起不能，她或许太高看自己了，如果真有这个本事，她也不至于25岁了都没有脱单。
麻了，赶紧毁灭吧。
好在最尴尬的时候，那个店主兼厨师兼服务员的男人走了过来，为他们端上了唯一可点单的情侣套餐。
“餐齐了，吃吧。”
依旧是欠揍的态度，男人用托盘端来了所有的菜品，连摆放都没有，连托盘一起放在了桌上。然后直起身子，踩着拖鞋走到了吧台里边坐在收银区的椅子上。他从口袋里扒拉出一根烟，叼在嘴上用打火机点燃，全然不顾室内公共场所不吸烟的基本道德，但眼睛始终注视着他们那桌。
虽然是情侣套餐，但并不是独立的两份餐食，而是一份双人分量的料理，以蛋包饭、汉堡肉、意式浓汤、特制草莓饮和樱桃巧克力巴菲组成。
吉留彩闻着香味就饿了，肚子非常不礼貌地发出了饥饿的咕咕声，清清楚楚地传到了两人的耳朵里。
她捂住肚子，头埋得更低了。
夏油杰并不在意，笑着将桌上的菜往她的方向那儿推了推：“没有关系，边吃边说吧。”
“……夏油大人。”
她要感动地哭了。
那之后就是吉留彩单方面的大快朵颐，夏油杰连餐具都没有碰，说是之前已经在盘星教那边吃过了，让她不必在意。
有一瞬间，她都觉得身为盘星教教主的夏油杰其实不食人间烟火，他远离人类地站在更高的位置上，喜怒哀乐不入于胸次。
大概真的就是那句信徒的评论，夏油大人是佛祖一般的存在。
而这样的人又怎么会暗恋自己？果然是人生三大错觉吧。
“所以，吉留小姐是希望我们退回好友的入会费？”
“……嗯，是这样没错，冴子确实比较冲动。”
“……”
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淡然如夏油杰都感到匪夷所思，一个是为了负责宫城那边的盘星教干部到底在搞些什么，是一门心思准备往婚介所发展了吗？另一个则是诧异于这家伙身边的人怎么都这么好骗？用的还都是一个套路。
他看着一脸抱歉的吉留彩，至今为止对他没有保留，有警惕性固然值得夸奖，但完全用错了地方，而唯一的演技贡献就是刚才拙劣的表演。
关于好骗这件事，她也是拥有该特质的其中一员。
夏油杰叹了口气，似有无奈地说道：“我明白了，这件事我会处理好的。”
“诶？这、这么简单吗？”
“嗯，应该是地区在宣传手段上过激了，后续盘星教会注意这方面的宣导工作。”
“好的！真的非常感谢！”
“不用客气，吉留小姐。只是这种小事的话，可以直接跟我说的，我们是朋友，不是吗？”
“……”
佛光！佛光再次出现了！
天哪，她要深深忏悔，怎么可以把这样慈悲善良的人物当做诈骗组织的头目！甚至是饭托！
真是难过得她一连多吃了好几口饭，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慢点慢点，没人跟你抢。”
夏油杰头上挂下了一滴汗，忍不住露出了老父亲在餐桌上对女儿的嘱咐。
“呜呜呜好的。”
大概是吃得实在太香了，连店主都晃晃悠悠地再次走了过来，这已经是他吸了的第三根烟了，依旧是那张阴嗖嗖的脸。
他站在吉留彩面前，直直地盯着吃得喷香的她：“喂，你有感觉到幸福吗？”
吉留彩一脸什么鬼地回看他，这都什么古怪的提问，还是这里其实是中华一番的片场？
虽然味道确实不错，但要说幸福的话，也不至于吃个饭就能吃出幸福。
“……没有，我只感觉到了饱。”
毕竟一个人吃了两个人的分量。
“…………”
男人的眸子暗了些，但看起来并不意外这个回答，他深吸了口烟，任由灰烬落到了桌上、地上。
“这样啊。”
他做的饭菜果然还是没有办法让人尝到幸福。
目光投向了吧台上的相片。
这不是当然的吗？
一个不幸的人又怎么会让他人感到幸福。
无论问多少人，问多少次，得到的答案都会是一样的。
男人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开回了后厨。
但奇怪的事就发生在男人从用餐区消失的瞬间，有个冰冷的女声在吉留彩的耳侧忽然响起——
“为什么不能骗一下他呢？”
她眼睛倏地睁大，反手抓过叉子往发出声响的方向刺去，而可以预料的，她的攻击是无效的，背后并未出现发出声音的咒灵。
但那个声音并没有停止，但方位变得更为辽阔，像是这个餐馆本身在跟她对话。
“如果想要得到与恋人永远在一起的祝福，我可以给你。”
“但你能不能告诉他，你吃过他的料理后感到了幸福呢？”
“你能听到我说话，不是吗？”
吉留彩试图寻找这只咒灵到底藏身在哪里，但结果跟之前一样，她什么都看不到，只能听到那个女声自顾自地说话。
不管怎么说，如果看不到的话，她就算有能力，也无法将其祓除。
她站了起来，环视四周，而右边的耳机传来了声音，是糸锯圭介再次联系了她。
“不好的说！吉留小姐！你真的猜中了！我刚才遇到了认识的小妹妹，刚打了个招呼走神了一下下。结果那对情侣不知道为什么忽然中邪似的突然要一起跳桥！实在太可怕了的说！”
“好在我及时冲过去了的说！人已经没事了的说！不过问什么都不说！人看起来傻乎乎的说！……啊啊啊啊啊你在干嘛啦！”
“诶？吉留小姐，他们好像醒过来了的说……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被那个小妹妹晃了几下后，他们忽然能说话的说！”
吉留彩沉下声音：“说什么了？”
“唔……女人？可怕的女人？什么饭馆子里面有个女人？我完全听不懂的说。”
“…………”
行了，也不用听懂了。
那什么女人的显然就是那个仍在跟她逼逼赖赖的家伙了。
吉留彩沉下脸，转而看向夏油杰：“夏油大人，你有看到什么女人吗？”
他眨了下眼睛，指了指眼前的她。
“…………”
算了，当她没问，非咒术师当然看不到也听不到。
但那对情侣也是普通人，他们怎么可以看到这个特意藏起来的咒灵？是那个咒灵可以选择出现的时机？
不，如果是那样的话，也会留下出现过的残秽。
或者是……必须达成某个特定的条件，才能看到那个所谓可怕的女人的咒灵。那她和夏油杰与刚才的那对情侣有什么不同吗？
同样的一男一女、同样的情侣套餐。
难道人物设定一定要限定情侣？
那也太扯了吧！
算了，这个咒灵满地爬的世界早就从她可以看见的那天起就变得奇扯无比了。
想到这儿，她抱着试错的态度转身看向夏油杰，或许在他眼里现在的自己就跟疯子一样，又是挥叉子又是发愣又是说话，但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她俯下身，认真地看向他：“夏油大人。”
“嗯？”
“我们交往吧！”
“………………”
由始至终都平静地持握旁观者的身份，带她到这家餐馆也是突发奇想，但眼下却是他完全没有料到的发展。
夏油杰一下子愣住了，他眼眶微睁，瞳孔闪烁，透着以为自己听错的疑惑，那从容不迫始终沉浸在普通人演技的表情在这一刻出现松动。
“你说什么？”
“我说！我们交往吧！”
用了更大的音量。
眼前大胆发言的女人并没有退让的意思，忽然向一个并不算太熟的男人提出了交往的请求，脸上却没有半点一般女孩子的害羞，甚至以进攻的姿态在他迟疑的几秒钟一把握住了他的手，翠绿的双眸坚定不移地看着自己，就是嘴角沾了巴菲的奶油，让她看起来气势全无。
“不要犹豫了，回答‘好啊’就可以了！”
“………………”
还替他想好了回应。
夏油杰并不是没有收到过异性的告白，不管是学生时期同龄女生的青涩懵懂，还是接管盘星教后部分女性教徒的热情奔放，他都可以坦然处之，微笑拒绝。
在他的大义之下，所有以人类为载体的情感，无论是爱情、亲情还是友情，那都是他早已剥离的东西。
他不接受也不需要。
但在面对吉留彩交往的请求时，他竟然有了短短一瞬的动摇，哪怕已经猜到了她这么做的原因。
可这到底是怎么样的脑袋才会把咒灵出现的条件限定为一定要成为情侣这种事上，就算是咒灵也没办法精准地判断吧。
他忽然笑了，那是直达眼底发自内心的笑容。
这让吉留彩恍然间找到了夏油杰作为人类该有的生机，而不是盘星教教主慈悲悯人却冰冷无温的弧度。
原本被她握住的手忽然反转过来与她交叠，掌心相对，手指插入她的指缝间轻轻扣住，感受到了彼此的温度。
“好啊。”
清晰且轻柔地做了回应。
“…………”
这次换吉留彩愣住了，明知道这只是自己在试错，也想过了结束之后给教主大人磕头赔礼，却在得到这样一个期望的答案后变得有些紧张。
……真是让人没有办法。
在她愣神的当下，夏油杰忽然起身将她拉进到自己的范围之内，他看了眼已经被吃得精光的情侣套餐，而后转回目光掩下眸子，他捧住她的脸颊转到一边，在她震惊的目光中，俯身低头轻舔了下她嘴角留有的奶油，清甜的味道在舌尖绽放。
“！！！”
咒灵出现的条件并不是成为情侣，而是两个人吃了同一份店主所做的情侣套餐料理。
条件达成的瞬间，整个餐馆气氛陡然生变，明明是午后的好时间，此刻仿佛变为了阴森可怖的深夜，而在吧台上的那张相片前有什么东西正在慢慢凝聚成型。
……来了！
吉留彩一把握住身边男人的手，她警惕地看着眼前诡异的场面，以为是她和夏油杰成为情侣后开启了咒灵存在的位面，将无辜的他卷入其中。
“不要害怕，请躲在我身后吧，夏油大人。”
身后的男人沉默良久，大概是吓坏了吧。
但很快她感觉到了那只手再度回握的力量，他带有笑意的声音在耳后响起，贴得很近，说话间的热气扑在耳侧。
“那请好好保护我吧，彩。”
作者有话要说： 让开让开，杰哥要给大家表演个阴间超车了——！
亲亲宝贝们-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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