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该是他打开话题的场合。
吉留彩原本就是暂住, 他也早知道高专那边是住宿制,所以不管怎么说,她会离开这件事都是理所当然的。
关于这些, 伏黑惠其实非常清楚, 但他最后还是问出了口。
那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在他心间撒下的种子,最初并没有特别在意,连存在都迷蒙不可辨。而浇灌的养分是在一点一滴中慢慢积蓄的,足以让这颗种子生根发芽、破土而出。等他意识到的时候,整颗心脏都已经被新生的藤蔓紧紧缠住。
他意识到了那是怎么样的一种情感。
或许早在当时五条悟直白地问出“你是不是喜欢彩”的时候, 他就已经意识到了,哪怕当时立刻做了否认的回复。
可他并不打算做什么, 也没有办法做什么,撇去其他所有的因素,年龄的差距就是两人之间难以跨过的鸿沟。
“如果对方需要我,我就会告白吧。”
这样的回答, 他不是嘴上说说,而是真实的想法。
他并不想让自己的情感成为他人的负担或者压力。
而今晚她态度的转变对他而言有了另一种可能性, 哪怕那个表情、那个笑容并不是向他展露的。
所以——
“彩……你喜欢乙骨前辈吗?”
一瞬间的慌乱过后, 他捏紧了拳头,逼迫自己镇定地看向吉留彩。他不知道自己在期待怎么样的回答, 但既然已经问出口了,就没有收回的理由。
“……………………”
“……………………”
长时间的相对沉默过后,女人的表情没再绷住,露出了比他盛的慌乱,整张脸也变得通红,几乎要烧了起来,这样的反应分明是被戳中了心事后的模样。
“你你你……我我……他……啊这……不、不是……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发出了可怕的咆哮声, 但又想着不能引来在厨房的谕吉和乙骨忧太本人,最后只能把脑袋狠狠砸到了墙上,在来回好几个深呼吸后,一把扯住了对方的肩膀摇了两下。
“这件事是说来话长啊!”
“……哦。”
他以为自己得到了答案,并不想去听关于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吉留彩看起来非常紧张,她并不知道对方的少年心事,只是单纯地以为她对乙骨忧太扭曲的爱意已经明显到一眼就能被发现,而对方那个瞬间失落的表情,一定是觉得她这个对未成年人有奇怪想法的大人非常垃圾吧!
老实讲,那份知晓缘由后的坦然只适用于自己,不代表她可以不在乎别人的目光。
关于乙骨忧太的事,五条悟那边没有特意关照,直接给出了特级咒术师的评级也意味着高专那边没有要隐藏起存在的意思。但吉留彩一时间不清楚该怎么跟伏黑惠解释,她迅速地组织了语言,尽可能地剧情浓缩再输出,其中也包括了她被牵扯在内的原因。
“所以就是这样,乙骨同学的情况比较特殊,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我也可以算是被他身上的那只咒灵诅咒了吧。”
吉留彩说到后面自己也跟着冷静了下来,而在说话过程中,她还特别注意了伏黑惠那个表情的变化,终于从一副怀疑人生的样子变回了人间值得,一定是终于又对大人恢复了信心。
“也就是说,彩并不是真的喜欢乙骨前辈?”
“喜欢啊!”吉留彩立刻反驳,这个还是要说清楚的,“只不过不是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啦。”
受到咒灵里香的影响,导致同学爱变质也是她无法掌控的事。
察觉到伏黑惠脸上又露出了担忧的神情,吉留彩赶紧安慰他不用为他担心,她跟乙骨忧太的情况不同,不是真正的过咒者。虽然对方是特级咒灵,但留在她身上的咒力有限,不然她大概早就被一口吞了,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只是对咒灵所爱之人展露爱意。
“后面我跟乙骨也要入学了,怎么把这份特级咒灵的咒力进行转换吸收也会变成重要的课题之一。”
“……我明白了。”
伏黑惠松了口气,他知道在整个过程中,吉留彩正不停成长,而且他相信有五条悟在的话,一定不会有问题。
吉留彩也松了口气,她解释完前因后果,反倒没有了刚才见鬼的愧疚感,起码是正儿八经地和乙骨同学一起去学校报到了。
“其实……”
“嗯?”
少年忽然的发声引得她再度转头看过去,但他自己却微微侧过了头,避开了视线的直接接触,仅有余光若有似无地停留在她的脸上,留意她的表情变化。
“其实……年纪小一点也没关系吧?”
“……诶?”
……这是什么展开???
因为就这么结束话题实在太尴尬了,所以主动找了个话茬吗?
啊……这么一想,惠惠也变得会聊天了啊!
虽然跟个孩子聊这个话题有点怪怪的,但既然都被这么直接问了,作为大人的她不得不好好地思考这个突然的发问。
“这方面我倒是还好啦,只要在一起开心的话,对方比我小几岁确实没关系。”
听到这话的伏黑惠立刻转过了头,眼底多了点不一般的光亮。
但很快,吉留彩又郑重地打了个补丁,毕竟现在被她“喜欢”上的可是一个十七岁的孩子。
“不过未成年肯定不行,先不说比我小了那——————么多岁。”
她伸出两根手指,左右双臂拉开比划了一个超级远的距离。
“光是有那个想法,都是一种犯罪吧!”
能不能聊到一块儿都是问题,虽然她是个百分百的颜控,但恋爱到结婚是另外一件事,比起长相这种天注定的事,她会更关心有没有共同话题,不然今后的日子得过得多无趣。
再来就是未成年本身,她觉得对那个年纪的孩子来说,可能根本就没有弄清楚自己想要什么,跟青春期懵懂的悸动不同,与美好的校园爱情故事也有天壤之别,和年龄相差甚远的女方在一起,那会是一件需要想得非常远的事情,双方都会承担来自各方各面的压力。
爱,有时候并不能战胜现实,所以才会克制。
她甩了甩头,将这些过于深入的想法暂时搁置,然后再度肯定地说道:“不行!未成年绝对不行!那都是珍贵的弟弟啊!”
说完还以表坚定地握了握拳头。
“………………”
伏黑惠久久地看着她,最后轻叹一声,他再度垂下了眸子,听到这样的回答本就是意料之中的事。
“我也是吗?”
“当然啦!”
是弟弟啊。
从最初的见面就是这么叫他的,哪怕是后来称呼变了,也没有改变在她眼里的身份。
“我明白了。”
“……啊?”
吉留彩歪了下头,眉毛一高一低不解地看向伏黑惠,并不明白他明白了什么。
少年稍稍舒展开了表情,眼底的失落是没有办法遮掩的,但这已经是今晚他最放松的样子了。
片刻后,他主动走到了她身侧。
“走吧,回客厅坐会儿。”
伏黑惠几乎没有主动跟她走这么近过,不管是刚认识还是后来熟了,他总若有似无地跟人保持一定的距离感,每次都是她跟哄小孩子似的主动靠近。所以她这次有些意外于他的举动。
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心情,他主动开口说道:“你不是说了吗?我也是珍贵的弟弟。”
在成年之前,被当作弟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对于这一点,他只能坦然接受。
“所以,我也会以平等的姿态去珍视你。”
“………………”
少年朝她微微扬起嘴角,是毫无保留的微笑。
吉留彩完全没有防备,当下就是一个闭眼捧心。
天呐!这孩子也太会说话了吧!
她被击中了!
有个乖巧懂事的弟弟真好的感慨在她心里来来回回,久久不散。
两人在走回客厅的时候正好碰到了乙骨忧太,他在看到他们时的表情有一些不自然,但很快憋出一个笑脸,先开口问起伏黑惠家里的汤锅放在哪里,他和谕吉在厨房都没有找到。
伏黑惠一时间没有想起来,便跟着乙骨忧太一起去厨房找了找,毕竟再怎么还原,这都是一个几乎被铲平过的屋子。
饭前的小小插曲就这样结束了,而在谕吉大厨久违的一展身手中,晚饭的进行也很顺利,尤其是第一次尝到猫猫手艺的乙骨忧太,当时中华一番的同款过场特效就又冒了出来,美味和幸福两个字轮番在他头上闪过。
谕吉猫猫,得意非常。
吉留彩在吃饭的间隙跟谕吉说了准备入学高专的事,也说了已经问过可以待他一起去。不过后来她考虑到了猫猫的体内还有两面宿傩的存在,不久前还神叨叨地冒出来跟她“亲切”地打招呼。如果贸贸然跟她一起去高专会非常危险。所以她准备先去探个路,起码得跟五条悟商量下这事儿,等确定没问题了再接他过来。
“所以谕吉你再等等我哟,这不是分别。”
现在去高专上学就跟以前去公司上班一样,都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所以黑猫接受得很快,举起猫爪一脸“你放心吧”地朝她点了点头。
“乙骨同学也是,好好吃饭吧,不要太担心了。”
“……嗯。”
意识到自己的走神被发现了,乙骨忧太抱歉地点了点头,加快了摆动筷子的速度,但全程闷头吃饭没有再多说什么。
其实难怪孩子想那么多,高专是个圆的还是是个扁的,今后的学习生活会怎么样,这些全部都是未知数,连她这样的大人也难免无措,能想的只有船到桥头自然直这句话。
晚上和谕吉陪那爱上美食节目的家伙看了足足两个小时的电视,她回复了夏油杰发来恭喜她找到工作的消息,教主大人的日常问候依旧简短但温柔得恰到好处。虽然有时候莫名会生出种一直在被他注视的感觉,但想到他本质是个神棍,她好像就不那么难以接受了。
在被谕吉拍掉了美食节目过后又饿得想吃宵夜的想法后,她只能跟两个因为无聊被拉过来一起看电视的少年打了招呼,然后无精打采地扒在谕吉身上回了房间,准备早睡早起身体好。
乙骨忧太今晚去伏黑惠的房间凑活一晚上,于是场景又变得该死的熟悉。
两个刚认识没多久连话都没说上两句的男生在有限的空间内独处,只不过这次乙骨忧太的相处对象从虎杖悠仁变成了伏黑惠。两个人年龄、年纪都相同,但性格显然不是一个类型的。
一般在这种场景下,如果是虎杖悠仁在的话,他一定会本着人尴尬就会死的原则找各种话题把这个天聊起来。但伏黑惠并不是个健谈的人,对不熟悉的人不会主动开口闲聊。所以在睡前的一个多钟头里,伏黑惠都一个人安静地在卧室的沙发上看书。
乙骨忧太就不说了,今晚本来就心绪不宁,加上还没有从社恐人设中完全走出来,在陌生环境里不知道该怎么自处,全程抱着靠枕发呆,只不过位置从一开始的客厅转移到了后来的卧室。
与沉迷于深夜节目的虎杖悠仁不同,在没有特别事情的情况下,伏黑惠睡觉和起床的时间都是固定的,在征得今晚同宿者的同意后,他在十一点准时熄灯躺到了床上。
但事实上,伏黑惠和乙骨忧太两个人都没有立刻合眼睡着,几乎每隔五分钟就有一个人在翻身,从左到右又从右到左。最后他们一个打乱顺序地同时朝床中心那面翻了过去,定格睁眼后意外达成了近距离的面对面。
结果就是你看我,我又看你。
“还没睡啊?”
“……嗯。”
“……”
“……你也没睡。”
“……是啊。”
“……”
可惜,再近的距离也盖不住对话依旧尴尬的本质。
又是长久的沉默,乙骨忧太正过了身体望着天花板,他张了张口想要说什么,侧头借着屋外微薄的光亮看向伏黑惠,但对方已经侧身再次背对着自己了。
他收回了在嘴边的话,闭上眼睛后准备再次逼迫自己快些入睡,不过这次是身边的人先开了口。
“其实你都听到了吧……那个时候。”
虽然隐藏地很快,但那个时候他确实看到了少年的影子。
乙骨忧太愣了下,但很快反应过来他指的是什么,犹豫过后还是如实点了点头。
“……嗯。”
他确实都听到了,一开始是真的来问伏黑惠汤锅在哪里,但当发现自己的名字出现在了他和吉留彩的对话后,他没有继续走出去或者离开,而是驻足听到了最后。
关于吉留同学的爱意,关于里香的诅咒,关于他的什么都做不到。
乙骨忧太有些怅然若失,而这也是他今晚一直在走神的原因。虽然以同学相称,但对于吉留彩,他更多的是看作类同与对五条悟那样的一份感激和尊敬,还有就是以为在她身边就可以抑制里香的失控和暴走。
说到底,是他从一开始单方面地依赖在了吉留同学身上,而他也终于明白为何自己会时不时捕捉到那个熟悉的影子。
“我是诅咒。”
“没事,我是弟弟。”
谁都没比谁好。
这次对话没了磕绊意外流畅,两人几乎同时看向对方,紧接着又是一声格外同步的叹息。
然后在伏黑惠“反正睡不着索性喝点什么”的提议下,两人一同去了厨房翻找冰箱,里面除了谕吉为明天做饭提前准备好的食材还有他之前去超市屯的饮料,其中还有吉留彩每天都要来一罐的啤酒,在门上放了足足两排。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选择了放在啤酒边上的大房子牛奶,又提了两个玻璃杯就回了房。
好吧,从这个角度来讲,他们确实还都是弟弟。
今晚的月色其实不错,挺适合对着月亮星星的夜幕喝点什么,而有这样想法的当然不止他们两个。
前半夜的翻身刚平息,后半夜的动静才开始,只不过这次是另外一间卧室的。
月光透过轻薄的窗帘洒入房间,原本熟睡的女人缓缓从床上坐起,赤足踏在冰凉的地板上,身形被轻柔的光亮勾勒出一道银边,脸上的表情在阴影下无法辨清,唯有一双金色的眼睛亮得出奇。
稍稍活动了下肩膀下,仰面做了个深呼吸,她起身走到了窗户边上,手指轻轻勾起窗帘,从那一道月光溜进来的缝隙中朝夜空望了出去。
让人觉得扫兴的是,身后忽然传来了男性低沉的声音。
“你是个什么东西?”
她回头看了过去。
那个声音的主人侧身斜躺地冷笑出声,他微眯起眼睛,打量着明显换了内核的女人。肉乎乎的猫爪抵在脑袋上靠手肘支撑在床上,姿势颇为大爷,就是配上黑猫肉肉软软的体型体态,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但他并没有资格质疑她。
女人收起目光,不紧不慢地扯起嘴角,回了一个轻浅的笑容。
“那你又是个什么东西呢?”
作者有话要说: 惠惠那哥可弟亦可的想法被摁碎了【慈爱
没事的,反正很快就会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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