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春侯强打起精神,说道:“那都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我,我已经忘了。”
“你忘不了。”怀王看了他一眼,说道:“这些事情,你一辈子都不会忘,也不敢忘……”
宜春侯道:“殿下……”
“本王可保你家人不死。”怀王目光平静的看着他,说道:“你只有这一次机会。”
……
另一处牢房。
赵国公看着对面的永平侯,冷笑道:“你知道负责这件案子的是谁吗,不是唐宁,是怀王殿下!”
“还想拉着我陪你一起死?”赵国公暗啐一口,说道:“我告诉你,我可是怀王的舅老爷,你以为他会中你的圈套吗?”
“谋害丞相,刺杀亲王,嫁祸皇亲国戚,砍你的脑袋算是便宜你,你就应该被凌迟处死……”
……
任凭赵国公大声叫嚷吃,永平侯都沉着脸,一言不发。
片刻之后,宜春侯才缓缓的走回来,表情有些失神,像是被人抽了魂魄一般。
赵国公看着他,诧异道:“你怎么了?”
宜春侯摇了摇头,说道:“没,没什么。”
赵国公挠了挠后背,说道:“你以前不是太医吗,我这后背有点疼,你帮我看看是什么毛病……”
宜春侯靠在墙上,闭上眼睛,说道:“二十多年没给人瞧病,医术早就忘了,等出去以后,赵国公自己找大夫看吧……”
“小气。”赵国公看了他一眼,躺在木床上,扯了扯被子,安心的睡起觉来。
随着时间的流逝,牢房之内,逐渐的暗了下去。
赵国公躺在床上,鼾声四起,墙角某处,靠在墙上,已经一个多时辰没有动静的宜春侯忽然睁开了眼睛。
天牢之内,多了两道幽光。
宜春侯一只手伸向怀里,摸索了许久,才摸索出了一个瓷瓶,他打开瓶塞,从那瓶中倒出一颗药丸来。
他将那药丸拿在手里,就这样靠在墙上,久久的呆坐着。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缓缓的抬起头,将那颗药丸塞进嘴里。
牢房之内,只余一声叹息。
……
得到了怀王的保证,终于放下心的赵国公,做了一夜的美梦,睁开眼时,天色已经大亮。
他看了看坐在墙角的宜春侯,诧异道:“你昨天晚上没有睡觉?”
宜春侯靠在墙上,并未回答。
赵国公走过去,推了推他,说道:“喂,醒醒……”
噗通。
宜春侯倒在地上,嘴角蔓延出一条血线。
赵国公像是想到了什么,缓缓的蹲下身子,伸出食指,在他的鼻间探了探。
下一刻,他便面色狂变,猛地退后两步,大声道:“来人啊,死人了!”
对面牢房之中,永平侯看着这一切,脸上也浮现出震惊之色。
……
宜春侯死了,在刑部的天牢中服毒自尽,第二天被人发现的时候,已经是一具尸体。
仵作的验尸报告也很快出来了,他服毒自尽,服用的是一种烈性毒药,服用之后,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会一命呜呼。
他以前是太医,因为立下了大功,才被陈皇破例封爵,有这种手段不稀奇。
排除了宜春侯他杀的可能性之后,宜春侯的死被定性为畏罪自杀。
至于畏的什么罪,显而易见,永平侯刺杀右相和怀王的事情,他也插手了。
这样一来,包括周家在内的几名权贵家族,也都洗脱不了嫌疑。
陛下盛怒之下,将包括赵国公在内,所有人的的爵位革除,家产查抄,永平侯和宜春侯被定为主犯,罪加一等,永平侯被判斩立决,宜春侯已死,他的家人也逃不过律法,当满门抄斩。
然而,怀王却当朝为宜春侯的家人求情,宜春侯死有余辜,但祸不及家人,他的父母妻儿是无辜的。
这件案子,怀王和唐宁本就是受害者,他和唐宁同时求情,陛下也没有坚持,便答应了他们,放过宜春侯的家人。
怀王走出大殿,向尚书省走去的时候,对唐宁拱了拱手,说道:“刚才的事情,谢过唐大人了。”
“没什么。”唐宁挥了挥手,说道:“宜春侯有罪,本来就祸不及家人。”
说完他脸上露出疑色,问道:“宜春侯真的是畏罪自杀吗?”
“刑部的调查结果是这样的。”怀王道:“至于到底是不是,就只有死去的宜春侯才知道了。”
宜春侯的自杀,有些出乎唐宁的预料。
他若是和赵国公一样,死不承认,咬牙坚持,最后的结果,最严重也无非是削爵抄家,这起码能保住一条命,没想到他居然选择了这一条绝路。
怀王看了看他,说道:“唐大人先回衙吧,本王还要督促他们抄家。”
唐宁挥了挥手,说道:“走了……”
御书房内。
刚刚处置了连同他的母族在内的几大家族,陈皇的心情显然不太好,手上的一封折子,已经看了一刻钟了。
片刻后,他放下奏折,说道:“宜春侯还是死了。”
魏间叹了口气,说道:“想不到他居然胆大包天,去刺杀怀王和唐大人……”
陈皇道:“他死了,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对他来说,宜春侯在二十多年前就应该死了,他之所以留着他,其实是在钓鱼。
他要以宜春侯为饵,任何妄图通过他去揭开二十多年前那层迷雾的人,都已经去了他们该去的地方。
如今,宜春侯死了,那些本该尘封在历史中的东西,便会永远尘封下去……
……
宜春侯府,工部的小吏正在从里面向外搬东西。
宜春侯府上,无论主仆,都怯怯的站在院子里,大气也不敢喘。
“你们凭什么!”一名年轻人站在人群中,激动的想要冲出去,却被一名妇人紧紧的抓住。
那年轻人回过头,问道:“娘,你拦我干什么?”
“啪!”
那妇人一巴掌狠狠的抽在他的脸上,大怒道:“你想下去陪你爹吗?”
那年轻人被打的愣在原地,捂着脸说不出话来。
一道人影走过来,问道:“你们是宜春侯的家人吧?”
那妇人看着他,问道:“你是……”
一名户部小吏跑上前,急忙躬身道:“参见怀王殿下!”
听到怀王的名字,那妇人愣了愣,立刻拉着年轻人跪下,磕了几个响头,感激道:“小妇人谢殿下饶了我白家这几条性命……”
怀王亲自弯腰扶那妇人起来,拍了拍那年轻人的肩膀,说道:“离开京师吧,找个地方开一间医馆,以后好好孝敬你娘。”
年轻人低下头,说道:“我,我不会看病,开不了医馆……”
怀王看着他,问道:“白家世代行医,你为何不会看病?”
年轻人道:“我爹二十多年前就立下规矩,白家子孙,不学医术,不考科举,若有违者,打断双腿,逐出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