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娘娘?
这怪异的称呼当即让无锋和沸血回过神来,唯独豆皮一副“我早就知道”的样子,一点也不惊讶,转身去舀了勺清水,给栗子香漱口。
而这边,空气隐隐有些凝固。
怜华几乎下意识扯了扯她俩裙摆,低声紧张道:“风风、霏霏,这位是小姐的生母,也是九尾国皇后娘娘,你俩快快跪拜,莫要丢了姑爷的面子。”
“……”
“……”
二女顿时睁大眼,一副见了鬼的样子。
狐皇后怎么会在这里?!
而且还刻意藏在角落阴影中,别说看清样貌了,就连气息都觉察不到。
来不及多想,两人齐齐跪身行礼,恭敬道:“无锋拜见皇后娘娘。”
“沸血拜见皇后娘娘。”
“嗯,都起来吧。”
“谢娘娘。”
三姐妹起身,稍稍低头,没有完全和狐皇后眼神对视,而后她迈着优雅步伐从阴影中离开,站在了餐桌前。
无锋和沸血抓住机会,不动声色瞟了眼,当即有种惊为天人之感。
狐皇后真好看!
白发如雪,金眸皓齿。
头上未顶发冠,但戴了不少华美首饰,两只雪白狐耳在其中挺直竖立,很有精神。
身上则是一袭白色金边长裙,两手互相交叠放在身前,从上到下无不透露着一股成熟和雍容端庄之气。
再观面相,狐皇后与栗子香有几分相似,尤其眼角上方那眼影般的浅浅殷红简直一模一样,无论颜色还是角度、长度,都完美复刻。
总之看到她,基本可以当作看到了几十年后的栗子香,并且依然年轻。
厨房里再次安静下来。
狐皇后默默地打量了三姐妹一会儿,又看向屋外,接着重新挪回视线,轻启红唇:“无需紧张,本宫不过有几个问题想问你们,如实回答便是。”
“好的娘娘……”
“你二人便是他的武器?”
狐皇后忽然上前两步,伸出双手分别捧起无锋和沸血的脸蛋,低头认真打量。
“回娘娘,是的。”二女齐声,搞不懂她看得这般认真仔细做甚。
“多大了?”
“约十四。”
“十四……嗯,是两个十足的美人胚子。”
狐皇后松手,稍稍沉吟,轻声道,“那本宫便开门见山了——他可曾对你二人有过不礼之举?比如口头或肢体骚扰?”
“没有没有,主人是个正人君子,连我们手都不碰的!”沸血连连摆手。
“当真?”
“当真。”
“好吧,那你呢?”
她又看向怜华。
作为自家女儿从小陪伴到大的器灵,狐皇后对她还是颇为了解的。
性子又软又嗲,极容易害羞,有什么委屈基本藏在肚里不肯说,是以最容易被男的欺负。
假设牧长清对她毛手毛脚,她大概率会碍于小姐的面子选择忍气吞声。
闻言,怜华脸蛋唰的红了,同样摆手道:“我也没有啦,姑爷真的很正直,眼里几乎只有小姐,哪怕小姐不在身边的时候他也会主动跟我们三个保持距离。”
“嗯……”
狐皇后低头沉思,不多会儿侧头往屋外看去。
外头,栗子香与牧长清显然还没注意到她的出现。
一个又咳又呕,一个紧张无比,看起来倒也确实用了真情实感,不是说说而已。
于是她没由来的叹了声,重新看着三姐妹,平静道:“你们喜欢他吗?”
“……”
“……”
“……”
三女震惊,面面相觑。
老天鹅,这是什么鬼问题啊?
送命题吗?
回答不喜欢——哦,器灵不喜欢自己主人那还得了?肯定不忠!
回答喜欢——行,跟我女儿抢男人是吧?本宫这就把你们灵智抹了!
横看竖看都没法回答,但不回答又不行。
场面莫名安静。
良久,正当狐皇后要开口时,无锋微微屈身,恭敬道:“回娘娘,我们都喜欢主人。”
“我去……风风!你疯啦?”沸血吓了一跳,差点没忍住去捂她嘴。
怜华同样绷紧了身子,只觉口干舌燥。
好在狐皇后面色并未变化,一如既往宁静淡雅道:“哪种喜欢?”
“少女情怀的喜欢。”
“少女情怀……”
“是的,您是过来妖,应该知道这种感觉并不受控制。而且我觉得我们与其说是喜欢主人,不如说是崇拜主人,崇拜他的人格、性格、为人处世和天赋能力等等,这是一种对美好的本能追求。”
“嗯……”
狐皇后沉默。
平心而论这话倒也没什么错,少女情怀总是诗嘛。
她像这般大的时候还没喜欢上狐皇,是以也经常对那些优异的男子眼冒星星,特别是好看的男戏子,总是不经意露出欢喜之色,但这并不代表一定要有后续故事,甚至都不一定会去认识。
所以……算妖之常情。
想通这点,狐皇后轻舒口气点点头,满意道:“如此甚好,日后有机会本宫为你们介绍青年才俊。”
“谢娘娘。”三女齐声道谢。
顿了顿,大概是见狐皇后还挺好说话,沸血眨巴几下眼睛,好奇道:“敢问娘娘,您什么时候来这儿的啊?”
“两天前,与豆皮一起。”
“噢——我说猫皇陛下怎么会让她独自前来……那您来此是为了……我家主人?”
“是的。”
狐皇后轻轻迈动步伐走向厨房大门,两眼紧盯门外,“你家主人骗走了本宫的女儿不说,还故意编造身世故事,将本宫也骗了——你说本宫是不是该亲自来看看?”
沸血心头咯噔一下,讪笑道:“这个……不能够吧?主人他以前确实过得很惨啊,跟乞丐差不多。”
“是,但那仅限于去年九月之前的两年。而且经过本宫严密调查,你家主人是将近三年前被仙云国北冰县的百姓从河里捞出来的,彼时身上毫无修为,也没有外伤,根本不符合他哭诉的‘被蛇妖囚禁制符,之后偶然领悟空间术法逃离’说法。”
“……”
“再然后前些日子,栗荀统领传信本宫,说你家主人还有个亲姐姐——可本宫怎么记得他之前的说法是,他是从小被妖贩子从人类世界拐来的,由于当时年纪小,莫说家里有几口人,就连国家叫什么都不知道?”
“……”
主人啊主人,自求多福吧,你这造谎的技术也太烂了!
沸血低头看地板,默不吭声,另外二女亦如是,在心中默默的为主人和女主人祈祷。
稍作停顿,狐皇后继续往门口走,很快便越过门槛来到外面,像个幽魂一样毫无动静,甚至毫无气息站在两口子身后,安静窥伺。
栗子香喝了一大口水,仰头咕嘟咕嘟漱口,待口中污秽漱洗的差不多便全部吐出,气喘吁吁道:“呼……呼……长清……”
“我在,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牧长清一把搂住她,顺手摸出毛巾在她嘴唇边缘来回擦了擦。
“好点儿了,就是嘴里有些怪味。”
“正常,刚吐完都这样,一会儿恢复正常味觉就好了。说起来都怪我,不该给你吃臭豆腐的,这种小吃有些人确实怎么吃都吃不惯。”
“不,不是臭豆腐的原因。”栗子香缓缓摇头。
她脸色泛白,身子也因为刚才的一顿狂吐而有点虚,若非被搂着,估计走两步就要摔倒。
牧长清更加心疼,伸手轻揉她脸颊,不解道:“那是为何?按说以你我修仙者体质,不可能无缘无故出现这种呕吐之事啊。”
“嗯,确实如此……长清抱栗子进屋吧,我给自己好好检查一下。”
“行。”
牧长清立马屈身弯腰,一手揽背,一手抱腿,用公主抱的姿势将小白狐抱在怀里,快速转身——
“……”
动作戛然而止。
他迈在半空的腿就这样硬生生停住了。
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整个人如同石化,表情无比呆滞。
顿了顿,靠在他怀里闭眼休憩的栗子香缓缓睁眼,盯着他下巴,有气无力道:“怎么了长清?怎么不走了?”
“……”
“嗯?说话呀。”
“你……”
“?”
“你母后是不是也一头白色长发,身后九条尾巴?”
牧长清喉头滑动,艰难地吞了口唾沫。
栗子香从鼻腔里挤出个“嗯”字,:“当然了,九尾白狐都这样。”
“那、那她眼角上方是不是有和你一样的浅浅殷红,跟眼影一样。”
“对——你怎么知道呀?”
“因为……”
话未出口,狐皇后突然清了下嗓子,柔声呼唤:“香儿。”
“!!!”
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声音,栗子香软趴的狐耳瞬间支棱起来,眼睛逐渐睁大,再缓缓转动脖子往外侧看去。
待看清呼唤之妖,她就连小嘴也张开了,表情跟见了鬼似的。
“母后?!”
狐皇后上前几步,微微一笑:“怎么?你这丫头离家几年便不认得母后了?”
“我……长清,快放我下来!”
牧长清回神,赶忙照做,心情极度复杂。
他万万没想到会在大伯的洞府里遇到未来岳母!
而且她一副等了很久的样子,细细想来,她应该是跟豆皮一起过来的,难怪豆皮那会儿欲言又止。
栗子香甫一落地,便强撑着虚弱的身体行了个礼,牧长清跟着行礼,忐忑道:“长……长清见过皇后娘娘。”
狐皇后没吭声。
于是,牧长清也不敢起,抿了抿嘴,跟做错事似的两眼紧盯地面,心脏扑通扑通狂跳。
原来拱了别人家白菜被抓住是这种感觉……
狐皇不在吧?
应该不在,不然他可能已经忍不住动手了。
还好还好……
思索间,栗子香已经跟狐皇后抱在一起,母女俩闭着眼睛互相轻蹭对方,大概是某种特殊礼节。
待她俩结束,狐皇后还是装作没看见他,搀扶着栗子香,一脸疼爱道:“香儿这几年想不想母后?”
“想~”
“那你也不知道给母后传个信,报个平安?”
“不敢。”
“有何不敢?”
栗子香轻咬唇瓣,眼睛余光往下看去,弱弱道:“香儿怕被父皇知道,那样他肯定会派妖把香儿抓回去的。”
“哦,你怕父皇抓,所以就连母后都不要了?”
“当然不是……人家……人家暂时有其他重要的事要做嘛。”
闻言,狐皇后瞥了眼牧长清,意思再明显不过。
合着你嘴里重要的事就是白给是吧?
栗子香一脸窘迫,原本有些泛白的脸颊悄然涌上血色,微羞道:“讨厌……母后你先让长清起来啦,地上多凉呀。”
“凉吗?”
牧长清清晰感觉到一股视线移向了自己。
没有任何停顿,他头也不抬,跪伏在地上恭敬道:“回娘娘,不凉。”
“你看,他说不凉。”
“哎呀~~他那是客套话,地上真的很凉的,回头若是生了病还得您女儿去治,多麻烦呀?”
“……如此想倒也并非没有道理。”
栗子香忙不迭点头附和:“对的对的,长清起来吧~”
“等等!”
狐皇后抬手制止。
不等自己女儿再次撒娇,她眯了眯眼,换上严肃表情,似是而非道:“年轻人,你可否自我介绍一二?”
“……”
话里有话。
牧长清吞了口唾沫,暗自揣摩个中意思,很快便得出结论:未来丈母娘已经发现他之前撒谎了,关于那些身世来历什么的。
现在是给他机会,让他诚实的、真正的、不含保留的将真实情况说出来。
如果再撒谎……
牧长清悄悄往上瞄了眼,正好与狐皇后目光对上,后者神情严肃,大有“你再骗本宫,本宫立刻把你女人带走”的意思。
咕咚——
他深吸口气,点点头:“可以。”
“那说吧——你不许插嘴!”
“……”
刚要开口的栗子香瞬间怂了,默不作声,静静听自己男人讲述身世。
诸如“我不是苍星界人,是地球人”、“是因为救人溺水才导致穿越过来的”、“我认识树神”、“树神说我和您女儿是天生一对”……
巴拉巴拉事无巨细,该说的不该说的跟倒豆子似的一股脑全倒了出来。
听得狐皇后直皱眉。
良久,等牧长清最后一个字落下,狐皇后绷不住了。
脸色阴沉,神情不悦,不满道:“好你个牧长清,都这种时候了还敢诓骗本宫!”
“不是……娘娘,我没撒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