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一点!再快一点!”
甘宁半蹲在筏首,侧着身子顶住身前足有一人高的巨大橹盾,挡住对岸飞来的箭矢,一边探头观瞧岸上袁军阵型,一边不住的催促后边划桨的军士。
“快快快,往左边划!”
快到岸边的时候,一阵从天而降的石雨砸的在岸边列阵的袁军一阵骚动,甘宁觑见机会,连声督促划船的军士。
排筏冲上河滩,甘宁举盾飞扑,趁着袁军阵型出现松动的瞬间顶着如林的矛戈冲了上去,橹盾拍出,劈手夺过几杆矛戈,一举一荡,竟以一人之力搅动敌阵,硬生生的破开了一个豁口。
在甘宁的身后,一个个水军将士奋力扑上,挥舞着环首刀上劈下砍,一时间河滩上短刃长兵相交、血肉纷飞。
“呃!”甘宁一声闷哼,却是被一名袁军士卒一戈划破了前胸,被鲜血与痛楚激发了凶性的甘宁怒目圆睁,竟把那袁军小卒吓得两股战战,弃戈后退。
“呔!”
一声炸裂般的怒吼在肥水上空炸响,几个围攻甘宁的袁军士兵被震的魂飞魄散,甘宁劈手夺过长矛,宛如风车一般在袁军阵中挥动。
“甘校尉顶住,某来也!”
又是一声大喝,一尊如同黑铁塔般的身影出现在河滩之上,却是蛮王率领这义从军中的山民冲了上来。
与手持短刃身形灵活的水军将士不同,手持一根丈二狼牙棒的蛮王带领的义从军皆持长兵钝器,不是大斧骨朵,就是金吾铁鞭,配上他们高大的身形,甫一在河滩上站稳脚本,便打的袁军守滩将士连连后退。
在义从军的左右,如隋文、刘辉等军中悍卒也带着本部人马在两侧的河滩上登陆,一时间,长长的河滩上陷入了混乱的厮杀中。
此时的东岸,投石机早已停止了发射,而于琦也在徐庶等人的陪同下登上高台观战,换做一年多以前,碰上这种战斗,于琦还亲自披甲上阵,如今站在后方观战,反倒不如当初亲自上阵厮杀来的痛快。
“甘兴霸真乃世之虎将也,主公有此良将,此战定能一战而下。”
于琦望着肥水对岸那个血染锦袍,真可谓是浴血奋战的身影,嘴里无意识的附和道:“那是,江表虎臣岂是浪得虚名。”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于琦身边心思机敏者如是仪,心思质朴者如鲁肃,心思平常者如徐庶、刘晔,听闻此言皆是神色微动,望着在对岸浴血厮杀的甘宁,各有所思。
于琦全然没注意到身旁众人的神色,他已经把心思都放在了河对岸那方狭长的区域里了,望着逐渐稳定的战线,看着战死倒地的将士,于琦还是无法做到等闲视之。
所幸现在指挥作战的是太史慈,眼看着渡河部队在几员猛将的带领下稳住了阵脚,太史慈这才下令,命令全身披挂整齐的步卒登船渡河。
先头渡河的先锋将士们,为了防止掉入河中下沉不起,都没有披甲,他们的浴血奋战、决死拼杀,终于为后续袍泽们换来了安全的渡河环境。
随着重甲步卒上岸接敌,已经被逼的摇摇欲坠的攻势顿时一稳,并逐渐向内陆推进,直到此时,于琦才把憋在肚子里的那口气长长的吐了出来,才把一直提着的心重新放回了肚子里。
咣当……
随着江东军重甲步兵代替了死伤惨重的先锋接过了破敌的任务,一步步的把战线从河滩上反推了回去,原本就战意不高的袁军士卒中,也不知道是谁第一个受不了丢下了兵器转身逃跑,虽然他很快就被后方督战的张勋亲卫杀死,但他临死前的惨呼并没有阻止袁军的溃败,败势已成,大势已去。
与此同时,在距离此处五十里之遥的淮水之滨,一场同样激烈的渡河作战也在惨烈的进行着。
一名脸如磨盘、膀大腰圆的披甲猛将,正手持长矛跟一名手持三尖两刃刀、身形同样高大雄壮的猛将捉对厮杀。
战场的厮杀同样的惨烈,但是这两人的周遭,却仿佛是一块真空,就算是决死拼杀的两军将士,也有意无意的避开了两人交战的区域。
苍啷啷一声金铁交加之声,一柄三尖两刃刀斜飞了出去……
几个回合下来,使三尖两刃刀的猛将不敌曹军如牛壮汉,先是手中兵器被磕掉击飞,接着中门大开的他被那曹将一矛扎进心口,竟被生生的挑了起来,曹将的怒吼与他的惨呼,瞬间传遍了整个战场。
“纪灵已死!杀纪灵者,谯人许褚是也!”
“恭喜主公,得此猛将,何愁袁术不平?大业不兴啊?”
车驾之上,扶辕观战的曹操闻言哈哈大笑,笑过之后却对身边的郭嘉道:“奉孝说的好啊,不过且容我稍作修改。”
“应该是何愁逆贼不平?大汉不兴啊?哈哈哈唉”
“主公可是想起了典韦将军?”见曹操的笑声戛然而止,郭嘉对此心知肚明,不得不提起了曹操的伤心事。
想到那个为保护自己力战而死的爱将,曹操恨恨的一拍车辕,愤然道:“张绣小儿,杀我爱将,折我子侄,此仇我必报之!”
随驾在侧的郭嘉跟荀攸对视一眼,还是由郭嘉开口劝道:“主公此战击败袁术之后,便全占豫州之地,中原腹地,户口丰殷,主公当与民休养、蓄养民力,使百信归心,至于张绣之辈,坐困孤城,遣一良将讨之即可。”
郭嘉说罢,荀攸接口道:“是啊主公,自主公奉迎天子以来,便常年在外征战,朝廷之中难免有心思异动之辈,主公不可不察啊。”
“哼!”曹操又狠狠的一拍车辕,恨声道:“若非是我,他们还在洛阳吃野菜呢,如今刚刚安定下来,就起了心思,真是不知死活!”
郭嘉幽幽的道:“主公啊,这世上多的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人,有些事,只有主公才能做,所以才需主公坐镇许昌啊。”
“奉孝啊,你说的轻巧,我倒想坐镇许昌,可是天下乱贼四起,我不去征讨,难道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坐大?这些乱臣贼子,如吕布、张绣,皆是动摇大汉国本的逆贼,我不去讨灭,谁去讨灭?还能指望谁?”
“对了”,曹操话锋一转,忽然问道:“江东于琦,对此人你们有何评价?”
换做两年前,曹操哪记得于琦的名字——这是哪个犄角旮旯里冒出来的小儿辈?也配入我曹操的法眼?
只是如今短短两载光阴,原本占据江东的刘繇、孙策先后去世,反倒是于琦这个之前听都没听说过的小儿辈笑到了最后,不仅独领江东四郡,如今更是侵入淮南,眼瞅着就要将整个扬州六郡都纳入掌控之中。
“于琦此人,崛起太快,消息太少”,郭嘉沉吟了一下继续说道:“从此人过往的行事来看,对朝廷还算恭敬,不过此人到底年轻,心思多变,日后难料。”
“以扬州来看,北邻徐、豫,南临交趾,西接荆州,以后他若是想有所突破,唯有西、北两个方向,主公当前之敌是那世之鸠虎,日后大敌是河北袁绍,此人既然心向朝廷,主公当下还是以安抚、拉拢为主;但也不能不做堤防。”
“不错”,荀攸点头同意郭嘉的看法:“从此人先前派遣北海是仪前来结盟,并愿献上粮草之事便能看出,此人还算恭谨,不过也未尝没有借主公之力讨灭袁术的心思;其人毕竟没有出身,又崛起太快,手下人才匮乏、军队喑弱,借助主公之力也是情理之中的,不过……”
“他以后会成为主公之助,还是主公之敌,尚需观察;以江东偏安之势,他若没有异心,江东将成为主公稳定的粮草及兵员供应地,必成主公臂助;若其野心勃勃,主公也要早做打算。”
“呵呵”,在听完身边两大谋士的分析后,曹操忽然发笑道:“这天下英雄何其多也,出了一个刘备还不算,又冒出来一个于琦,也不知是天佑大汉,还是天亡大汉。”
曹操忽然有些心累,原本这天下群雄,不管是号称盟主、坐拥河北的袁绍,还是占据荆州的刘表,都不被他看在眼里,他曹操与他们相识几十年,早就把他们从里到外看的透透的,唯有一个草根出身的刘备,让曹操有些意外跟惊喜,并以为英雄。
没想到出了一个刘备还不算,这又冒出来一个于琦,而且他的崛起速度、他的发展之路,比可刘备那倒霉蛋顺利多了,年纪轻轻的就坐拥一片稳定的基业,治下数百万民众,可让他曹操眼馋的紧啊。
关键是,曹操对这个于琦了解不多,只是之前从朱皓那里了解到了一点零星,就是从这一星半点的零碎消息里,曹操知道了这个年轻人的不简单——从一介丧家之犬扶摇直上到坐拥江东,这可不是全凭运气就能办成的。
孙策有家世,有部属,怎么就折在了他的手里?
再说起此人对朝廷的恭顺,曹操更是嗤之以鼻,这天下群雄,有一个算一个,包括汉室宗亲出身的刘备、刘表等人,包括世受皇恩的袁氏兄弟,眼里哪还有朝廷?心里哪还想着汉家天下?
这于琦,一个乡下土豪之子,说什么心怀朝廷?呵呵。
他曹操惯能慧眼识人,于琦这小儿辈是忠是奸,他一看便知。
想到这里,对岸的战斗已经有了结果,随着纪灵的战死,淮河南岸的袁军已经开始了投降跟溃败,战局已定,剩下的不过是些收尾的工作罢了。
“走,渡河”,曹哦一拍车辕道:“咱们去会一会那小儿辈,看看他到底是英雄,还是豚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