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尚问道:“阁下是?”
蒯越道:“在下蒯越。”
袁尚神色镇定,说道:“原来是蒯先生,不知道蒯先生有什么疑问?只要我知道的,自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蒯越面带微笑,缓缓道:“听闻官渡一战,袁家惨败。已经衰败的袁家,哪里来的底气,再度和曹操抗衡呢?官渡一战时,曹操最虚弱,实力很差。时隔数月,曹操已经恢复过来。甚至,曹操都开始讨伐汝南刘备。在这个前提下,袁家要如何抗衡曹操呢?”
袁尚眼眸微眯着。
心中思忖着。
蒯越在荆州也是智者,应该知道官渡一战的详细情况。
如今,却故意说出来。
是释放善意吗?
袁尚不知道蒯越的心思,但他对这样的问题,早就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直接道:“蒯先生,事到如今,荆州还不知道官渡一战的真实情况,不清楚其中的真相吗?”
蒯越道:“什么真相?”
袁尚道:“官渡一战,实际上,并非我袁家落败。我袁家不曾赢,也是不输,顶多算一个不胜不败的局面。”
蒯越道:“这不可能吧。”
袁尚道:“官渡一战,你们只知道曹操对外宣传,焚毁了我袁家在乌巢的粮仓,只知道许攸背叛,只知道曹操追击袁军,却不知道曹操的大营,被我带兵攻破焚毁,曹操的大将曹洪被我斩杀身死。曹操兵力匮乏,只能撤军。这些,曹操可曾宣传呢?”
哗!!
大厅中,一片议论声。
许多人都知道曹操赢了,实际上,官渡之战更详细的情况,曹操不曾传出。
所以荆州上下,都认为曹操大胜。
没想到,曹洪死了,曹军的大营都被攻破。
蒯越心中赞叹袁尚口齿伶俐,他继续道:“袁公子,曹操虽说死了一个曹洪。可实际上,曹操依旧是占了上风的。”
“上一次官渡之战时,双方的实力悬殊巨大。可是最终,曹操获得了胜利。反倒袁军一方,毫无建树。在曹操局势这般恶劣的情况下,袁军都不曾取胜,何况如今曹军缓过气来。”
“曹操如今,占据关中、兖州、豫州、扬州、徐州和青州,实力不亚于你袁家。甚至有天子在,曹操占据了大义,实力正迅速攀升。”
“越是到最后,你袁家的形势,会愈发不利的。接下来,便是攻守之势逆转,是曹操主攻,袁家主防了。”
蒯越侃侃而谈,一副抨击袁尚的模样。
刘表捋着胡须微微颔首,对蒯越的表态很满意。
这番话,说得好。
伊籍、张允、刘琦等人,一个个脸上也露出佩服神情。
蒯越,不愧是智者。
袁尚嗤笑一声,道:“蒯先生,你的这番话说得太差了,全无半点根据。”
蒯越道:“愿闻其详。”
袁尚说道:“很简单的一个道理,你说攻守之势改变。可就在前不久,本公子率军南下,打破了曹操东郡白马县,斩杀曹军大将于禁,斩杀近六千余曹军。”
“我率领的大军,一战取胜。这事情,是攻守之势逆转吗?依旧我袁家主攻,曹操的防守,反倒是守不住。”
“另外,此前袁家不曾取胜,不过是袁家的实力,没有得到整合,有诸多掣肘。如今我袁家内部,册立本公子为世子,所有人精诚团结,已然大不一样。”
“袁家和曹家的实力,是进一步拉开,而不是曹操愈发强横。”
“蒯先生,你以及其余的荆州士人,把曹操看得太高了。”
“曹操,不足为惧!”
“本公子率军打破白马县,曹操一句话都不敢说,一声不吭,就是最好的证明。甚至,曹操不敢发兵还击,就是曹操不敌的证明。”
“蒯先生,你认为如何呢?”
袁尚又把问题,抛了回去。
蒯越眼眸眯了起来,眼中浮现出一抹赞许。
袁尚果然是心思缜密,通过小事情反击,又借助这一事情敲打荆州的人。
曹操的人,说杀就杀。
这就是实力。
大厅中的一众人,包括刘表在内,脸上都露出震惊的神情。
于禁死了。
于禁是谁?
这是曹操麾下的大将啊。
竟是被杀了。
刘表忍不住道:“贤侄,此话当真?这是不能开玩笑的啊。”
袁尚正色道:“刘荆州,涉及到于禁的生死,能开玩笑吗?估摸着曹操封锁了消息,担心你们趁火打劫。如今曹操在汝南讨伐刘备,他可不希望周边继续起火,也不希望你们攻打他。所以如今,消息才没有传来,但我相信这消息是瞒不住的。”
刘表点了点头,他扫了眼大厅中的人,这时候伊籍、蔡瑁、蒯越都先后落败。
还怎么压制袁尚呢?
压不住啊!
刘表深吸一口气,正色道:“贤侄啊,曹司空的实力,终究不可小觑。尤其曹司空奉天子以令诸侯,天子在手,我们更是难办啊。”
无奈之下,刘表亲自开口。
说出了曹操的大杀器。
为什么曹操能征伐四方,因为曹操有天子在手,掌握了大义。
袁尚脸上露出笑容,自信道:“刘荆州,说到天子,此事我就更要说一声。你们如今,都称呼曹操为曹司空,其实是错误的,应该称呼曹贼啊!”
刘表道:“此话何解?”
伊籍、蒯越、蔡瑁等人,都是纷纷看向袁尚。
一个个看向袁尚时,再没了刚开始的轻蔑。眼前的袁尚,并非传言中的那个纨绔子弟,而是一个言语犀利的人。
袁尚解释道:“曹操哪里是奉天子以令诸侯,而是挟持天子。皇叔刘备,想必这个人,在座的诸位,都是知道的。”
刘表颔首道:“老夫的确知道,此人乃是我汉室宗亲,更是一个雄杰。”
袁尚道:“刘皇叔在许都时,便接到天子的衣带诏,让刘皇叔讨伐曹贼。奈何事情泄漏,以至于曹操血洗长安,董承、种辑、吴硕、王子服、刘备、吴子兰等忠臣,尽皆被杀。”
“刘皇叔本身,也是无奈败走许都,投奔我袁家。刘皇叔在邺城时,历数曹贼苛待天子的举动,甚至连天子如厕,都有人监视,何来尊严?”
“曹操本身,自诩曹参之后,世代皆为汉臣,世受汉禄,他该是最忠于大汉的人。可是如今,曹操却囚禁天子,视天子为玩物,可谓是不忠。”
“曹操为了谋夺徐州,明知道父亲曹嵩前往徐州会陷入困境,却坐视曹嵩被杀,然后借机发兵,讨伐徐州陶谦。为了利益,陷父亲于死境,可谓是不孝。”
“曹操打破徐州,原本已经夺取徐州,却纵容士兵,屠戮徐州万千百姓。以至于,徐州死伤无数,尸横遍野,可谓是不仁。”
“昔年曹操逃出洛阳,途径吕伯奢家,吕伯奢款待曹操,可曹操却反杀吕伯奢一家,穷凶极恶,宛如豺狼,可谓是不义。”
“如此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徒,刘荆州还称呼曹司空。”
“他不配!”
“应该是人人唾骂的曹贼才是,他曹操,就是曹贼,就是挟持天子的曹贼。”
“曹贼,人人得而诛之。”
袁尚的话说到最后,已然是掷地有声。
大厅中,一片哗然。
一个个议论着,震惊于袁尚的雄辩。
这一番话,可谓是诛心之言。不忠不孝不仁不义,在这时代,是极为刻薄的喝骂。
刘表面颊微微抽搐,脸上有着一抹无奈。
原本这一次设宴,是要借助这一次的宴会,表明态度刁难袁尚一番。没想到,反倒是让袁尚出尽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