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尚也是站起身,盯着沮授,眼神渐渐锐利起来,缓缓道:“我笑的是,你沮授哪来的勇气,敢笑话我父亲呢?”
沮授面沉如水,嘲讽道:“袁尚,难道老夫的话说错了?主公击溃公孙瓒后,一统幽州,实力大增。他膝下有嫡长子袁谭,却时常带着你袁尚,并分封诸子在地方上。”
“家国传承,立嫡立长。袁谭不仅是嫡子,也是长子,自当册立袁谭为世子。可是主公这里,却宠溺幼子,轻重不分。”
“这是取祸之道。”
沮授对袁绍本就有气,质问道:“袁尚,老夫说得可对?”
“大错特错!”
袁尚摇头道:“立嫡立长,的确是首选。可在立嫡立长之前,更应该立贤。远的不说了,就拿这次官渡之战来说。”
“袁谭这个嫡长子,他是怎么应对的?他一听到曹操杀来,就一个劲儿的劝说撤退。问题是,撤退能解决得了被曹军追击的问题吗?”
“如果真的是选择撤退,军队必然一溃千里,我袁军会尽数葬送在这一战。自此我们袁家,和曹操攻守之势逆转。”
“即便退回邺城,也是少数人撤回,再想反攻曹操,那就是做梦。”
“危难之际,是我袁尚亲自率领一千骑兵,杀到曹操的后方大营,焚毁曹操的大营,且斩杀曹洪,才迫使曹操撤军,打了个不胜不败的局面。如果按照你的建议,册立嫡长子袁谭,袁家的基业都没了,还传承什么?”
“迂腐之见,妇人之见。”
袁尚直接反驳。
要让沮授服气,在言语交锋上,绝对不能输给沮授的。
沮授冷笑道:“你袁尚,算什么贤能?你在邺城遛狗斗鸡,欺男霸女,堪称无恶不作。你这样的人,算得上贤能吗?如果你算是,才真是滑天下之大稽,真是笑话。”
袁尚心中早有对策,他直接道:“沮公,我问你一句话,你亲眼见过吗?”
“不曾!”
沮授摇头回答。
他眼神锐利,强势道:“即便不曾亲眼见过,那又如何?你袁尚的名声,人尽皆知。这事情,根本就不需要亲眼所见,人人都知道。”
袁尚解释道:“人人都知道,嫡子、庶子之争,那么沮公可知袁谭在方面,到底给我泼了多少脏水,安排了多少人诋毁我?既然不是你亲眼所见,只是耳听,能信任吗?眼见为实,你没有亲眼见到,却是人云亦云。殊不知人人如此,最终三人成虎,假的也变成了真的。”
袁尚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儿。
本主,实在是太渣。
可是面对沮授,他要压住沮授的脾气,只能采取诡辩之术。甭管别人怎么说,你沮授不曾亲眼所见,就没有指责的权利。
沮授听完袁尚的话,言语一滞,冷笑道:“袁尚,好一张利嘴啊!”
袁尚道:“我只是据理力争罢了。”
顿了顿,袁尚又道:“言归正传,再说父亲这里。你沮授处处认为,父亲不采纳你的建议,就是刚愎自用,自以为是,这些问题,我来和你一一说道说道。”
沮授昂着头,更是愤怒道:“难道不是吗?老夫提出的建议,都没有问题,更是解决曹操的关键。这次和曹操决战,老夫提出三年疲曹的建议。”
“我们不需要强攻曹操,只需和曹操打持久战,把曹操大军拖在黎阳附近,再派遣精骑袭击曹操麾下各地。不需要太长的时间,三年就足以让曹军疲惫不堪,我们一战而胜。”
“主公不采纳,非要南下决战。”
“要决战也就决战,战事推进到官渡,攻打曹操失利,局势进入相持截断。主公调遣兵力运送粮食,我劝主公派兵护送粮食,确保粮草不必曹操突袭,主公又不听从意见。”
“乌巢的安全,极为重要,我也建议乌巢需要派兵镇守。可是主公怎么做的,反倒认为我妖言惑众,把我收监控制起来。”
沮授的内心,有很多怨气。
提及袁绍,沮授就一副愤怒模样,高呼道:“袁尚,你来说一说,老夫凭什么不能指责袁绍,不能笑话他。所以,老夫凭什么请罪?”
袁尚听到后,并不焦躁。
他知道沮授的很多建议,其实有道理,但如今需要的是批驳沮授。
要让沮授哑口无言。
袁尚不急不缓道:“沮公的建议,我也认为,是有一定道理的。既如此,我就一条条的来阐述,毕竟理不辩不明,对吧?”
沮授看到袁尚的神情,忽然笑了两声,又坐下来,挺直腰杆道:“你说得对,理不辨不明,老夫倒要听听,你三公子有何高见?”
他打心底,仍是瞧不起袁尚的。
因为袁尚就是一纨绔,袁尚狡辩说,他的名声是袁谭泼脏水造成的,这是诡辩。只是沮授知道,也无法反驳,因为他的确不曾亲眼见到。
这一事情他认了。
可是接下来,涉及到袁绍的部分,他倒要看看,袁尚能怎能辩驳。
袁尚自信道:“且说第一条,和曹操开战之初,沮公提出三年疲曹的战略,道理上我认为这是可行的,没什么错。然而,郭图提出的策略有错吗?”
“当时,郭图反对沮公的策略,郭图建议决战,因为曹操势弱,而我袁军实力强大,大军南下可以一战而胜。这一策略,错了吗?其实没有错的。”
“我冀州一方,实力远超曹操。对于我袁家这样的强者来说,任何一个选择,只要选定了方向,全力推进下去,就不会出错。”
“沮公的持久战策略,没有问题。郭图的强攻策略,也没有问题。错的是,你沮授自以为是,一意孤行,且全无臣子的态度。”
“你说一开始,你提出打持久战,疲惫曹操的策略,当时父亲拒绝了你的策略,然后你沮授怎么做的?”
袁尚眼神前所未有的锐利。
他盯着沮授,掷地有声道:“你沮授不愿意配合,也没有选择配合。你心中不忿,就直接对外说,父亲不采纳你的建议,袁家的祸事来了。”
“你身为人臣,不仅公开说袁家祸事来了,还集合沮家的人,说父亲在官渡即便胜利,也只是锦上添花,没有什么影响。反倒是一旦在官渡落败,必然自身难保,是愚蠢之举。”
“除此外,你还公开说曹操英明神武,挟天子令诸侯所向披靡,战无不胜。至于家父,你则是说灭了公孙瓒后,冀州将士疲惫,军队骄横,根本不堪一战,和曹操一战必败。”
“我们是刚灭了公孙瓒,难道曹操不是刚灭了袁术、吕布吗?”
“开战的决定,已经定下。值此之际,理应所有人摒弃各自的立场,拧成一条心,执行君主的命令。可是沮公呢?开战之际肆意散播消息,搅乱人心。”
“你沮授是谁?是整个冀州的核心,掌握着父亲的军队大权。毫不客气的说,你的一番话,足以影响到冀州人心。”
沮授听着袁尚的话,皱起眉头。
他面颊,也是微微抽搐。
袁尚提出的问题,他的确是都做了,而且处处公开指责袁绍。
袁尚注意到沮授面色微变,冷笑两声,继续道:“你沮授身为人臣,都说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可是你不。你不仅没有维护父亲的利益,反倒处处和父亲做对。”
“甚至公然夸赞曹操英明神武,搅乱军心。在我看来,父亲没杀你,都是仁慈无比。换做我袁尚主持大局,你这种战前搅乱军心的人,直接杀了祭旗。”
“也就是父亲仁慈心软,所以先有田丰肆无忌惮,后有你沮授以下犯上。一不采纳你们的建议,就是唧唧歪歪,高呼什么天要塌了,冀州要亡了。”
“这是你沮授的为臣之道。”
“一言不合,不称你心意,你就大肆的撒泼,形如泼妇一样。”
“还说什么父亲刚愎自用,自以为是,说什么曹操英明神武,足以横扫**?曹操如此的英明,沮公何不早早的投降曹操,何苦在父亲麾下难受呢?”
“这种为臣之道,我袁尚,不敢苟同!”
袁尚眼神无比锐利,仿佛要戳入沮授心中一般。他就是认准一点,沮授的为臣之道错了。你沮授是臣子,焉能因为君主不曾采纳意见,就大肆的放肆,就肆意诋毁。
沮授眼中神色诧异,他看向袁尚时,更是觉得意外。
袁尚真的是废物吗?
这张嘴,简直无比犀利,甚至一番话,直接戳在他的软肋上。
袁绍纵然有万千不对,终究是君主,是他效忠的主公。沮授不仅没有配合服从命令,反而私下里大放厥词,实在是不应该。
沮授毕竟是正经的儒士,自小形成的观念是忠于君上。所以如今被袁尚一番话戳在软肋上,再无法辩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