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蓟县的官道上,一支队伍正迅速南下。
这是苏仆延率领的队伍。
苏仆延上一次,带着军队南下邺城,不仅折损了格勒剌这员骁将,还使得库里善丢脸,甚至他自己也跪下来道歉,丢尽了颜面。
甚至,蹋顿安排的任务,也不曾完成。苏仆延回到柳城向蹋顿复命,被骂了个狗血淋头。若非苏仆延本身,也是乌桓部落之主,掌握了千余部落,蹋顿早就杀了苏仆延泄愤。
即便如此,苏仆延也被蹋顿拳打脚踢一阵,蹋顿才平息了怒火。
苏仆延等蹋顿熄了怒火后,就劝说蹋顿出兵南下,一定要报复袁尚,更要让袁绍,见识到乌桓的厉害。
蹋顿却是说要报复,但不能立刻报复。一方面,蹋顿当时正收拾草原上几个不服气的小部落。另一方面,热天的时候,天气太炎热,不适合大规模出兵,尤其对乌桓骑兵消耗太大。
这一事情,便拖到了九月。
蹋顿和麾下的人商议后,决定要南下出兵,时间定在十月。不过蹋顿研究了袁家的情况后,决定拉拢袁熙,扶持幽州牧袁熙。
只要袁熙能站在乌桓一方,那么对付袁尚,轻而易举。
甚至,也能报仇。
只要袁尚死了,再裹挟袁熙,利用袁熙的身份,进一步胁迫袁绍,让袁熙掌权。只要袁熙手中有了大权,乌桓要谋取粮食、钱财和武器,那就轻而易举。
或者说到时候,整个河北之地,都是乌桓的草场,都是乌桓劫掠的区域。
苏仆延对这一安排,也是极为赞同的。
他如今来,就是要游说袁熙。
苏仆延对这一次南下,抱着极大的希望,甚至他也认为,这次南下是必定成功的。因为袁熙这里,和袁尚也是有深仇大恨的。
不仅兄弟之间争夺继承人的仇恨,还有夺妻之恨。即便袁熙和甄宓之间,实际上什么都没有发生,甚至袁熙一厢情愿想要求娶甄宓,可是至少在袁熙的内心,就是这么回事。
苏仆延带着人迅速的南下,抵近中午,一众人都有些疲惫,便停下来休整。苏仆延吃着干粮,看向了一旁的丁瑜,道:“丁瑜,我们距离蓟县,还有多远?”
丁瑜道:“单于,我们还有约莫一个时辰的路程。”
苏仆延道:“等抵达蓟县,你丁瑜舌灿生花,一张嘴厉害。这次的谈判,就你来和袁熙谈。毕竟你是汉人,了解袁熙的想法。”
“喏!”
丁瑜直接回答。
他心中,其实是抵触的,因为苏仆延这里,事情办好了,没有任何的嘉奖。如果没有办成,那什么事都是他的原因。
上一次在邺城,苏仆延被羞辱后,他就惨遭苏仆延的殴打。好在这一次面对的是袁熙,这个人和袁尚相比,倒是更为简单,不至于多么难办。
一众人吃了干粮,休息了一刻钟,便策马继续赶路南下。
因为即将抵近蓟县,赶路的一众人,心中迫切,所以赶路的速度快,没有用到一个时辰,就已经来到了蓟县城外。
一行人径直入城,便来到了州牧府外。
苏仆延一招手,就有士兵上前通报,门口站岗的士兵一听到是苏仆延来了,不曾去通报,就直接道:“随我来。”
苏仆延一众人的消息,袁熙一直让人盯着,所以知道苏仆延等人来了。
大厅中,有着一众人在。
袁熙在正上方,李儒及军中的一众将领在。
苏仆延带着丁瑜、库里善进入,其余人都在大厅外候着,苏仆延昂着头,看着坐在上方的袁熙,道:“苏仆延,见过袁使君。”
袁熙对苏仆延的倨傲,也不曾放在心上,摆手道:“坐!”
苏仆延道谢后,他坐下来,开门见山道:“袁使君,我这次南下蓟城,是为了乌桓和袁家的事情。想必袁使君,对此前袁尚羞辱我乌桓一事,也是知道的。袁使君对此,有什么看法?”
袁熙不曾回答,而是看向李儒,因为事先就说了,这一事情交给李儒来负责。
李儒淡淡道:“苏仆延单于,我主对袁尚肆意行凶一事,也是不赞同的。袁家和乌桓结盟,是早就定下的,更是大将军议定的事情。”
“袁尚推翻大将军的盟约,一是不尊父命,是为不孝。二是不守仁义,没有信义可言。所以我主,也是不忿此事。只是如今,袁尚作为大将军府的世子,作为袁家的继承人,尤其袁尚远在邺城,主公人在蓟县。”
李儒叹息一声,道:“即便主公,身为袁尚的兄长,这一事情,也是无可奈何。”
苏仆延一听道:“阁下是?”
李儒道:“在下李文,是主公的军师。”
苏仆延点了点头,也不在意袁熙说话还是李文说话,他看向丁瑜,颔首道:“丁瑜,你来阐述本单于的观点。”
“遵命!”
丁瑜立刻就应下。
他接过话,看向李儒,直接道:“李先生,既然袁使君,也不忿袁尚的所作所为。那么,我主苏仆延单于,代表蹋顿大单于,愿意扶持袁使君,不知道袁使君意下如何?”
“如何扶持?”
李儒淡淡开口回答。
丁瑜再无往日的低调,他昂着头,眼神锐利,道:“此番乌桓定下了策略,于十月南下幽州,劫掠地方。这事情,袁使君可以佯装抵挡,再派人回邺城求助。”
“等袁尚北上时,袁使君和我乌桓汇合,直接灭掉袁尚的兵力,斩杀袁尚。到时候,再和袁绍谈判,册立袁使君为世子。李先生,你认为如何?”
袁熙听到后,目光也是又看向李儒,内心更是赞叹。
李先生果真是料事如神。
先前,就已经预判了这一事情。
乌桓,果然是要联合他。
袁熙内心更是期待,不过他还是没有插嘴,任由李儒来掌控事情。
李儒微笑道:“丁先生,你们的计划,太粗陋。按照这样的策略,我主公等于是勾结乌桓,这是不妥当的。中原和乌桓不一样,乌桓只看结果,中原要讲究名声。虽说我们都要对付袁尚,但具体的策略,还是要改变一下。”
丁瑜对于计划,那是他仔细绸缪的,却是被说简陋。
一时间,内心有些不忿。
丁瑜哼了声,问道:“如何改变呢?”
李儒自信道:“这次的策略其实不复杂,乌桓大军南下劫掠,直扑蓟县来。沿途我主公派遣抵挡,却是节节败退。最终,主公撤退到蓟县固守,乌桓的大军趁机兵临城下。”
“主公固守蓟县,同时派人向袁尚求助。袁尚发兵北上后,等抵达蓟县时,不直接夹击,因为一旦夹击,就等于是坐实了勾结乌桓一事。”
“主公方面,请袁尚的大军入城驻扎,一起抵抗。等到了晚上,乌桓大军直接攻城,到时候主公稍稍暗中放水,任由你们打破城池,乌桓马踏袁尚军营,我主带兵负责围剿漏网之鱼,彻底斩杀袁尚。”
“事情结束后,对外宣布为了稳住乌桓,主公亲自和苏仆延单于谈判,把责任推卸在袁尚的身上,说都是袁尚行事肆无忌惮。”
“因为主公诚心诚意的求和,乌桓接纳了休战的建议。”
“这时候,乌桓方面的大军,便和主公一起南下,前往邺城,促成主公成为世子。毕竟袁尚已经死了,袁绍只能册立主公。”
“一旦达成这一步,乌桓方面所需的一应粮食,我袁家都给予。”
李儒侃侃而谈,道:“这就是我的谋划,也是这一战的策略。按照这一策略来,才能达到树立起主公名声,不至于是主公勾结乌桓,而是主公身处于危难之际,孤身一人,力挽狂澜。”
“好,好,好!”
袁熙听到后,忍不住抚掌称赞。
说得太好了。
袁熙看向苏仆延,颔首道:“苏仆延单于,你意下如何?”
苏仆延看了李儒一眼,眼中有意外神色。这个李文,很有些能耐。不过对苏仆延来说,这些不是大问题,不管计谋如何,终究是实力说话。
苏仆延朝丁瑜点了点头。
丁瑜便道:“李先生,你的计划,我代表苏仆延单于同意。现在,来说一说我乌桓的条件。只要袁使君答应,那就议定盟约。”
李儒道:“乌桓是什么条件呢?”
丁瑜掷地有声道:“我乌桓的条件,此番乌桓南下,袁家给三十万石粮食,战刀三万柄,甲胄一万套。”
嘶!
袁熙一听,倒吸了口凉气。
这条件有些苛刻啊。
不提战刀、甲胄,单单是粮食,就是三十万石粮食,这就是个极为恐怖的数据。即便是冀州粮食丰足,可是三十万石粮食,已然是极为恐怖。
袁熙看向了李儒,他有些好奇,李儒会怎么应对呢?
李儒不再看向丁瑜,直接盯着苏仆延,道:“苏仆延单于,粮食三十万石太多,这一批粮食,冀州也拿不出来。”
“我做主,给二十万石粮食,且分批次缴纳。今年,给乌桓十万石粮食,明年开春后再给十万石粮食。因为一次性给予,压力太大。至于武器和甲胄,都允了。如果苏仆延单于,觉得不合适,那就不必谈了,这是我主最大的恩赐。”
“好,我同意了。”
苏仆延又接过话,抢了丁瑜的话。
丁瑜老老实实坐着。
他心中暗道,苏仆延让他来负责的,可是一到了说话,苏仆延就抢话。
实在是无奈。
李儒脸上挂着笑容,道:“苏仆延单于快人快语,在下佩服。既然双方达成约定,那么,我主在蓟县,就等着乌桓发兵南下。请苏仆延单于转告蹋顿大单于,只要这一次,对付袁尚成功。我主,定不会亏待乌桓。”
袁熙表态道:“李先生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只要是这一次事成了,我成为世子。那么我袁家和乌桓,永结同好。”
苏仆延道:“这一次南下,会有大单于带兵,必胜。”
袁熙道:“本公子拭目以待。”
苏仆延心下有些欢喜,因为很顺利,就完成任务,他站起身,直接道:“如今事情完成,我就告辞了。”
袁熙道:“慢走不送。”
苏仆延一众人离去,大厅中,只剩下袁熙、李儒一众人。
袁熙拱手道:“李先生,多谢你。若非是你料事如神,早早的料准了乌桓的手段,那么这一次,我们还不好办。”
李儒道:“这都是小事一桩,不值一提。关键,还在于主公掌握幽州,和乌桓接壤,所以才有谋划的基础。如果没有这个基础,一切都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哈哈哈……”
袁熙忍不住大笑起来。
他大袖一拂,道:“今日本公子欢喜,来人,设宴,大庆一番。”
一众文臣武将,都是欢喜。
李儒看到这一幕,也没有劝说,他心头却是冷笑。这样的袁熙,没有一点定力,也没有任何的能耐,还想和主公袁尚争斗,简直是自取其辱。
李儒没有拒绝,也是跟着参加。等傍晚后夜幕降临,酒宴结束,所有人离去,李儒才回到袁熙给他准备的住宅内。
李儒到了房间中,神色变得严肃起来,开始撰写书信。
这里的情况,必须告诉袁尚。只要袁尚知道了接下来的安排,以及接下来的走向,那么袁尚才能做出应对。
这一战,袁尚掌握了主动权。
是必胜的局面。
乌桓、袁熙,不过是秋收的蚂蚱而已。
李儒把内容写好后,便把书信藏起来。等到第二天上午,李儒便在城内闲逛,找到了拱卫司的联络点,把书信递过去后,李儒才返回了自己的住宅。
如今,李儒只需要等消息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