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原县，西面边境。
一支军队在此四处散落着，一个个士兵狼狈不堪，甚至将士衣衫带血。连带着将士手中的武器，都已经是散落。
这是钟繇、郭嘉率领的军队。
他们从太原城外，一路逃出来，甚至一路上还被骑兵掩杀，以至损失惨重。到如今，他们身边的兵力人数，已经是损失了太多太多。
钟繇先前在大军停下时，就让人清点损失，现在还在等清点后的数据。
郭嘉也在一旁。
只是郭嘉脸上神情，却也有些灰败和沮丧。
这一次谋划攻伐并州，郭嘉付出很多，甚至也谋算许多。
千算万算，还是失败了。
郭嘉抹了一把面庞，叹息道：“元常公，我是不是特别的失败？这一次针对袁军，我的谋划又失败。从官渡一战开始，到汝南一战，再到如今，我一直跟随主公的身边，却一直失败，且都是败给了袁尚的人。”
元常，是钟繇表字。
钟繇也是颍川人，和郭嘉是一个派系出来的，且钟繇已经五十出头的年纪。
在曹操麾下，钟繇地位极高。
那是和程昱一个级别的。
事实上曹操麾下的谋士官员，主要的文官，几乎都是颍川系出身。而且这些很多人，都是荀彧拉扯出来的，是荀彧向曹操举荐，然后曹操重用。
恰是如此，整个曹操麾下的文官，意见能够拧成一股绳，上下一心。
钟繇也是揉了揉颓废的面颊，他看着三十出头的郭嘉，笑了笑，宽慰道：“奉孝，这一战虽说败了，却怪不得你。第一，我们一开始的谋划，就是突袭并州。”
“事实上，我们也做到了，也是击败了高干，取得了胜利。”
“如果没有黄忠的兵力突然介入，高干已经被杀，并州也已经落入我们的谋划中。再者，到先前的一战，我们一直和黄忠对峙，就是要借助高干，使得高干和黄忠内讧。”
“原本哨探打探到的消息，就是高干和黄忠起了冲突，乃至于高干肆无忌惮，影响太原城内的人心。可是谁也没有想到，黄忠敢直接杀了高干，要知道高干可是袁绍的外甥，身份不一样。”
“这是我们没有料到的。”
“至于最后的厮杀，虽说我们兵力少一些，实力更弱。然而，我们还在抵挡，还可以能够稳稳守住。关键时候，是韩遂、马腾撤军，他们临阵叛逃，使得大军溃败，我们不得不撤军。”
“一切，有太多的出乎预料，才会有今日的落败，这怪不得你。”
钟繇轻叹一声，说道：“只能说这一战，苍天不佑曹军。”
郭嘉摇头，疲惫的脸上满是自嘲，他沉默片刻，继续道：“元常公的一番话，只是宽慰我罢了。实际上，就是因为我算计不够。如果我提前算计到，袁尚可能看破并州局势，会安排人突然进入并州阻击，我们在并州的局势，就不止于此。”
“错，你错了！”
钟繇摇了摇头。
郭嘉道：“什么意思呢？”
钟繇正色道：“实际上，即便你料定了会有袁军介入并州，你能怎么样呢？丞相的兵力，也就这么多。甚至这一次，不论是丞相所在，亦或是我们所在，兵力已经是极限。”
“如果再多一两年，地方上恢复生产，百姓缓过劲儿来，能拉起更多的兵力，丞相的根基会更为稳固。可是如今，却是很难，毕竟眼下就是这样的一个基础。”
“各地从前两年官渡一战后缓过来，如今能恢复到这情况，能拉出这样的一支队伍来，能提供大批的粮草和武器支持，已经是极限了。”
钟繇说道：“丞相和袁家的根基，本就不是对等的。”
郭嘉叹息一声。
他始终认为，是他谋划失利。
一切在他的原因。
没有考虑更深层次，或者说从一开始，他太过于自负，认为袁尚考虑不到这一层面。
没想到，却是被算计。
钟繇正色道：“实际上，还是丞相太弱。也就是如今的实力弱，才难办。这一次落败，我们撤回关中，继续整顿实力。另外韩遂、马腾这里，还要进一步谋划。唯有如此，才能彻底掌控关中，掌控羌人的兵马。”
郭嘉颔首道：“元常公所言甚是。”
“报！”
就在此时，一名将领，来到了钟繇的身旁。
钟繇面色严肃，道：“这一战损失如何？”
将领禀报道：“元常公，此战我们两万余精锐，只剩下一千六百人逃出来。”
钟繇面色一僵。
一千六百余人。
要知道两万余精锐，是钟繇拉出的百战精锐，是坐镇关中的关键。这一股兵力，却是近乎葬送殆尽。
十不存一回来。
损失太大了。
钟繇握紧拳头，咬着牙道：“韩遂、马腾，害我太甚。若非他们临阵撤军，也不至于如此的狼狈。此仇，不论是袁家，亦或是韩遂、马腾，老夫都会报仇。”
将领道：“元常公，我们怎么办？”
钟繇说道：“还能怎么办，撤军，再休整两刻钟，撤军返回关中。”
“喏！”
将领转身就退下。
钟繇、郭嘉相视一望，都是神色无奈。
损失太大了。
“报！”
就在此时，有一名哨探，奔跑而来。哨探来的方向，竟是从关中方向来的。
哨探到了路边，来到郭嘉身旁，翻身下马，禀报道：“郭军师，荀尚书派人送来书信，请阅览。”
哨探递上了书信。
只是看着周围的情况，有些懵。
怎么回事？
怎么人都在这里，而且全都是一副狼狈模样。
郭嘉接过来，迅速的看了眼，再交给了钟繇，叹息道：“元常公，文若在许都，又组织了一批士兵，约莫一万余人，已经送到了关中。这一批士兵，正往并州来，要驰援我们。”
“唉……”
钟繇叹息一声。
现在才有援兵来。
晚了啊！
钟繇深吸一口气，正色道：“奉孝，现在我们这里落败，必须立刻传信回去，让文若知道，让丞相知道。第一，传信给文若，让他稳定许都局势。”
“因为并州落败的消息传回，肯定影响朝堂局势。甚至于，会有人借此攻讦丞相。第二，我们这一路失败，势必会影响到丞相。也必须立刻传信过去，请丞相知悉，同时做出应对。”
“总之，必须要做好准备，防止袁尚的全面进攻。”
“丞相在一直大胜的前提下，朝廷不会有什么问题。可是如今接连落败，老夫担心朝堂上的局势，就会不利于丞相。”
钟繇其人，也是有卓越眼光。
“我明白。”
郭嘉点了点头。
他先撰写两封书信，一封是给荀彧的，一封是给曹操的，再简单向哨探阐述落败的情况，就吩咐道：“书信立刻送回去，务必要尽快送达。”
哨探接过了书信，道：“保证完成任务。”
郭嘉摆了摆手，哨探退下。
郭嘉正色道：“这一万来的兵力，正在来的路上。元常公，我们是否可以借助这一股兵力，对付马腾和韩遂呢？他们也是落败。这一战马腾、韩遂各自一万五千兵力，依我看他们的逃回去的力量，恐怕顶多各自也就三五千人。他们的实力弱了，这时候，就是一锅端的最佳时机。”
钟繇想了想，摇头道：“不，不妥当。这时候对马腾、韩遂出手，会使得他们前所未有的团结起来。要瓦解他们，自然是从内部瓦解，借助他们自身内讧。”
“所以这一次落败，我准备拉拢一个，问罪一个。”
“这才是最好的办法。”
“总之对付韩遂、马腾，我会徐徐图之，不着急。至于来的一万余兵力，等汇合后，奉孝你带着这一支兵力，火速返回许都，稳定局势。如果需要驰援丞相，你带兵去驰援丞相，不必管我。”
“好！”
郭嘉点了点头。
他不再多言，靠着树养精神。
只是这般的情况，郭嘉内心却是依旧悲恸，更是自责。
损失太大了。
即便官渡一战，损失也不至于如此。
钟繇看了郭嘉一眼，心下叹息，他知道郭嘉是才智高绝的人。实际上越是才智高的人，越容易钻入牛角尖。旁人劝说，根本不顶用。
这些的劝说，只能靠自己明悟。
一切靠郭嘉自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