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五十九章东风不与周郎便
“顾陆朱张…虞谢皇张…”
“不只这些家,还有许多…钱塘全氏,金华严氏…甚至诸如一些江东的年轻小辈,此人也多有交涉。”
庞统皱着眉头…一五一十的将自己所探得的情报告知众人。
其实即便是他,一开始也并未发现这些关键的消息,若不是他与陆绩交好,在与陆绩的闲谈之中,他得知了陆绩、顾邵、全琮、朱据等同龄人全都与这个叫做吕轻侯或者展堂的男人有过来往,他是根本不会想到这一点的。
“或许诸位会不太相信…实则我从同僚的口中得知…此人竟有数年内再度回返江东的打算。”
“保不齐下一次…此人会利用他这一趟行动所埋下的无论是明是暗的引子,将江东的局势再度打乱成怎样混乱的局面——若此人真的是‘色胆包天’也就还好,但…有了这样四通八达的门路…此人如果要对江东的经济动手呢?”
经济——庞统终于说出了他日思夜想所推断出的关键中的关键。
“经济…盐铁?凤雏先生,你是在说江东的盐铁吗?”
简雍对江东了解甚多,深知江东的经济命脉在与何处。
听说年前有自襄阳发起,横贯曹操所据北方的盐业大变革,已经是令北方的盐业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曹操将盐业收归朝廷所有,世家大族依附盐业的大都受到了难以想象的重创——士族就是这样的,对付士族最好的办法,从来都不是与其针锋相对,罢官调迁,根据以往的经验,这样的做法最多会引来的,乃是士族强有力的反击。
扬汤止沸,莫若去薪,董卓人虽荒淫,但有些话确实是说到点子上了。
不管盐业大变革是否是曹操本人发动,但他确实依靠着这次浪潮,成功的将许多钉子户一般的世家大族釜底抽薪了,没了经济,世家大族就是曾经再辉煌,也难以泛得起什么波澜。
江东…就是在此次盐业大变革中,鲜有的未被波及的土地。
就连他们荆南,早先都乘着浪潮,好好赚了一笔——这件事情本就是他与法正负责的,他简雍当然清楚无比。
庞统点了点头,肯定了简雍的猜测。
“一年前,诸位可能也都知道了,那次盐业的大变革,波及了整个北方,以及西南大半的地区,依靠盐业立家的士族基本都损失惨重。”
“曹操在此次变革之中扮演了相当重要的角色,可以说,这变革后半段,就是他一手推行的。”
“当然,这事对于不同的人来说,影响自然也不同——荆南不以盐铁立足,反倒是成了盐价变动的受益一方,同样的也有益州方面。”
“诸位应该都知道,在某个时间点之后,从襄阳流来的精盐已经完全取代了曾经那些沙石掺杂的粗盐粒,因为价格无比低廉,可以说无论是军队还是百姓,都因此吃上了可口的鲜味——”
“但……”
庞统再度将手拍在了江东的地图之上,特别是落在了吴会地区之上。
“诸位可能很难想象,这次巨大的变革,竟然对江东本身的盐业格局没有丝毫的影响。”
“而这…便是顾氏张氏等盘踞吴会地区,以盐业立足世家所作出的抵抗了。”
“他们的高层,诸如张允顾雍等人,应该是十分清楚此次盐业变革的情况,毕竟江东对于天下各地的食盐输出突然骤减,他们想不知道都难——而了解了此次浪潮之后,为了保住自己在江东立业的根本,江东的世家大族联合起来,完全封锁了此次浪潮的侵袭。”
“如今江东的老百姓,也鲜有人知道北方的百姓们已经吃上了价格低廉,味道鲜美的上等精盐。”
“你们说…若是在这种微妙的平衡之下——有人藉由四通八达的消息与通商门路,突然将大量价格低廉的上等精盐投放到江东各城各郡的市里街头…并且告知江东百姓,他们其实是被士族联合起来压榨了许久,老百姓们…会怎么想?江东…会怎么样?”
所有人都愣住了。
他们其实大多数人都知道盐业大变革的事情,就算不知道这件事情的起因与经过,也大都清楚这两年来,平日里他们吃到的盐变的咸鲜了,价格变得低廉了。
庞统不说,他们根本不知道江东如今竟是这样的情况。
毕竟说到江东的经济,人们最先想到的就应该是盐,铁业还都要放在后面讨论。
“这…江东的世家大族…难道不知道此事如果败露,极有可能引发百姓的暴动——甚至…甚至是起义吗?”
有人提到了起义,不少人都是浑身一颤,惊出了不少冷汗…虽然讨论的是江东,但在这刚刚经历了黄巾之乱的时代,没有人会不害怕那种天崩地裂般地狱的景象。
谁也不愿意再度经历这么一次大规模的起义——
“他们知道的,但…当时的局面已经不容许他们再丢掉任何的优势了——毕竟诸位都清楚,你们当年在襄阳与曹军奋战的时候,孙权还藉由合肥一战,从士族手中夺回了军政大权。”
“失势之后的世家大族,包括张昭顾雍等人,无时无刻不想着要重新回到江东的朝堂之中,他们跟孙权之间看似平静,实则水火不容啊。”
“这时你让他们丢掉盐业的支持,他们的局面只会更加困难。”
“所以…为了自保,明知后果可能会相当严重,他们也不得不做。”
“但这样,自然就会留下隐患。”
“此乃最坏的可能…这个吕轻侯,去到江东,就是北方的曹操为了渗透江东那脆弱的盐业平衡而派出的特使。”
“这样一来…此人的一切行动都可以解释了——诸位难道不知道北方在曹操那铜雀台建成之后,流传着一句朗朗上口的诗句吗?”
“诗句?”
庞统背负着双手,看起来相当的无奈,他低声沉吟,听得诗句之后,在场之人无不胆寒:
“东风不与周郎便,铜雀春深锁二乔。”
“现在诸位还觉得那个吕轻侯,只是一色胆包天的登徒子吗?对于在下来说,他若只是带走了孙尚香,在下或许还不得推断到如此程度,但…他同样带走了大小二乔,为此不惜与周瑜几番较量,实则却是暴露了他真正的意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