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青用了整个上午去读三万字的样稿,午饭后又花一个小时研究人设和大纲。
当代笔是照着别人的大纲写,对于很多架构能力不强的人来说或许比自己写文要容易,但对成熟的作者而言,往往比自己写更痛苦。
因为在作者构想自己的故事时,世界观和大多人物关系都是浑然天成的,就像宇宙大爆炸后出现星系一样,在那弹指一瞬,大局就已定,后续只需再填补一些细节。
但是写别人给来的大纲,是把别人构筑的宇宙装进自己脑子里。
所以在来灵墨工作室之前,谢青其实纠结了好几天了要不要还是自己写。
她的水平毕竟放在这里,虽然过往作品并不多,但新写出来的东西应该也不会太糟糕。
她跟流锦也就这个问题聊了好几个小时,聊到最后,流锦虽然不赞同她来赚这种“苦力钱”,但也不得不承认她的顾虑确实很对。
——独立创作,有太多的不确定性。
出版书过稿难,看似每天都有新书问世,但在成千上万的投稿作者里,那不过是沧海一粟。很多作者都不过是在经历一次又一次地拒稿,被拒到麻木都不一定能过。
网络连载倒不会被拒,却有可能扑街。一本文扑了,就少说也要有两三个月没有收入,对于谢青这样并没有网文连载经验的人而言风险尤其大。
网络文学或许养活了很多人,但在一个人迫切地需要赚钱的时候,这显然不是明智的选择。
所以比来比去,谢青最终还是选择了来当代笔。
稿费虽然不高,但至少写一千字就有一千字的钱。
细细地读完大纲和人设,谢青画了个人物关系图出来。这篇武侠文的架构比她上星期写的那篇宅斗要大的多,但有图表辅助就清晰了。
然后她又打开了章纲,铺开稿纸。
在作者开坑前的这两个星期里写出五万字,压力倒不算大。但万一作者开文后要日更一万,她肯定不是立刻就能适应,现在开始加班攒稿更保险。
写了两个自然段,谢青却觉得哪里不对劲。
翻来覆去地照着大纲章纲看,圆珠笔在手里按得嘎嗒嘎嗒响。
暮色四合的时候,她终于想通了问题。
这是篇风格很套路的网文武侠,在故事的最开端,主角的一切称心如意。父母恩爱、家庭和睦,师父作为他父亲的拜把子兄弟,对他也很好。
故事的转折发生在第九和第十章,也就是样稿的末尾两章。
先是主角的父母死于一个大雨夜,死相凄惨,但雨水冲刷了大多命案痕迹,只能从伤口看出那种功夫阴毒之至。
剧情的末尾,卡在主角中因为一个偶然的契机发现自己的师父房中有那功夫的秘籍,惊悟凶手究竟何人。
在给过来的细纲里,作者要求在下一章书写主角的大悲大痛,理智全失,欲手刃凶手为父母报仇。
然后,自然败在师父手下。主角内功尽失跌下山崖,被一隐世高人所救,从此开始卧薪尝胆,隐忍修炼,只求神功练成得以复仇。
经典的写法,经典的套路,情节感也很强,会是网文所喜欢的复仇文。
可就是太偏重情节了,让人感觉少了合理性。
情节痛快和合理度高,都是读者会喜欢的因素。
而能让二者完美结合,让故事既合理又好看,是作者的本事。
“嘎嗒。”圆珠笔最后被按了一声。
停住。
谢青俯身,奋笔疾书。
加班加点,周末无休。谢青在11月30日前写出了八万字,交五万上去,还剩三万字留着慢慢用。
12月1日,对方开文。谢青没有好奇去搜索到底是哪位大神的文,继续疯狂赶稿。
12月11日,应该是作者写的三万字用完,谢青的稿子刚用了一章的那一天,宋墨办公室的电话被打爆。
打电话的是对方的助理,谢青和丁一帆被叫进办公室的时候,经纪人显然火气还没消。
宋墨把电话按到免提撂在桌上,头疼地揉眉心。
电话那边的男声文弱但沉肃:“宋总,您到底想不想解决问题?”
“想啊。”宋墨叹气,“我这不是在认认真真给你解释吗?你发来的稿子我看了,没改你大纲走向,就加了个情节,代笔在写作过程中有自己的想法也很正常,你至不至于这么生气?”
那边严谨提醒:“不是我生气,是肆大生气。对作者而言,这样的乱加情节可以说是‘侵犯主权’了。”
谢青脱口而出:“找别人替自己写稿就不觉得侵犯主权了吗?”
“她说什么?!?!”电话那边顿时炸毛,宋墨紧皱着眉示意她闭嘴,跟那边说:“行吧,您是甲方您说了算。这么着,这个情节你们删了不用,稿费也不用给我们结,直接从你们要用的部分开始结算,行不行?我看删了这段剧情也能接上,正好符合大纲。”
“不了。”助理口吻冷淡,“编辑都不敢给肆大的大纲乱塞东西,你们一加两万字剧情真有魄力。合作到此终止,肆大已经向读者请假了,会自己重写这几章,然后找别的工作室。”
紧接着,免提里的声音就成了忙音。
宋墨气结,关了免提,小声吐槽了一句:“妈的……”
气不顺,但也没办法。
这事在他看来不需要这么小题大做,就像谢青说的,都找代笔了,还在乎什么“主权”啊?
而且平心而论,他觉得谢青写得真的挺好的。
可他也知道,很多作者的脾气都有些古怪。
既然触到对方逆鳞了,事情也只好这样。
宋墨边怄气边跟谢青说:“不跟他计较,你总共写了多少,发给丁一帆看一眼,稿费我该怎么结怎么结。”
还挺仗义。
谢青笑笑:“好。”也没太瞎客气。
宋墨估计有点较暗劲,当天晚上就把款打给了谢青。
谢青收到后大概算了算,发现宋墨似乎还帮她垫了税……?
这天正好是周五。第二天,谢青找丁一帆要了新的稿子。
她这些天因为赶稿都睡得不太好,丁一帆看她气色不佳,劝她先歇两天,周一再说。
但谢青说:“我想尽快适应连载作者的工作强度。”
不然万一以后真有作者让她日更一万怎么办。
周一吃晚饭的时候,所有人都发现邹小盈心不在焉。
有一口没一口地吃菜,左手一直划拉着手机,而且脸色铁青。
隔壁桌的男作者开玩笑:“二盈,咋的了,又跟谁掐呢?”
“别惹我,我生气!”邹小盈拍桌子,“肆大是他妈吃顶了吧!”
谢青稍稍一滞。
工作室的保密协议很严格,给谁代笔的事情不仅不能往外说,内部除了分配稿子的组长知道手底下的代笔在写哪篇之外,其他人互相也不清楚别人在写什么。
邹小盈写的一直是女频组的稿子,男频组都接过什么稿她完全不知。
谢青吃了口鸡汤菠菜,状似漫不经心地问:“怎么了?”
“断档多久了才开一篇文,没更几万字就开始断更,非说那章没写好要重写。”邹小盈恶狠狠地咬丸子,“今天重写的贴上来了,什么玩意儿,比之前那版差远了!”
几万字,很多从第一章看下来的读者已经对人物有了感情、对故事有了代入感。
文章质量陡然降低,轻而易举地点燃了读者的怒火。
评论区已然炸锅,邹小盈把手机推给谢青看,谢青翻了翻,底下果然或骂或嘲。
“肆大你觉得这版比原版好???你认真的么!!!”
“作者脑子进水了吗?还是被魂穿了?”
“能不能对自己的作品负点儿责,别这么任性?”
她边看边听邹小盈说:“原本那版,首先人物情绪讲究多了!主角在发现师父可能是凶手之后很茫然,下意识想说服自己可能并不是师父干的,同时开始搜集更多线索……我觉得这个处理很合理啊!相处那么多年,怎么可能看到个秘籍就觉得一定是师父干的!”
谢青笑笑没说话。
“而且你知道吗?原版剧情也特别带感!”邹小盈严肃点评,“密室逃脱玩过吧!主角搜集线索的过程就像一场文字版的密室逃脱!抽丝剥茧,场景构建得也特别到位,看得我头皮发麻!”
谢青也刚好翻到了两天前的评论,确实,一片尖叫:
“啊啊啊啊啊啊卧槽——”
“妈呀好燃,带感!想不到肆大还能写出这种情节!”
“肆大我爱你啊啊啊啊啊!!!”
邹小盈:“现在改的是什么玩意儿,在雨里咆哮大哭然后就跑去跟师父决斗可还行?万一师父也是为帮朋友报仇在搜寻线索,从仇人手里拿到的那本秘籍呢?”
说着又骂:“我生气!!!本来大家还在群里赌凶手到底是不是师父,可好玩了,结果他……”一咬牙,“改得差到像找了代笔,气死我了!”
“……”谢青绷着没敢笑。
她专心听着邹小盈吐槽,没注意两桌之隔的丁一帆的手机响了好几声。
两分钟后,丁一帆托了托眼镜,环顾四周,然后朝谢青走来。
注意到谢青餐盘中还没怎么动的饭菜,他在说正事前先说了一句:“谢青,一会儿我请你吃别的。”
谢青看向他。
他续道:“先跟我上楼,宋哥有事找。”
“这么急吗,什么事?”她问。
丁一帆站在邹小盈侧后方,不动声色地睇了邹小盈一眼:“就前两天那个稿子的事,对方又来电话了,宋哥让赶紧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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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国际劳动妇女节。
联合国对于“妇女”的定义是14岁以上。
这个词无关结婚与生育,无关衰老和气质。
这个词不该被污名化。
也许有人觉得商家炒作出来的“女神节”“女王节”更好听,
但我觉得,用于纪念女性终于取得了依靠工作养活自己的权利“妇女节”是人类历史上的平权丰碑,更有庆祝意义。
所以我今天还是想说:
祝大家学习进步工作顺利,无所谓是不是什么女神女王,都能凭本事散发自己的光辉。
祝大家妇女节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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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劳动妇女今天欢天喜地出去浪了[doge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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