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日清晨,第一缕阳光照进破庙之时,唐醉影醒了过来,微微睁开眼睛,先看到了坐在他旁边的任无忧,任无忧垂着头,睡的还很沉,转过去,却不见花枕月,外面也安安静静的,没有声息,唐醉影有些疑惑,起身站了起来,先整理了一下衣衫,这才转了出来。
深秋的早晨,风都是凉飕飕的,地表之上的植物,挂了一层白霜,旁边的树上有小鸟叽叽喳喳的叫,欢快极了,再往远处看,便看到了花枕月独身一人立在河边,面向着河水,似是在出神。
唐醉影迈步走进,在花枕月身后三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深吸一口气,抖擞精神,说:“怎么站在这里发呆,是在想什么?”
小河不宽,窄的地方,一步即刻跨越,即便是宽的地方,也不过两三丈的宽度,晨风吹着花枕月的发丝,她就像一尊雕像一样,一动也不动的,唐醉影话音落下,过了半晌,花枕月方回了他一句:“没想什么,就是站在这里吹吹风,怎么只有你一人,无忧呢?”
唐醉影上前一步,与花枕月并肩而站,感受了一番这河面吹来的秋风,这让他感觉有点冷,便放弃继续感受,侧过身面向花枕月,说:“他还在睡,我没急着叫醒他。”
花枕月垂下眉眼,略略思考了一下,说:“那就不要叫他了,今日要上山,需得费些力气,不过,既然你醒了,那就练功吧。”
这些日子以来,每日的时间里,只要有空余的时间,花枕月都会催促二人练功,唐醉影已然习惯,点头应声:“好。”
花枕月抬手一指旁边的一块稍微平坦的空地,说:“今日我来帮你,到那边坐下。”
有花枕月帮忙,那自然是事半功倍的事情,唐醉影欣然从命,立即走过去,盘膝坐下,花枕月也随后走过来,取下噬魂立在一边,这才盘膝坐下,双目看着唐醉影,单掌立起,说:“将手放在我的手上。”
唐醉影抬目看过去,但见花枕月目光平静,无波无澜,犹如古井深渊,让人看不到底,唐醉影的心又莫名的加快起来,耳朵上浮上一片可疑的红云。
花枕月歪头看过去,眨了一下眼睛,说:“唐醉影,练功之时,要定心,专心,不可胡思乱想,你之功体还未稳固,如此下去,势必会走火入魔,不能自己。”
被教训了一番,唐醉影也觉自己心智不坚,忙收敛心神,沉下气来,拂袖抬手,将手放入花枕月的手中,低声言道:“我知道了,日后定会注意,现在可以开始。”
花枕月轻轻点了点头,轻闭双目,一股清凉气劲沿着掌心送入到唐醉影体内,顺着脉络蔓延到全身,疏通唐醉影的气脉郁结,助他更上一层,唐醉影只觉气劲清凉,透彻,沉重之躯仿佛也变得轻飘飘的,浑身的毛孔,无不舒畅、通快……
这个时候,任无忧也已经醒了过来,破庙之内,只神像相伴,两个同伴都没了影子,任无忧不免疑惑,嘀咕了一声:“一大早便不见了人影,也不知去了哪里,丢下我一人,好生没趣。”
外面的风吹进来,吹得灰尘四起,便叫人再也无法待下去了,任无忧躬身冲着神像拜了一拜,说:“多谢九天娘娘收留,若有机缘,必定为娘娘重整庙宇,供奉香火。”
念念叨叨的,任无忧便转身走了出来,站在了阳光之下,先看到了附近的树,瞄了一眼已经不叫的鸟儿,然后就看到了远处坐在河边的 唐醉影与花枕月两个人,任无忧迈步上前,在一丈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因为噬魂自成结界,他想要近前,也是不行。
隔着结界,可以看到,花枕月与唐醉影对面而坐,手拉在一起,四目轻闭,阳光从头顶照下来,落在两人身上,为两个人披了一层霞光,知道的是明白他们在练功,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坐在这里晒太阳的。
任无忧看着看着,心里不自觉的涌起一股酸涩的味道,花枕月训练自己与训练唐醉影的方式完全不一样,若说唐醉影是静,而自己就是动了,就如同一个苦力一样,每日练剑,练剑,练剑,练个不停,练到手脚无力,躺在地上都能睡着那种,这“差别”对待,让任无忧总是觉得不是滋味,而现在,看到他们两人坐在一起,就又是另外一番滋味了。
抬手捶了一下胸口,任无忧吐出一口气来,发觉自己站在这里看着他们两个,有点像是偷窥,有些不君子,转身便要走,身后却传来花枕月的声音:“既然来了,又何必急着走。”
走出去的脚步又收了回来,任无忧回转身来,说:“看你们练功练的认真,我不好打扰。”
花枕月收了手,先与唐醉影说了一句:“你先自我条理一下,莫要着急,慢慢来就好。”
唐醉影点了点头,不敢将这口气松掉,继续闭着眼睛,让气劲在周身游走,进行更进一步的修炼。
花枕月起身站了起来,并未收起噬魂,直接走到了任无忧的面前,脚步站稳,双目看着他,唇角微扬,语气之中带着三分笑意,说:“既然来了,那就开始吧。”
灭世放在任无忧的背上,经过多日来的磨合,任无忧已经熟知灭世的威能,运用起来,也得心应手,而花枕月的这句话的意思,便是叫他即刻练剑,任无忧也没推脱,当下自背上取下灭世,脚步后退,与花枕月拉开距离,先抱拳敬了一礼,脚步划开,运剑起势,当下便武了一套剑法。
剑光霍霍,剑声轻吟,这边武的起劲,那边唐醉影也已经将气劲在身体里面游走了一圈,双目微睁,只觉得神清气爽,神采奕奕的,满心欢喜要与花枕月说,却见花枕月正在全身关注的看着任无忧练剑,且看的很是认真,唐醉影便没有出声,老老实实的站站在后面。
任无忧在花枕月的面前走了一趟剑法之后,便收了剑,气定神闲的站稳脚跟,微笑着看着花枕月,说:“女魃大人,小的剑法如何。”
花枕月面无表情的说了一句:“手法僵硬,变招缓慢,出剑瘫软无力,收剑拖泥带水,无论是与人动手,还是与妖动手,最为忌讳的事情便是刷花架子,浪费时间的同时也将自己置于危险之地,剑给我!”
听着点评,任无忧就觉得自己这些日子以来所练习的剑法全都白费,非但没有进步,反而退不了一般,看着伸到面前的手,任无忧老老实实的将手中的灭世放到花枕月的手中,脚步后退,将场地让了出来。
花枕月单手握剑,手腕翻转,抖了一朵剑花,已是闪身到了当中,凝眉敛目,说:“且看好了。”
说话之间,剑随人动,人随剑移,纷纷剑影,环绕着花枕月,一时之间分不出是人握着剑,还是剑倚仗着人,当真是看的人眼花缭乱的,而任无忧也已明白,自己与花枕月的差别还有这天壤之远,用枪的花枕月武起剑来,亦是顶尖之能。
眨眼之间,一套剑法依然走完,收剑之时,剑尖却如同定住了一般,丝毫不动,阳光之下,如定海神针,站在两人后面的唐醉影见此情形,忍不住抚掌而赞:“好!”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任无忧抖了一下,歪过头看过去,说:“唐醉影,人吓人吓死人唉,你练玩啦?”
唐醉影缓步上前,手中玉骨扇轻摇,单手负背,一派悠然模样,笑着回应:“早已练完,还看你走了一趟剑法,我虽不懂剑法,但是看得多了,也摸出一些门道,观你之动作,确实比以往进步很快。”
任无忧的一张脸确实塌下来的,说:“在你眼里是进步了,在花枕月的眼里,是连一棵草叶都不如。”
花枕月收了剑,将灭世重新交回到任无忧的手中,说:“既然知道自己不如人处,那就要更加勤奋苦练,神仙之寿命,虽然无穷无尽,但是光阴似箭,寸光如金,不可费也。”
任无忧掏掏耳朵,忽然问了一句无关紧要的问题:“花枕月,你是不是有一世是教书先生?”
“嗯?”花枕月口中发出一声疑问,偏着头看着任无忧,片刻过后,花枕月口中吐出一句:“若学生是你的话,我断然不会选择这个行当的。”
说完这句话,花枕月便迈步往破庙的方向走过去,任无忧满脸的疑惑,转过头看向唐醉影,扯了扯嘴角,说:“她什么意思?”
唐醉影手握玉骨扇,在任无忧的肩膀上敲了一下,说:“她的意思是你这个学生太笨,教起来和那困难。”
说完这句话,唐醉影便跟上花枕月的脚步一块往破庙而去,任无忧恍然大悟,快步追上,口中说着:“唐醉影,花枕月,你们两个这是欺负人。”
花枕月的脚步在路过破庙之时停了下来,仰头看了一眼那庙,待任无忧追上来之时,花枕月面带疑惑的问了他一句:“无忧,你出庙之时,可曾发生过什么事情?”
“事情?”任无忧挠了挠头,继而又摇了摇头,说:“没有啊,我还对着九天娘娘拜了一拜,还同娘娘说,日后给她盖庙呢,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花枕月眉宇舒展,面上带着笑,迈步继续往前走,还留下一句话:“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走吧,我们该登泰山,览天下了。”
任无忧本就迷惑,听了花枕月的话就更加的迷惑,他总觉得花枕月的话中有话,还藏着半句的感觉,就这一愣神的时间,花枕月与唐醉影已经去的远了,任无忧便带着这个疑惑,快步追了上去,三人同往泰山脚下,准备登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