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每一个城镇的里面,有繁华就有孤寂,有富贵就有贫穷,在京城也是同样,热闹的长安街上人来人往,享受着节日带来的欢乐,而在背街上,贫穷的人们,还在为着生计而奔波着,在这条街上,是低矮的房舍,残破的街道,还有长满荒草的院子,有了本事的人,多半都会从这里搬出去,然后再也不回来,老弱的人们,就只能在这条街上孤独终老。
目光所到之处,除了这些,也有节日的气息的,巧手的女人们自己做着灯笼,扎了风车,小孩子奔跑者,呼叫着,享受着片刻的欢乐,男人们自然是没有时间的,在白天的时候,他们多半不在家里,都在上工,有的在店里,有的在码头,做着不同的工作,拿着微薄的工钱,来养活一家大小。
脚下踩着碎石铺的路,任无忧满脸的疑惑,问了一句:“花枕月,我们来这里是做什么?”
花枕月慢慢的走着,目光从每一家每一户甚至每一个人的脸上掠过,最后目光落在前方,前方是小路的尽头,尽头处是一处单独的院子,木门紧闭,院墙内有高大的树木伸展出来,秋枫飘红,银杏叶被秋阳一照,如同金子一样,花枕月的脚步在小院子的前面停了下来,说:“我们到了。”
任无忧有些疑惑,说:“这里面住着你认识的人吗,花枕月,你不是讲你没有来过京城,那怎么还会有认识的人呢,花枕月,你又骗我。”
“谁说不来京城,就不可以认识京城的人。”花枕月看了任无忧一眼,迈步上前,亲自叩响了门环,门环咚咚咚的响了三声,花枕月便将手又收了回来,站在门外耐心的等着。
任无忧歪着头看着,唐醉影开口说:“许是以前的朋友。”
花枕月摇头,说:“也不算是朋友,倒也真的是认识的人,也是一名除妖人,不过……”
话还没说完,木门忽然便开了,随着木门打开,一股香气扑面而来,说不清是哪一种的香气,像是檀香,又像是沉香,隐约还有这桂花的香气,而就在这众多的香气中间站着一名老人,一名老妇人,老妇人弓着身体,满头银发,脸上的皱纹如同风干的茄子一样,但是,她脸上的那一双眼睛却是精神满满,闪烁着光芒,与这样一张老脸不相匹配。
任无忧愣了一下,想看又觉得失礼,不看又满腹的好奇心,内心纠结,摇摆不定,花枕月不去管他,冲着老妇人略点了点头,说:“除妖人花枕月来访,请问阁下可是除妖人秋桐?”
老妇人的目光上下打量着花枕月,将她看过一遍之后又看向唐醉影,之后又是任无忧,最后目光又落回到花枕月的身上,说:“我便是秋桐,原来是除妖人到了,有失远迎,快快请进。”
老妇人转过身往里面走,说:“许久不曾有人来了,院子有些乱,除妖人莫怪。”
院子里种满了枫树,银杏,还有开花的桂花树,难怪方才有桂花的香气飘出来,在桂花树下还燃着一个小香炉,白烟缥缈,那种特殊的香气便是从这里飘出来的了,任无忧的眼睛在院子里转了一圈,便又回到老妇人的身上,老妇人狙楼这腰身,住着一根木头拐杖,声音苍老而沙哑,年纪确实是有够大的。
花枕月说:“你一直都是一个人住么?”
老妇人走到石桌旁边停了下来,说:“早年行走江湖便是一个人,到了晚年,已然成了习惯,便也不在苛求能有人作伴,独自一人也是不错,所以,都是一个人住,请坐,我去给你们泡茶。”
“不用麻烦了,我略坐一下便走。”花枕月在石桌旁边坐下,任无忧同唐醉影便在他的旁边坐了下来,也不出声,只等着花枕月做事。
花枕月说不用,老妇人也就没再坚持,在花枕月的对面坐了下来,先喘了一口气,这才开口问:“不知除妖人到此,是有什么事情么?”
花枕月并未直说来意,而是先问了一个问题:“你在此隐居,有多长到时间了?”
“时间啊?”老夫人抬起头想了想,说:“这枫树我来时种的,树叶红了又绿,绿了又红,有三十载的春秋了。”
任无忧坐在后面听着,小声的说:“那个时候还没有我呢。”
唐醉影说:“也没有我。”
任无忧瞥了他一眼,唐醉影便又补了一句:“是没有今世的我。”
老妇人说:“这三十年来,我一直住在这里,未曾离开过。”
花枕月略点了点头,说:“三十年前,黄河之上,水妖为患,残害百姓,水满千里,后听说有有人只身前往,入水除妖,方平息水患,还百姓平安,自那以后,那名除妖人便销声匿迹,再没有出现于江湖之上,而今在这里以树为伴,以花为邻,也是逍遥惬意。”
老妇人摇了摇头,说:“那都是久远之前的事情了,不足为提,不足为提。”
任无忧侧过头去,与唐醉影小声的说:“原来这位老人家这么厉害,黄河泛滥,那是何等的凶险,竟然敢独自入水除妖,这份气魄,便是男儿郎,也鲜少有的。”
唐醉影回应道:“除妖人以苍生为己任,便是更凶险的地方也会不顾自身安危,进入除妖,这才是真正的除妖人,有着责任与担当的除妖人。”
任无忧亦是满面的敬佩,在他的面前,他看到了同花枕月一样的除妖人,仿佛有一股热血在他的体内流动,让他觉得血液澎湃,想要奔涌而出一般,一种叫走责任感的东西,油然而生,作为一个人,或者是一个神仙,责任都是至关重要的东西。
花枕月微微一笑,说:“英雄不问出处,做事更不留名,但是,却不可不记住,只有知道自己平安康泰的生活从和而来,才会知道珍惜,这也是为何会有那么多分布不顾身为他人而努力奋斗的人的生存的意义。”
老妇人一双眼睛里露出笑意,说:“除妖人所言不差,不过,知道就行了,我可不想要有人来打扰我的生活。”
“那我就要做个讨人厌的人了。”花枕月笑着说了一句。
老夫人说:“除妖人有事,请尽管吩咐。”
花枕月默了片刻,说:“老人家在这里生活了三十年,想必对赤焰部是有所了解的,赤焰部的古驰,不知老人家可有听过。”
老妇人点了点头,说:“知道,我与古驰还曾同行过一段时间,那大概是五十年前了,那时古驰刚刚艺成下山,与妖搏斗之时,受了重伤,是我救了他的性命,从那以后,他便随我一起行走江湖,除妖降魔,古驰很聪明,也很努力,短短不到一年,他已经掌握了几乎所有妖的习性,无需他人帮忙,也能不受半点伤害,便将妖除了,只不过,古驰的性情太过极端,是妖必除,不分善恶,我与他理念不同,自此便分道扬镳,直至我在京城退隐,他还曾来过两次,我均避而不见,他就再没来过了。”
花枕月点了点头,说:“原来如此,那便罢了,既然你不想要见古驰,我再强人所难,那就是失礼至极,我的事情,在寻其他的方法解决。”
老妇人摇了摇头,说:“除妖人有祖训,持有噬魂的除妖人上门,无论何种要求,均不可否决,定要全力相助,请除妖人明言。”
花枕月说:“我未说,便是没有要求,你也就不用遵从祖训,你我皆没有违背,我今日打扰你的清净,已是不对,有岂可再做过分之事,便当做花枕月未来过,老人家继续闲老饮茶,无事赏花,告辞。”
花枕月执意不说,老妇人也就没再坚持,说:“若得闲暇,我还是很喜欢除妖人能来我这小院子里坐坐的。”
花枕月点头应声:“我会的。”
院门打开,伴随着草木花香,三个人从老妇人的小院子里走了出来,听得身后关门声,任无忧忍不住问了一句:“花枕月,你来找这位除妖人,究竟是为了何事?”
唐醉影略想了想,说:“你不会是……”
花枕月冲着唐醉影作了个禁声的动作,说:“莫在这里讲,且出去说。”
从来时的路离开,穿过小街,来到大街上,便又是换了个天地,又是热闹而繁华的地方了,甚至还有人在街上放起了鞭炮,增加节日的气氛。
任无忧问:“花枕月,现在可以说了吧。”
花枕月看了一眼唐醉影,唐醉影便开口说:“前日我和花枕月在赤焰部的后面发现有一穿着斗篷之人进入到了赤焰部内部,那人身上有着一股诡异的气息,我想,花枕月是想要请方才的除妖人帮忙探听出来这位是什么人吧?”
任无忧歪着头看着花枕月,说:“是这样吗?”
花枕月点了点头,说:“确实如此,我没有多余的时间再跑一趟赤焰部,所以,便想找个人帮忙,不过,也不是特别重要,一定要弄的明白的事情,秋桐一生飘零,老来能可退隐,已是不易,我本不该前去打扰的。”
任无忧摸着下巴,仔细的想了想,说:“你说得对,不过……”
话还没说出来,两名锦衣公子忽然出现在三人面前,任无忧看了一眼,是认得的,说:“有事吗?”
两名锦衣公子拱手作揖,躬身一礼,其中一人说:“二皇子殿下有请,三位请这边走。”
二皇子殿下正在禁足当中,不能出门,他若想要见谁,就只能请进府去了,三个人互相看了一眼,不知道二皇子找他们所谓何事,不过,既然亲自派人来请,也就只得跟去看个明白,遂与二人同行,前往秦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