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半夏笑了下:“鸡也是需要窝的,住在窝里才暖和,而且回头它们会在自己窝里下蛋,在自己窝里孵出小鸡。
这样吧,等天气好了,我告诉你怎么**窝,你来动手。”
无末见半夏有主意,自然听着,当下两人把这只鸡弄到屋后山洞里,又各自洗了手,这才回屋去。
半夏回到屋里,只见无末已经做好了热腾腾的饭菜,锅里还炖着一只鸡。
她想起外面那两只山鸡见到无末吓呆的样子,忽然明白了:“原来你捉了三只鸡,炖了一只留了两只,怪不得人家那么怕你。”
无末挑了挑粗犷的眉毛:“鸡本来就是用来吃的。”
当下两个人开始吃饭,晚饭是野蘑菇炖山鸡,主食依然是粟米饼,还有一些往日晒制的干菜。
半夏一边吃着一边偷眼瞧无末,见他心情不错,于是借机问道:“昨晚开族会,到底是什么人说了什么话吗,惹得你那么不高兴?”
无末一听这个,顿时脸拉下来了,没好气地瞅了眼半夏:“那个什么厚炎,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半夏不解:“我和他?
他和你不是一个队的吗?”
无末硬硬地“嗯”了一声。
半夏越发不明白了,看着无末那冷硬中竟然带了点怨气的脸,忽然灵光乍现,猛然醒悟:“难不成是因为以前的事?”
以前,这个厚炎和当初那个勤寿一起,都是爹爹给选定的夫婿备选人。
无末憋在心头的那口气终于哼出来:“这个人,当初可是跑到我门前叫嚣,还把我的门踢坏了,说什么让我不要抢他的女人。”
啊?
半夏迅速回忆起无末的门……门上有个窟窿的……
半夏恍然大悟:“原来跑来给你乱说的人就是他啊!”
无末依然没好气:“对。”
半夏想起此事也很是怨气:“哼,就是因为他,跑到你面前乱说,也不知道对你说了什么,结果弄得你把我拒之门外,害我在草窝里冻了一夜!”
一边愤愤说着这话,一边小心地看着无末表情。
哦……
提起这个,无末棱角分明的脸上有了几分歉疚。
他伸手将半夏的手捏在手心,轻轻揉捏,低声道:“怪我,是我让你在外面挨冻的。”
半夏其实也不是真生气,只是故意这么说而已,当下轻声道:“没事,冻一夜也是值得的……”
无末顺势将自己的娘子搂在怀里,感动地道:“我早说过,你在望族的女孩子中是最勇敢的……你比我都要勇敢上许多……”
如果不是她那么强势地守候在他的门前,也许他一辈子都没有勇气踏出这一步。
那个关于他身世的传说,就如同一个魔咒般扣在他的头顶,让他几乎不敢轻易去亲近任何人。
半夏从一开始就发现无末做事情是一个非常能干的人,比如他烤得山鸡,那种特别的美味是望族人很难做出的,又比如他自建的树屋,真可谓巧夺天工让人惊叹不已。
可是她没想到,无末粗犷的大手还可以如此的灵巧。
她只是根据模糊的记忆大致向无末说了一下农家的鸡窝该是什么样的,其实具体的结构她也不知道,结果无末就根据她所说的造出了眼前这个鸡窝。
鸡窝分两层,上层是一个个的小房间,里面铺了干草,是预备给鸡下蛋时用的。
下层是个小房子,三面是石头,一面是栅栏,栅栏上还有一个小门,可以打开喂鸡捉鸡。
半夏看到这个很是兴奋,忙把后山那两只睁着惊惶小眼的山鸡塞进去,开始那两只鸡很是害怕的样子,后来半夏给她们找了一个小石碗,碗里放了些水和粟米,两只鸡犹豫一番后终于忍不住嘴馋小心翼翼吃起来。
半夏拍拍沾了鸡毛的双手,满意地对无末说:“以后但凡你捉到鸡,不拘公母,也不拘品种,先养在咱们鸡窝里,我要让它们给我下蛋。”
无末虽然也在山里拾过鸟蛋鸡蛋吃,可说把母鸡们拘在一起专门让其下蛋,他倒是不曾听闻。
不过看自家娘子兴致勃勃,他也不想扫了她的兴,于是答应以后凡是见到鸡,必要捉回来的。
两个人正在这里说着,无末忽转首往茅屋旁的小路看过去,半夏也跟着看过去,却见有个外族人打扮的中年男子走过来,在他身后有两个仆从分别挑了沉重的担子。
半夏眼瞅着这个人向着自家方向走过来,诧异地问无末:“你认识这个人?”
无末皱眉:“好像见过。”
说着话时那个中年男子已经到了篱笆门前,他见到无末看起来很是惊奇,如释重负地擦了额头的汗:“恩人,总算找到你家了!”
恩人?
半夏看过去,只见无末的嘴角抽了下,漠然地望了那人一眼,便回头对自己道:“你先回屋。”
半夏乖巧地点了点头,径自回屋去了。
不过她回到屋里关上门后,好奇心驱使,自然从门缝里往外瞅。
只见无末冷淡地看了那人一眼:“你怎么找到我家来了?”
那中年男子深深一拜:“若不是恩人施舍了灵药救了我儿,齐某怕是要承受中年丧子之痛。
上一次来的匆忙,不曾备得什么,金银财帛恩人又是不需要的,因此这次齐某特地来答谢恩公!”
说着他就命身后两个仆从开始打开行李担
半夏从门缝里看过去,只见那行囊里全是铁器,有弓箭有长矛,有铲子斧头,个个簇新,都是望族人最需要的打猎或农耕用具。
只见那中年男子亮出这些后,再次深深一拜:“恩公,这些虽然都不是什么贵重物事,但都是我命人打老远挑过来的,还希望恩公能够收下。”
无末看了眼这些,点头说:“好,我收下,你可以走了吧?”
中年男子以为无末会推辞,正准备奉上自己的肺腑感人之词,没想到无末痛快得很,当下十分欣喜,又对着无末千恩万谢一番,最后才恋恋不舍地告别离去。
半夏见那人走远了,这才出来,蹲下来看那些铁器,知道这对于望族人来说都是十分渴求的好物,可是……这是外族人的东西……
见那人走了,无末一改刚才的漠然神色,问半夏:“如果是望族人,是不是不会收下?”
半夏皱眉想了下,点头说:“是的。”
无末皱眉。
半夏故作不解地问:“干嘛不高兴,这是我们需要的,收下来留着吧。”
无末和半夏一起蹲下来,检视着那些珍贵的铁器:“我一向是做惯了的,不怕别人说道。
可是你不同……”
半夏是明白无末的。
无末自小孤寂,他一个人长大到现在不容易,做事也没有望族人的诸多顾忌。
可是如今他娶了自己,其实他也是担心他的行事会影响到自己,唯恐自己被他所累受到族人的疏远吧?
可是半夏却是另有想法的。
她拿起众多铁器中的一把精致的小刀,从刀鞘中抽出那把刀,光可鉴人小巧玲珑,半夏决定留下来自己做防身之用。
她一边把玩着这把刀一边道:“我嫁给你后,虽然也希望你融入望族之中,不要被他们排挤,可是却从未想过要让你做出违背自己本性的事情,更不愿你为了服从望族人的莫须有的规矩而郁郁不乐。”
她拿起这把刀试图削断旁边的一根木棍,结果刀锋过处,木棍应声而断。
半夏抬头,明媚地冲沉默的无末笑了一下,笑得冰雪融化:“其实我最近一直在想,为什么我们要那么固步自封,不屑于与外人为伍?
地奴老祖宗的族规中并没有这一条啊!”
这些话是无末万没想到的,他一时之间不禁动容。
半夏用手帕将小刀擦干净,缓缓地道:“我们可以不要绫罗,更不需要什么金银,可是铁器和粮食,能让我们的日子好起来。
假如外人对我们没有敌意,为什么我们要拒绝他们的好意呢?”
无末伸出大手,将自己娘子娇小柔软的手包容在自己手心:“如果每个望族人都能像你这么想就好了。”
半夏在心里叹息了一声,她明白要改变一个闭塞的群体多少年来固有的习惯是很艰难的事情。
她和无末若想在这个群体中有立足之地,绝对不能迎难而上。
当下她看了看这满地的铁器,和无末商量说:“咱们把这些好东西都藏在后面山洞里吧,反正一时之间用不上。”
无末自然依从,事实上一直以来他对自己的小娘子可以说是言听计从,从不违背——不管她说得是对还是错。
当下这夫妻二人将这些铁器都搬到了后面山洞里,只留了那把小刀打算当做防身用具贴身保存。
由于无末的茅屋距离村里有段距离,少有人至,竟无人看到他们窝藏了一批珍贵的铁器。
半夏又问起那人来历,这才知道前些日子此人儿子生命垂危,跑到这上古山下寻找草药,多亏了无末才得以存活。
当时这人带了大把银票,无奈这些对于无末根本是废纸一张,那人感恩之下,只好匆忙从他人手中换取了一箱丝绸送给无末。
半夏听了这一番经历,不禁叹道:“这人虽然不是咱望族人,倒是知道感恩的人。
我想着以后如果再见到,咱们倒是可以托他弄些种子来。”
无末听到这话,不解道:“种子?
那是要做什么?”
半夏摇头:“只是想想而已,其实这件事做起来真是难上加难。
现如今咱们还是不要招惹这个是非了。”
无末知道这个娘子素来有各种奇怪主意的,但既然娘子说了暂时不招惹是非,也就不去问。
不过他到底是把娘子的话放在心里,于是之后打猎,每每遇到好吃瓜果水果,总是要采些种子回来交给娘子。
这一来二去,半夏倒是收集了许多果物的种子,于是她就趁着无末上山打猎的时候,自己在院子里外拿着锄头开辟了一些荒地,想着等到来年春天种上,来一个瓜果满园山鸡飞舞,当然这是后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