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师父靳义堂知道花葵带着如意班在京津一带走台口,那是他当年带着花葵打开这一带市场的。他这次重返这一带,沿途客栈就成了他的栖身歇息联络点。
刘福禄看到此景,禁不住问花葵:“你师父靳义堂也在这里?”
花葵道:“在大刀会。”
“什么大刀会?”
“就是金钟罩,仁义会。”
“都是一回事吧。”刘福禄虽然不知道这大刀会又是什么地方,但他确定靳义堂也一定是“杀倭寇灭洋人还我河山”的英雄会吧。
“大刀会是男子拳会,红灯罩是女子拳会。”花葵道。
“哦哦哦。”刘福禄点点头。然后跟大家说道:“我们到那边看看吧。”却见赤岗不见了又问:“赤岗跑那达了。”
程班主道:“那边有打擂台的,正喊的欢哩。”抬头已看到赤岗正聚精会神朝右边那擂台看。“那不是他。”
刘福禄也看见了:“我们再去那边看看。”
花葵道:“我去叫来师娘她们跟班主见一面。”
刘福禄道:“先不忙见她们,有的是时间哩。”边说边走。
花葵跟将过去。
离这个搭建的华丽招展的红灯罩擂台没多远又是一个擂台,平平常常的,正上方写着:“义和拳拳会聚集天下英雄豪杰”
两边也有一副对联:上联“杀倭寇灭洋人还我河山”,下联“金钟罩铁布衫刀枪不入”。跟红灯罩那擂台上的对联一模一样。
“他们这都是一回事吧。”刘福禄喃喃道。
“那面是女子,这面是男子。”花葵道。
这时正见台上有一位头陀模样,生的凶恶之人,一位男子拿着一把大刀在他挺起的肚子上连砍了三下,头陀纹丝不动。
男子朝台下喊道:“这就是金钟罩刀枪不入,还有那位英雄上台跟这位壮士赌胜比试,若胜,这师兄便是您的。”
话音刚落,单见台下一位壮汉一步跃上台去,跟那头陀拉开架势,那头陀并没有将他放在眼里,将毛茸茸的胸部挺起,示意他用拳任意捣砸自己的胸部。
那汉子也没有作假,握紧拳头很劲朝他的胸部打去,打了几十下,在台下老远就听得嘭嘭嘭的声响,那头陀纹丝不动,朝那后生一个挺胸,那后生踉踉跄跄就跌下台去。
台下一阵鼓掌,刘福禄知道台上的头陀不过就是气功了得,也没有拉开架势打斗一番,看不过瘾。
只听赤岗喃喃道:“这是什么功夫,肚子一挺就掉下去了,我即去试试。”
刘福禄道:“你也不做小头目,还上去做甚。”
赤岗道:“看看他的肚子有多硬朗。”说罢走近台前一跃上去。
头陀还是让赤岗打他挺起的肚子,赤岗也握紧拳头暗使气功,朝他的肚子只一点,只见头陀跟刚才那后生一样,踉踉跄跄倒退了几步,几乎跌下台去。
头陀明白这回是遇到了对手,他对气功是个在行人,下面须得小心行事。
赤岗刚才只是点着了头陀的穴位,若是只用拳头,也不一定胜过他这一招。忙抱拳行礼,头陀急忙还礼,双方又拉开架势。
赤岗使得是长拳,头陀还是扎马步,赤岗不想恋战,也不想赢战,只是忍不得。
赤岗一个亮掌,并步对拳,弹腿,冲拳,大跃步,一个前穿击掌,一个扑步,上去跟头陀对垒。头陀并没有拉架势热身,只是扎马步等待赤岗来进攻,见赤岗挥过拳来,朝他胸部击来,赤岗觉得那肚子肌肉软绵绵的。
赤岗意识到这可能就是传说中的金钟罩铁布衫的软气功了,联想到擂台门前那一副对联“金钟罩铁布衫刀枪不入”,这分明是在为招收各路英雄好汉加入拳会而专门做的表演。
我赤岗也是堂堂七尺男儿,我也是仇恨那些倭寇洋人肆意欺凌我们的国人,侵犯我们的领土。
于是赤岗再一招一个鲤鱼打挺,虚晃一下,做了个被头陀的硬气功弹出来的姿式,踉跄几步,几乎跌下台来。而后抱拳行礼,朝台下喊道:“金钟罩铁布衫,好功夫好功夫。”
赤岗下的台来,刘福禄问道:“怎还没见你功夫,到被打下台来。”
赤岗道:“头陀那功夫甚是硬朗,近不得身。”
刘福禄知道赤岗的功夫,在台上连三成都没有使出来。可见他是怕打败了那头陀就会被留下来做大师兄。
四人正准备离开,忽然从一侧走过两个人来,冲他们喊:“好汉留步。”
这二人就是擂台的擂主,他们走过来又道:“好汉借一步说话。”
四人跟着那二人来到一个房间,其中一个介绍道:“这是我们义和拳的大师兄杨柳青。”
四人纷纷行礼。
杨柳青道:“众好汉可从哪里来?”
刘福禄道:“上党潞府。”
杨柳青又问:“是路过偶遇还是慕名而来?”
“来办事的,路过偶遇。”
“那即对了,刚才这位兄弟上台打擂,看出来有明显的应付,原来是路过?”
赤岗没想到还会有人找上门来,打擂也有个规矩,需要双方实诚,若虚打或故意,将是对擂主的不敬。
赤岗久闯江湖,懂得这些事理,只是他看到摆擂的真正目的不是为了输赢,而是在招兵买马,但是这些话又不便说明。
“是那师父的硬功夫了得,在下知难而退。”赤岗解释,生怕惹了是非。
杨柳青笑道:“看来好汉也是心知肚明啊,我猜你功夫可不只是在台上的花拳绣腿。”
赤岗没再吱声。刘福禄道:“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若这兄弟冒犯了规矩,还请英雄见谅。”
杨柳青仍是笑道:“岂敢岂敢,在下只是匆匆赶来结交各位义士,毫无他意。”
刘福禄是着急着要在年前从京城赶回庄里的,眼看着这倭寇和洋人生生把老佛爷的六十大寿都给搅和了。
据听说老佛爷的六十大寿要划拨出三千万两银子的专款为太后举办盛大的庆寿大典,北京城里的大小官员就像发了疯似的,为了能给太后送上一份厚礼,博取太后的欢心,不惜代价想着法子捞钱。
原计划在庆典的当天,早上在皇宫接受王公大臣的朝贺,然后排出浩浩荡荡的銮驾,出皇宫西华门,走北长街,西安门,经西四路口,往北沿西四北大街,经新街口,出西直门,直至颐和园。
在颐和园听大戏,开大宴。在西华门至颐和园几十里路程的道旁,沿途点缀景观,搭建经坛、戏台、彩殿、牌楼,有僧道念经,戏班唱戏,京民夹道欢迎,老佛爷在途中观览,即庆寿“点景”。
没想到还没有等到六十大寿,号称亚洲第一的北洋水师铁舰就在跟日本的海战中全军覆没。
这场战争搅乱了老佛爷过六十大寿的心情,取消了在颐和园及沿途的一切“点景”工程,老佛爷的六十大寿只是在宁寿宫黯然度过的。
这一年京城的这个冬季也跟天津一样,官民反倭寇反洋人的情绪迅猛高涨,到处都是“兴华灭洋”、“替天行道”的声浪。
特别是京城里的官员和维新派,趁势提出“变法图强”的主张,想让皇帝下诏鼓天下之气,变法成天下之治。
就连已经就任内阁中书掌管撰拟的儿子刘保金也跟着翰林院编修王大人参加变法运动。
京城一带传出这样的歌谣:
“甲午年倭寇闹中原,西洋人眼珠俱发蓝,天无雨地焦旱全是教堂遮住天,神发怒仙发怒一同下山把拳传,升黄表敬香烟请下各路众神仙,仙出动神下山要平倭寇不费难,洋鬼子尽除完大清一统定江山。”
刘福禄急于回到庄上的目的绝不是为了跟家里的妻妾团圆过新年,他跟赤岗另有他们的打算。
他们在京津的这个冬季,见识了那些维新派的爱国运动,结识了义和拳的狭义之士杨柳青,他们亲眼目睹的这些新鲜事虽然跟他在乡里学习游风约的那些新鲜事不差两样,却感觉不是一个等次。
“洋鬼子尽除完大清一统定江山”这才是他刘福禄听到的和感受到的最来劲的一句话。
他庆幸这次多亏去了一趟京津,不然的话他还不知道靳义堂两口子领着两个女儿参加了真正的“替天行道”的狭义队伍,他就会落后在他们的后面,当初他没有本事能说服他们戒掉那个烟瘾,还知道了乡里盗抢罂粟的就是他这个“替天行道”的“英雄”。
现在他们摇身一变就成了真正的英雄,把他刘福禄都撇在了后面。“兴华灭洋”、“保家卫国”、“替天行道”,这是何等的英雄壮举。
过罢正月初五,刘福禄就在河口庄上挨着文庙搭起了一座擂台,说是擂台也没有人前来打擂,说不是擂台又有拳房的学生在台上比试武艺,唯有台子正中央上面的醒目标题:“义和拳拳会聚集天下英雄豪杰”还有两边的对联:“杀倭寇灭洋人还我河山”、“联保甲习武艺保家卫国”,招人显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