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此她曾做了一段时间噩梦,梦中尽是婴孩揪心的哭声。可是后来,恶事做多了,也就心中无愧了。
如今,当年那个婴孩已经长大,并且早知晓了当年之事,她竟然没有一丝愧疚,反而先想到的是……灭口。
奶娘瞥了一眼手边不远处的一块尖石,她手一伸,一把抓过,目标对准了顾南幽的头部。
顾南幽眼睛倏地一眯,身形一闪,躲过了那块石头。
“嗖”的一声。
有什么东西从身旁呼啸而过,直直插进了奶娘的眉心。
那是一枝利箭,已经没入头颅大半,奶娘瞬间倒地,断了呼吸,血液在额头处扩散,有些流进了头发中,然后触及地上,并在地上扩散开来。
见此一幕,顾南幽心中倏地发悚。
若她刚刚没有闪身,那么死的人就是她……
她瞬间回神,顷刻间转身朝着利箭来处飞去。
那是一处旧阁楼,废弃已久,灰尘很厚,地上的脚印还很新鲜。顾南幽到时,刺杀之人早已离开,离去的方向,是熙熙攘攘的街道。
箭发精准,目的明确,一击不中便转身逃离,隐藏进人群中,说明此人是专业刺客,此时追已晚。
她回头去看奶娘死的方向,心中没有一丝怜悯,只是喃喃一句:
“奶娘,横死当街是否也是你曾经发下的毒誓?”
片刻后!
有人发现了奶娘尸体,并报了官,顾南幽才离开去找苏琼若。
他还在那里等待,见她终于到来,赶紧上前,很君子的拱手作揖,将钱袋和暖炉一并退还,还面带何旭的笑容。
“姑娘,这是你的东西,还有那几个坏人已经送官了。”
“多谢!”
嗯?
这声音如幽若兰,很熟悉啊!感觉有些像某人。
顾南幽瞟他一眼,淡然开口,“怎么,天天到月落星沉里蹭吃蹭喝,竟然连月落星沉的主人都不知道是谁?”
几句话出来之后,苏琼若捂了,他猛然间睁大眼睛。
“卧槽!真的是你啊!”苏琼若不禁好好审视她一番,才不敢置信地指着顾南幽道:
“顾南幽,你你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不好看?”
她看过铜镜,许嬷嬷的手儿巧,给她这一打扮,真真变了个人,虽然比平日里她雅淡的打扮艳丽了一些,但不至于丑吧?
“好看,美极了,只是有些不习惯,你这样以后还怎么跟你做朋友啊?被误会了怎么办?唉唉唉,你去哪儿啊?”
话都还没说完,顾南幽已经走了。
走得有些匆忙,神色有些暗淡,貌似有心事。
……
黄昏了。
因为下了雪的缘故,今日的黄昏比往日要亮些,可天空又灰蒙蒙,形成了鲜明的对冲,看上去有些不和谐。
就如同顾南幽此时的内心,略显沉重和复杂。
她坐在高头大马上,目视前方不远处的枫叶林,那里面有一座唯美的亭子,被一位有名的诗人取名为枫叶亭,还为此吟了一首绝美的落叶诗。
今日是冬至,也就是萧羽信中的长至节。
长至节,枫叶亭,黄昏见。
长至节到了,黄昏到了,枫叶亭也快到了,萧羽是不是已经枫叶亭中了?
顾南幽不禁快马加鞭,直奔而去。
枫叶亭是极美的,无论春夏秋冬,都美轮美奂,春夏秋三季,她皆欣赏过枫叶的美,唯独冬日,未从见过,因为她不喜冬日。因此,冬日里她也不喜出门。
所以,她错过了眼前的美景。
落了满地的火红枫叶被薄雪掩盖,白里透红的颜色,如同婴孩的肌肤,别是一番风味。
可在顾南幽看来,美是美,但却美得有些落寞,让人觉得那时候一场幻境,因为前方独特的红色亭子里空无一人。
那个信中说黄昏见的人没来。
就如同那些每年一封的信笺,她的每一封回信,如同石沉大海,要时隔一年才有回音。
明明是他先来的纸条……
顾南幽有些怀疑,萧羽所说的是明年的这时候。
她踏进枫叶亭内,一站便站了半个时辰,天色已经暗下来,除了白雪便是满天夜空,还有寒风吹得沙沙作响的枫树,以及在这红色亭子中被寒冷侵袭的顾南幽。
她紧握着手中唯一暖和的小炉子,想起了上一世最后一次见到摄政王,她用救命之恩挟恩求报,逼退摄政王的大军。
离去时,摄政王曾问过她:
“你会等一个人多久?”
当时她满身是伤,如同一个血人,疼得厉害,脑子也昏昏噩噩,但还是认认真真回答了摄政王。
“值得等,一生又何妨?”
摄政王居高临下睨着她,似是认为她的话异常可笑,给了她一个嘲讽的冷笑后,带着大军离开了。
如今忽然想起,顾南幽自嘲一笑。
上一世的自己,还真是愚笨到令人发指。
等一生?
多么可笑的言论。
一生很是漫长,真正能够用一生去等一个人的人,意志是何等坚定,执念又是何等的深刻。
若能做到,那被等的人一定值得被等待,而等的人一定爱得刻骨铭心。
可这样的人在这世上寥寥无几。
顾南幽不禁失笑。
果然不能闲下来,一闲下来就喜欢胡思乱想。
又在枫叶亭待了良久,除了周围偶尔有积雪掉落的响动,其余时间都静得可怕。顾南幽捧着暖炉在枫叶亭内来回走动,以此来抵御风寒。
最后,实在走累了,她才坐下来用披风遮挡寒风,坐累了又来回走动,如此反反复复,时间渐渐流逝,直到天边露出鱼白肚,也未等来半个活人。
此时顾南幽站立在枫叶亭一角,静静的站着,负手而立,暖炉已经凉掉,被她放在石桌上。
“天亮了,该回家了。”
顾南幽抬脚踏出枫叶亭,沿着来时的路返回。
她刚离开,一抹人影从另一边快速飞来,停落至枫叶亭前,看着空空如也的亭子,来人神色莫名暗淡。
正打算离去,却倏地将视线落到了亭子内的石桌上。
是一个用精致布袋装着的暖炉。
难道她昨晚等了一夜?
走进枫叶亭,伸手暖炉拿起,看着熟悉的东西,来者黯淡的神色散去,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突然一道如幽若兰的声音从身后想起:“你来晚了。”
蓦然回首,一女子就站在枫叶亭外,嘴角扬起一抹淡笑。
她身着一袭华贵白衣,即使是冬衣,也能衬托出她玲珑有致的身姿,特别是那纤腰不足盈盈一握,有些过于清瘦。
但丝毫不影响她独特的美。
墨色如锦缎的发丝,犹如一泓清水的双眸,精致的脸庞和那抹了胭脂的唇瓣,明明没有过多修饰,结合在一起异常好看,恍若倾城。
来人勾唇一笑,缓缓喊了声:“阿幽!”
嗓音低沉,还有些沙哑,是不是悦耳,却也不难听。
“萧羽!你来晚了,我该如何罚你?”顾南幽如同与认识多年的好友在叙旧。
面前的男子一身精致黑衣,身子修长,一半长发高束,一半垂落直下,虽带着面具,遮住了上半张脸只露出双眸来,但气质非凡,一看便知不是普通人。
“珊珊来迟,自罚三杯可行?”萧羽暗中苦笑。
还真是活学活用,用他的语气说着他说过的话来用到他身上,他还不能说什么,只能赔笑自罚。
“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