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见了?”
一个听不出息怒的女子声音响起。
随之,有人影从房间后绕道而出,一步步幽幽朝着顾南幽走来。
一女子,一身粉衣,已经取下幂篱,是一张大家闺秀、五官周正、面若桃花的容颜。
她默默走来,浑身透着褪色,嘴角是自嘲的笑意,而那双眼睛,明明十分好看,却没有一丝光亮,仿佛沉浸在无尽的漩涡之中。
此刻,只看一眼,顾南幽便知道,正向她走来的女子就是虞小姐无疑了。
而房间内仍有动静。
想来是她的替身!
“你故意引我至此,就是想让我看到此番场景?”
从高衙役自杀身亡之后,她就发现了不对劲儿,之后是假的不祥之音,随后是两个不善于说谎且破绽百出的男女,这一切都似乎有迹可循,冥冥之中有一人在故意做局,引她一步步至此。
“顾三小姐不愧为顾三小姐。”虞小姐面上没多大变化,她早已猜到会如此。
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现在变得更加昏暗无光了,她动了动唇瓣。
“是你先找上我的!”
此话一出。
顾南幽一下子便想起了,从石头村大娘口中,得知白月生有可能与千乐坊有关系,于是去过一趟千乐坊,假意买赠人之物,与掌事套取消息之时,千乐坊坊主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也许是从那时起,她便对她起了疑。
只是……
她若聪明绝顶,对危险预知如此准确,就不会在红楼中待了那么久,才被别人赎走。
顾南幽淡淡一笑。
“我该叫你坊主,还是虞小姐,或者是虞烛秋?”
“皆可!”
为避免人看到。
两人都不约而同走向暗处。
在婆娑影绰的一方景竹后,斑驳的月光洒在虞烛秋身上,如同千疮百孔,让人不忍直视。可她却看着顾南幽,一直看着她,仿佛在欣赏着自己。
而顾南幽同样审视着她。
本是天之骄女,却跌落尘埃,成为人人皆可践踏的蝼蚁。
静默片刻!
虞烛秋率先开口了。
“在你未见过我之前,我就早已识得了你。那日皇城城门大开,摄政王坐立于高头大马之上,亲自相迎,一官员奔波在皇城的大街小巷,向百姓念着你的功绩,这是何等的风光。”
当时她正进入皇城办事。
恰好碰到了那一幕,也看到了顾南幽。
所以,那日回千乐坊,她一眼就认出了她。
“顾三小姐,你知道吗?我从十三岁便听到过你的名字,那时你名声却是糟糕透顶的响亮。
而我恰恰相反,知书达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无论是容貌还是才情,都远近闻名。
那时候母亲告诫于我,你这样的女子,将来一定受到万人唾弃,最后收场一定很凄苦。
可是命运使然,短短几年光景,你摇身一变,成为人人称赞的顾三小姐,身上万丈光芒,刺眼得让人妒忌。
而我却低落成泥,成为阴沟诡域里只求生存的阴暗小人,见到了丑陋得不能直视的人心,一步步将我推入万丈深渊,将我也曾善良的内心腐蚀掉,成为了永远只能生活在黑暗中的傀儡。
我曾想过命运为何如此不公?
又为何要如此造化弄人?
只因为有那样一个贪婪成性的父亲吗?”
她似是在问顾南幽。
又似是在问自己。
但她貌似已经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不知想起了什么,她表情逐渐狰狞,似在极力挣扎逃避,仿佛那不堪的过去,是钉在她内心深处永远拔不掉的毒钉子。
最终,虞烛秋自嘲一笑,看着依旧淡漠的顾南幽,又轻叹了一声。
“算了,跟你说这些做甚,反正你也不会在乎。”
这点不可置否。
顾南幽也没打算反驳,只是淡淡问道:
“白月生在哪儿?”
“以我对他的认识,他人缘很不好,与你根本没有交集,你找他做什么?”虞烛秋轻笑一声,面色皆是了然,随后试探性问道,“不会是要至他于死地吧?”
“无冤无仇,我要他命作甚?我只想知道他身在何处,是生是死,若果有必要的话,我将会带他走。”
既然虞烛秋知晓她目的。
她又何必遮遮掩掩,直截了当说出来更好。
“那……你是喜欢他?”
虞烛秋静下了心,摒弃一切杂念,全身心在等待顾南幽的答复。
谁知……
顾南幽淡淡说了句:
“我的意中人不是他。”
“这也不是,那也不是,他明明那么苦,你们却还一直纠缠着他不放,当真要逼死他吗?”
虞烛秋忽然间有些激动。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
白月生不过是孤僻了些,可他只是个文弱书生,身后又没有靠山,为何总有人寻他麻烦?
“你们?还有谁?”
虞烛秋目光有些闪躲。
她转身想要离开,却被顾南幽直接说穿她的用意。
“不必再做戏了,你若不是有求于我,就不会一步步将我引至此了,今日还特地现身与我说这些,你的那些小心思不必用在我身上,既然各有所求,那便打开天窗说亮话。”
闻言!
虞烛秋脚步一顿。
很显然,顾南幽戳中了她的心思,她转过来时,面上并不尴尬,但眼眸微微有些发红。
“我原以为,你只是比普通人聪明些,却未曾想到聪明至此,看来我的决定没有错。”
这一次不再是孤军奋战。
尽管面前之人,最终有可能会了结她,她也愿意赌上一赌。
就当还债了……
“我知你事情办完之前,不会将白月生交给我,但起码你要有证据让我知道他确实在你手中。”
这是最起码的条件。
虞烛秋不可能不答应。
果然!
这下,虞烛秋二话没说点头答应了。
随即她带她离开了这座府邸,去了一个更偏僻之地,都快进入深山老林了,才看见一户人家,那里已经无人住。
不过,看房间内的设施。
近几日有人住过,而且看模样似乎过得很惬意,并不像被劫持的样子。
虞烛秋告诉她。
白月生不知被何人行刺,受了伤,在石头村已经不安全,很可能还会连累石头村村民。所以虞烛秋将他安排在这里。
但这样还不够安全。
每隔几天 她都会给他换一个地方,这样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怕顾南幽不信,她还拿出了昨天白月生才写下的书信,并将房中藏着的白月生的官袍拿出顾南幽瞧。
“我还可以拿出许多可以证明白月生在我手中的证据,若不嫌麻烦,还可以跟我走一趟。”
“不必了。”
顾南幽摆了摆手。
虽没有见过白月生字迹,她也无需去查证。
因为,她已确定白月生就在她手上!
“你想让我帮你什么?”
见顾南幽已经相信。
虞烛秋悬着的心瞬间一松,“你是顾大将军之女,又有免死金牌在手,现在正式风头正盛之时,你一定可以进入刑部或者大理寺,你帮我去查高华背后的势力,以及他所有的罪过。”
“高大人?你要查他?”
高华就是之前死去的高云儿的父亲。
“正是!”
“行吧!”顾南幽一口答应。
虞烛秋微微惊讶。
显然是未曾想到顾南幽会答应得如此爽快。
“你……”
“明日黄昏在此处,将白月生带来,我要将他带走。”
不等虞烛秋反悔。
顾南幽已经转身走人。
看她远去,虞烛秋又不由得自嘲一笑。
在她看来难于上青天之事,在顾南幽那里不过是费一日之功罢了,人与人之间,果然不能相比。
独占一会儿。
虞烛秋看向一处,微微蹙眉。
怎么感觉有一双眼睛在盯着她?
环顾四周几圈,并未发现异常,她才转身离开。
却不知……
暗处却有一人影忽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