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伯瑶发现自己被绑在一张狭小的床上时,她不确定自己是否正在经历一场噩梦。
狭小的房间只有一扇锈迹斑斑的铁栅栏门,透过门上的缝隙向外看,除了漆黑一片之外,什么也没有。
周围墙壁上的涂料一片片落在地上,露出灰色的水泥墙,看上去十分破旧。屋顶的角落有渗水的迹象,深黄色的水渍侵染了几乎整个天花板,沿着墙角开始滴落,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
屋顶上的灯管在水渍的侵扰下不断闪烁着,苍白且虚弱的灯光勉强照亮这个没有窗户且令人绝望的房间。
恶劣的环境让伯瑶开始紧张起来,她开始挣扎,手脚都被脏兮兮的绳子困在铁床的架子上,后背被木板磨得生疼。
折腾了一阵子后,手上的绳子不但没有松开的迹象,反而将手腕累出了痕迹,伯瑶不得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好好思考一下现在的情况。
她开始调动记忆,希望搞清楚自己究竟是怎么被带到这里的,可脑海中最后的片段只有看着莫晴打晕了刘靖涛等人,接着回到宿舍后的画面。
莫晴一回宿舍就交出了身体的控制权,然后她和往常一样去阳台刷牙洗脸。
宿舍的人不发一言,大概是觉得刘靖涛和李桃的失踪跟自己有关,或者是别的什么原因,总之没有人跟她说话。
她看到小黑拿出手机,似乎看到了什么,随后表情惊讶地偷瞄了她一眼,也许刘靖涛给她发了消息?
不过那又如何呢。
伯瑶没多想,回到床上躺下,那一夜她睡得格外香,然后是第二天起床……记忆到这里就中断了。
什么情况?!
她开始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以往出现记忆中断的情况,就代表莫晴控制了身体,并且将她这个主人格和自己隔离开来。
虽说自己是个主人格,但不管是精神力量还是其他方面,都比莫晴差了许多,意志力稍微薄弱一些,身体的支配权就会被夺走,而这次的情况更加可怕,她完全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
现在看来,那种把莫晴当作实现自己英雄梦的想法无疑是非常可笑的,这个家伙怎么可能甘心和她和谐共处呢?
换个角度来看,如果她是莫晴,在遭遇了父母被人杀害,发现自己的记忆全都是被杜撰出来的虚假后,恐怕也会为了生存下去而将主人格置于死地吧?
伯瑶突然发现,自己和莫晴其实还蛮像的,只是经历的不同,因而导致了不同的结果罢了。要是她就这么永远沉睡下去,什么都不知道也算是一种解脱吧?
没有母亲的责备,没有别人欺负,甚至不会有人在意她的存在…这不就是她从小到大都梦寐以求的结局吗?
就连她自己的潜意识都认为她不适合做这个身体的主人,于是分裂出了莫晴来代替她,难道这一切不都在暗示自己结束生命?
就连自己心目中英雄的模样,都是莫晴那样的存在,伯瑶不禁怀疑,自己存在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她的眼神逐渐黯淡起来,灯管在挣扎一番后终于彻底熄灭,房间陷入一片漆黑当中,只有角落的水滴下来的声音清晰可辨。
“走吧,瑶瑶,妈妈带你去逛街。想吃什么都跟我说。”
伯瑶猛地回过神,这时母亲的声音,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走吧,瑶瑶,起来,我们出去。”
这声音再次响起,听起来好像母亲就站在自己身边。
“妈?”伯瑶试探性地叫了一声,并再次挣扎了一下双手,突然惊讶地发现手腕上的绳子消失了。
“瑶瑶,起来吧,我在门外等你。”
伯瑶听见了脚步声,好像母亲真的开始往门外走去。她从床上直起身子,解开脚腕上的绳索,顺着脚步声的方向摸索前进。
她来到栅栏门前,却发现门已经被打开,于是直接走出房间,在迈向外面的一瞬间,刺眼的眼光如瀑布般倾泻在她眼前。
映入眼帘的是她意识中的废墟,身后的小屋消失不见。
伯瑶站在空旷的街道中,莫晴突然出现在她面前,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我没想过你能出来。”
伯瑶苦笑道:“我也没想过自己能出来,大概还没到时候吧。”
“那我只能在这里解决掉你了,为了我的人生。”莫晴凭空掏出一把刀,瞬间来到伯瑶身后,锋利的刀刃精准无误地划开她的脖子,动作完成得干净利落,却没想到伯瑶竟死死地抓住了她的手,身上的血液飞溅在她脸上,她却动弹不得。
“你不知道吗?人格无法被消灭,只能被压抑,不然你又何必把我关进那间屋子里呢?就算你在这个地方杀我一万次,只要意识不灭,我就不会死。”
伯瑶盯着莫晴的眼睛,继续说道:
“我很小的时候就觉得人生很苦,还不如早点结束自己的生命,当我真的准备自杀时,又开始害怕起来。因为比起那些苦难,我更害怕死亡,直到现在我才意识到这一点。”
“你想表达什么?”莫晴想要挣脱,但伯瑶的手变成了藤蔓,将她的手臂死死绑住,并且开始朝她的身体蔓延。
“莫晴,我真的很希望自己能够成为你这么强大的人,但这毕竟是我的人生,我想好好活下去,就算被欺辱也好,遭受巨大的磨难也好,这都是我的命运。你明白吗?”
“呵,那我算什么?既然你这么有主意,那么想要活下去,为什么把我创造出来?!我甚至连选择的机会都没有!”
莫晴费力地做最后的反抗,那些由伯瑶的血液化成的藤蔓已经缠上了她的脖子,再过不久,她就会彻底失去反应能力。
“对不起,你的出现并不是我能控制的。希望你不要怪我,我不过是想把自己的人生走完而已。”
这一次莫晴没有回答,她从头到脚都被藤蔓严严实实地缠绕起来,像一个绿色的木乃伊。
此时,这个世界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废墟一个接着一个倒塌,落下来的尘土和碎片在接触到地面的一瞬间消失不见。
莫晴身上的藤蔓飞速蔓延,像是无数条手臂疯狂地攀附在地面上,将水泥街道完全覆盖,接着朝四周延伸。
没过多久,这里就从冰冷而寂寞的末日街道变成了一片生机盎然的地方,草地和鲜花充满了视线,繁荣得有种虚幻之美。
伯瑶最后看了一眼莫晴,这次,她终于有足够的勇气独自面对这个世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