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需要多久?对乌文曦而言,可能是几十年或者几百年甚至更久。
他所说的地方,指的并非距离间的移动,而是跨过自己内心所需要付出的代价和阻碍。
“我以为你不会放过他们。”无面女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乌文曦身后,看着远处蔚蓝的天空和一望无际的麦田,眼中涌出一片惆怅。
她想念伯瑶,想念莲月,可这个世界就像是一个无底洞,不停地吞噬她所在意的那些灵魂。
身为试验品,毁灭就是他们最终的命运。只是她现在还不太清楚,自己的终点会在哪里,等那一天到来的时候,是否会有人为自己哭泣,为自己悼念?
“不放过能怎么样?莲月早晚都得死。倒是你,怎么开始喜欢以五官示人了?看着你这张脸,我还真有点不习惯。”
乌文曦声音冰冷,脸上却写满了疲惫,整个人在这一刻彻底放松下来,不必掩饰自己的情绪,也不用在意别人的看法。
无面女没有回答,思绪却回到了上千年前的某一天,伯瑶——也就是她的第一任主人,看着她惨白如纸的脸却没有表现出半点慌张。
“你不怕我吗?”无面女有些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女人,和自己不同,女人的脸十分漂亮,即便是在上千万个灵魂之中都能被一眼看到。
“我羡慕你。”女人语气诚恳,眼眸中透着光,无面女能够感觉到她没有撒谎,可她并不明白,自己有什么好被羡慕的呢?
女人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补充道:
“没有脸多好啊,这样就不会有束缚,没人知道你是谁,也不清楚你的身份,你可以是任何人,也可以做你自己,如此逍遥自在,我怎么能不羡慕?”
那时候的无面女还不能明白女人话中的深意,但现在回想起来,这些话似乎从那时起就揭示了她们之间注定的命运。
脸是一种身份,实验品便是他们的身份。身份象征着宿命,而她们的宿命便是终结。
无论她们在活着的时候经历何种喜怒哀乐,到最后还是无法同命运抗衡。
人类存活于世间,为了自己能够被写入史册而奋斗拼搏,燃尽生命,可无面女和伯瑶,不过是管理第四现实的牺牲品。
她多希望这个世界能够单纯一点,没有错综复杂的联系,没有**和争执,没有造物主操控的悲哀,而这,大概就是她在存活之际所拥有的梦想。
乌文曦的身体突然间抽搐了一下,整个人重心不稳,眼看就要摔倒,无面女下意识扶住他的身体,脑海中浮现出他还是小男孩时的模样。
是啊,她还有他,至少现在她并非孤单一人,可她也很快要失去他了,这个世界的命运将会被如何书写,还有待定夺。
乌文曦推开无面女的手,缓慢地直起身子,王自强离开后,维持第四现实的任务再次被交到他身上。
上次和瑞莫交战能够全身而退,完全是依靠王自强提供给这个世界的力量,如今他亲手放走了他,自己的生命也就开始了最后的倒计时。
但至少他还能等到莫晴回来,瑞莫应该也不会轻易发起下一次的进攻。
他感觉自己的心脏似乎少了一块,曾经对复仇的执着,对那个女人的不甘,以及对莲月的愧疚,都随着王自强的离开而逐渐开始消散。
当维持生存都举步维艰时,当自己曾经深爱的人都永远离开,他的存在还有什么意义呢?
他累了,这次是真的累了。
麦田里的阳光不似往日灿烂,那栋陈旧的阁楼再次伫立于不远处,无面女再一次扶住他的胳膊,带着他慢慢朝阁楼走去。
他的耳畔响起无面女难得温柔的语调:“在最后的时刻到来前,请好好休息吧。”
——
“嗯,我知道,那个孩子需要做注意力的专项训练……原因?很简单,一般都是看电视或者电子产品造成的。因为大脑接受长时间的刺激后会麻木,一般的玩具满足不了他的感官,加上被动接收会导致懒得思考,所以注意力涣散的机率非常大……嗯好,你先忙吧。”
莫晴挂掉电话,整理了一下自己办公桌上的资料,低头的时候听到熟悉的敲门声:长短不一穿插其中,听起来就像是摩斯码,但细细分辨又好像不是。
她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抬头的瞬间便看到刘炀那张帅气的脸,高挺的身材加上深邃立体的五官,一改刚见面时胡子拉碴的形象,脸上的胡须剃得干干净净,整个人一下子年轻了好几岁。
“恐怕整个公司的人都知道我有个粘人的男朋友了。”
莫晴故作烦恼地说道,在起身的同时顺便拿起椅子上的背包,身上米白色的长裙一下子舒展开,陪着一头长发和淡妆,显得十分优雅且有气质。
刘炀微笑着向前几步,左手搂住她的腰,右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小心翼翼地不去弄花她的妆容,然后对着她淡粉色的唇落下深情一吻,接着轻声道:
“他们知道又怎样?我就喜欢被人瞩目的感觉,嫉妒到发疯就更有意思了。”
莫晴的脸微微泛红,将娇羞和喜爱表现得恰到好处:“那么巧?我也一样。”
几分钟后,两人十字交叠地走到停车场,一辆黑色的国产车低调地停在角落。刘炀绅士地替莫晴打开副驾的座位,在安置好对方后快速钻进驾驶舱。
“火锅还是寿司?”说话间,刘炀下意识拉上安全带。
莫晴脱口而出:“火锅,素的吃多了,偶尔也想换换口味。”
“好的,没问题。”
刘炀专心地开车,莫晴则安静地欣赏着他的侧脸,本来自己的计划不过是利用和他的关系来躲避那些不必要的追踪和麻烦,但自从那次见面后,刘炀就毫不掩饰地表达了自己的心意,而她也完全没有拒绝的必要。
结婚生子,幸福一生,这就是人生应该追求的东西不是吗?在亲手解决李沁之后,对爱情的恐惧也随之消散。
她不需要浪费时间追求不同的可能性,因为重来的机会只有一次,而她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挥霍。
“我有个提议,不知道你怎么想。”
刘炀瞥了莫晴一眼,并未从她的脸上看到任何端倪,但他的直觉告诉自己,这个提议应该非同小可。
“说吧。”
莫晴也不打算跟他客气:“我们明天结婚吧。”
她好奇地观察着刘炀的反应,没想到对方却完全没有想象中的惊讶和欣喜,只是将右边的胳膊腾出来,轻轻握了握她的手道:“我刚好也是这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