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半个月以来,伯瑶感觉自己每天必须扮演旁观者的角色,而母亲则乐此不疲地上演着各种宠爱弟弟的戏码,并且时不时强迫她参与其中。
“伯瑶,你教一下弟弟怎么拼赛车,零件太小了,他不好弄。”
“伯瑶,就剩最后一块肉了,你怎么还抢了呢?不知道让着弟弟吗?”
“伯瑶,我跟你舅舅要谈点事,你带着弟弟出去散步,注意安全知道吗?”
“伯瑶……”
“知道了。”
她语气中透露着不满和敷衍,却不敢对母亲的命令有些许怠慢。自从弟弟来到家里后,母亲就像变了个人,仿佛自己不是她亲生的,弟弟才是。
虽然她明白这是一种待客之道,学校的语文课本中也讲过要照顾年龄尚小的弟弟妹妹,但在她看来,母亲的照顾显然有些过分,并且让她时不时地产生了一种“自己不是亲生的”的错觉。
好在弟弟的表现还算懂事,并没有因为母亲的过度照顾而膨胀。面对姐姐,他说话一直都客客气气,完全没有恃宠而骄的态度。
这么一来,伯瑶对弟弟的态度比起之前好转了许多,即便脑海中仍不时回想起弟弟哭闹导致自己被母亲扇耳光的情景,但至少不会再产生愤怒的情绪了。
换好出门的鞋子后,小原自然地拉住了伯瑶的手,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她,安静且乖巧地等着姐姐带她出门。
伯瑶心头一暖,从架子上拿上家里的钥匙,随后带着弟弟下楼,按照母亲的要求出去散步。
从楼道的窗户向外看,太阳光明亮到刺眼的底部,水泥地上的反光在炽热的空气中微微变形,一阵阵热风吹来,皮肤在闷热中不自觉地流出汗水。
光是下个楼梯这样的活动,都能让身上的短袖透出汗水入侵的痕迹。
伯瑶皱起眉头,在这种太阳下面散步,简直和把自己当成烤肉没什么两样。
可母亲的意思不能违背,毕竟待在家里也没什么意思,离开大人才能得到相对的自由。
“姐姐,我们去哪?”小原问道。
伯瑶摸了摸临走时母亲给的五块钱,心中突然有了想法,“走,我带你去吃冰激凌。”
“好!”小原开心地答道。
在外婆的思想中,冰激凌和其它零食一样,属于“浪费钱的玩意儿”,并且对孩子的健康没有任何好处。
于是这些东西自然而然就从小原的生活里被抹去,除了每天固定的三顿饭还有他的学费外,家里不允许再出现其它“多余的”开销。
但是姑妈家不一样。
他时常会觉得奇怪,为什么姑妈和小叔对待他会比外婆和母亲更好?哪怕是不太喜欢他的姐姐,也不会对他出现任何冷言冷语,反而是每天朝夕相处的外婆,总是说一些让他忍不住伤心的话。
这一点,对姐姐来说也是一样的。
自从那次看到姑妈对姐姐出手后,就更坚定了他那稚气的理论:越是亲近的人,对自己的孩子的伤害就越多。
他很同情姐姐,因为他们都经历着相同的事情,即便不知道其中的缘由,但他深信受到这样的对待是不对的。
想到这,他突然有种把自己的想法表达出来的冲动,这种想法是之前从未有过的。
“姐姐,为什么老师说打人是不对的,可大人们还是会打我们?”
伯瑶随口答道:“因为我们不听话。”
“可是我觉得自己很听话。”小原有些疑惑。
“你觉得没用,大人觉得你不听话,你就是不听话,他们要打人,谁也拦不住。好了,别想这个了,身为孩子,服从才是硬道理,明白吗?”
伯瑶的语气中显然有些烦躁,她并不是对小原的问题觉得烦,而是对自己无法改变的处境感到无奈和额闷闷不乐。
就拿母亲来说,高兴的时候对自己很好,不高兴的时候什么理由都能按到她身上,这让她不得不学会察言观色,否则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挨一顿打。
这样的生活有时会让他厌恶,但这又有什么办法呢?她早就明白自己根本没有选择。
但好在,这种事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
小原低下头,声音小了许多:“好吧。”
伯瑶心里一软,忍不住摸了摸弟弟的脑袋,“别想这些,一会儿我们可是要去吃冰激凌的。”
“姐姐,我能告诉你很多秘密吗?你不要跟任何人说。”
“我保证不跟任何人说,你放心吧。”
伯瑶平时最大的爱好之一,就是听别人的秘密。但是和柯滢不一样,她可不是那种听了事情就立刻跑去别人那里谄媚以此捞好处的人。
何况,这么小的孩子,能有什么秘密?
——
医院,男人在妇产科门口的座位上等着,明明不是自己的孩子,心里却有些莫名的紧张。
没过多久,护士前来通知他进去查看,女人的生产很顺利,是个女孩。
他松了口气,跟着护士走进病房,看着床上脸色苍白的女人,慢慢坐到床边,握住她的手,轻声说了一句:“好好休息。”
女人点点头,疲惫之余却不忘趁机提出要求:
“我过两天搬去你那儿住吧?想吃你做的鱼了。”
男人沉默了几秒,他当然明白女人的意思,孩子得有个爸爸,对她而言,谁出钱养,谁就是爸爸。
他不想落人话柄,思索再三,只是留下一句:“等你好了再说。”,没有立刻答应。
女人明白他的意思,也没有再多说什么,跟他寒暄了几句之后,便放他离开了。
毕竟,想留住他的钱容易,留住心,不花费点时间和手段是不行的,况且,丈夫死后,他名下的股份全都由自己继承,虽说得到的利益不算太多,也足够她把女儿抚养成人了。
可是,感情这东西就是这么奇怪,明知根本得不到,偏偏还是抱有那么一丝希望。
她不相信他对她没有感情,如果可以,她希望他能够做自己孩子的父亲,至少比起别人,她希望那个人是她,但现实表明,她实在是太天真了。
一个拥有幸福美满家庭的男人,都要出去偷吃,不顾家,她又怎么可能把他留在身边呢?
他们的关系,到现在为止算是告一段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