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川海倚着门框,嘴里咬着根烟,在里屋和院子中转个遍,很快熟悉了这里的环境。
大门旁边还有两个宽敞的铺面,开店完全没问题,秦宝欣也表达了希望他能帮忙租出去的愿望。
他叹了口气,母亲所说的“帮忙”,竟是看孩子和租铺面。
想想自己原本的工作,手下管着几百个人,做个工程都是大数目,辞职的时候老板脸都紫了,完全想不通如此优秀的一个员工,如今说走就走。
不出意外,下半年老板就打算把自己的女儿许配给他,只要他一句话。
呵,可惜他担待不起。
就算事业做得再好,他心里总有种自卑感。也许是来自小县城的身世,但好歹也是“985”大学毕业,又或者是因为离过婚,可孩子不在他身边,按照他的收入,付赡养费也是轻轻松松的事。
收房租的收入就算没工作的时候高,但至少时间自由。他不是个目光狭隘的人,等秦宝欣忙完了这一阵,他也熟悉了环境,安定下来之后,总要有机会干点实质性的事。
之前安排小原过来的事,也算是欠了个人情,现在就当还了吧。
“大舅!”
他寻声望去,只见伯瑶正抱着猫朝他走来,猫的嘴里死死地咬着一只鸽子,白色的羽毛被血染红大半。
“怎么啊?咪咪闯祸了。”伯瑶皱着眉头,“这是它从隔壁弄来的,要是隔壁知道了,肯定要我赔钱了。”
秦川海露出一丝笑意,从小到大,猫倒是见得不少,但那围墙怎么着也有五米高,这只猫居然能直接带着这个跟自己身体差不多大的鸽子翻过来,属实厉害。
“怕什么?赔钱也是找我赔,先看看隔壁的动静吧。”
“好吧,那鸽子怎么办?”伯瑶低头看着可怜的鸽子,无力地扑腾了两下翅膀,眼神中透露着绝望。
“好说,晚上炖成汤,再加两个菜。”秦川海抓住鸽子的翅膀,咪咪乖乖松开嘴,“喵喵”叫了两声,似乎想给主人讨赏。
伯瑶温柔地摸摸猫的脑袋:“好了咪咪,我这就给你准备晚饭。这种事,你可千万别干第二次了。”
“喵~”猫叫了一声,似乎听得懂一般,轻轻用脑袋蹭了蹭伯瑶的手臂,讨好似的在她怀里翻了个身。
自从大舅来了之后,她的生活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虽然大舅做饭不如外婆好吃,但他闲来无事就会逗猫,或者找她聊天,说话的时候不像大人,反而像是和她平等一般,从来不会用命令的口气。
也许,因为他是母亲的弟弟,所以故意跟她客气?不管是刻意也好,无意也罢,她都觉得身边好像多了个朋友,话也多了些。
“对了,瑶瑶,你有没有泳衣?”秦川海突然问了一句。
“有啊,怎么啦?”伯瑶将手中的猫粮放在地上,咪咪立刻跑过去吃,咬食物时发出的“嘎嘣”声听起来竟有些悦耳。
“周末一起去游泳吧,我再叫几个朋友。”秦川海将烟头放到墙上按灭,随后丢进垃圾桶里。
反正闲来无事,那就好好放个假,在岛上玩一玩,省得静下来的时候心烦意乱,总想着现在不得志的处境。
“好呀!”伯瑶立刻答应,她已经不记得自己上一次出去玩是什么时候了。外婆平日里念经修佛,除了买菜,几乎不出去走动,加上自己说方言,当地人的普通话不标准,沟通起来也着实困难。
现在想来,实在是太难为外婆了,她会走也是迟早的事。
“大舅,你在这里待多久?”伯瑶忍不住问了一句,好歹她也希望有个心理准备。
“怎么突然问这个?”
“上次外婆说走就走了,这次我提前问清楚,也好有个打算。”
秦川海觉得有些好笑,他这个外甥女还挺有意思的,“不出意外,恐怕一辈子都得赖在这座岛上了。”
“是吗?”伯瑶惊讶地瞪大眼睛,随后背过身嘟囔了一句:
“那实在是太可怕了。”
——
秦宝欣晃着手中的酒杯,看着一桌子美味佳肴,以及坐在自己对面将注意力完全放在食物身上的于清,在心里暗自叹了口气。
这次在国外考察的时间不长,但好歹签下了金额不少的一笔订单。但她最烦恼的根本不是这个,而是发现在商界混了那么多年的丈夫,竟然是个性格弱点如此明显的男人。
跟漂亮的服务员开有色玩笑,给超过合适范围的小费,谈话间三番五次打断她,完全没有应得的尊重。
她愈加发现,比起妻子,自己更像是一个员工,或者是秘书,除了给他做事之外再无其他。
当初那个文质彬彬,对她照顾有加的男人,就跟凭空消失一般,就算再怎么不信邪,看不起所谓的“红玫瑰”定义,也无法拒绝这摆在眼前**裸的事实。
于清没上过学,但好歹有经济实力,可经过这段时间的了解,她发现眼前的男人更多的是靠运气。
他陈旧的思想和腐朽的做派,早已跟这个时代拉开了距离。如果不是她帮衬着,适当地提醒,给他建议,恐怕整个公司不单单是账目问题,其它环节的弊端也都会暴露出来,可他却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
“你怎么不吃?这可是米其林餐厅。”
于清终于注意到妻子的异常,将目光从美食中转移到那张瘦削且精致的脸上,不施粉黛的妻子虽然也算漂亮,但总觉得比那个女人差了一些。
“我跟你提的给川海安排工作的事……”秦宝欣的语气有些犹豫,要是弟弟知道了这个公司的情况,恐怕说什么也不愿意趟这摊浑水。
“这个你不必担心,等这次回去了我就带他去工厂考察,职位他自己挑,以他的想法为主。这个我们之前不是说过了吗?你也不用因为这点小事吃不下饭吧。”
说完,于清夹了一大块鱼肉放到她的盘子里,“吃吧。”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对于丈夫的脾气,她再清楚不过了,他觉得对的事情,就一定要做到,并且还要强加到别人身上,就像这块鱼肉,不吃就不行。
她将鱼肉放进嘴里,除了味道鲜美之外,并无其它特别之处。
看着丈夫那油乎乎的下巴,以及俗不可耐的嘴脸,那颗很久之前埋在心中的厌恶的种子,在这一刻,生根发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