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清冲进营帐的时候,便是听闻见了孟繁落的大吼声。
这些天,他一直都在附近打伏击,总算是听闻胜利的号角吹响,赶紧带人往回走。
结果没想到进了营地便是听说容成崇湳遇刺了。
楚清一路跌跌撞撞地绕过屏风,就看见一个清瘦的女子正跨坐在容成崇湳的腰身上。
楚清并不知道她究竟是谁。
一直到他再次听见她逼迫容成澈道,“下令!”
上骑王爷,下逼皇子的人……
楚清知道,这位一定就是传说中的那个孟家三小姐了。
想着昨日听闻探子报有人押送了军粮,再看看现在的情形……
楚清心里已经有了个大概。
而此刻站在前面的容成澈,仍旧还在颤抖着。
苏景年想要上前去提醒四皇子,却被楚清拉住了。
楚清哑声道,“这是他自己的心魔,需要他自己走出来。”
苏景年并听不懂楚清在说什么,他只怕再如此耽误下去,王爷就没命了。
床榻那边,孟繁落的声音还在继续着,“容成澈你想想好,他一直带着你走到现在,究竟是要你依赖到他死,还是要你学会成长,没有人能够跟在你身边一辈子,你若是自己抬不起来头,就只能一辈子看着自己的脚尖任人摆布!”
容成澈颤抖着低着头,不敢抬起来。
这一刻的他,所有的冷静和淡定全部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样的他,就是连他自己都是陌生的。
孟繁落气得都是在咬牙了,怒极之下,她甩手将矮桌上的杯子朝着他扔了去。
容成澈没有闪躲,硬生生地接下了那杯子。
杯子碎裂坠落的同时,他的额头也迸溅出了鲜血。
沈实初都是看懵了,“你这个大逆不道的,你给我……”
郭福斌赶紧拉住沈实初,“行了行了,这里哪里有你说话的份儿。”
沈实初气不过,转头对容成澈道,“四殿下,若是暂时不拔掉尊硕王爷胸口上的箭,咱们现在就返程的话,或许回到都城还能搏一搏,所以微臣希望四皇子莫要听信旁人谗言,微臣支持不把箭。”
郭福斌却道,“尊硕王爷伤势太重,微臣倒是建议当场拔箭。”
一时间,营帐内的声音分成了两股极端化。
有说拔的,有说不拔的。
孟繁落则是只看着容成澈又道,“你想想他一路扶持着你走到现在是为了什么,你再想想你跟着他走到现在又是为了什么,容成澈你不是个废物,别让他失望,更别让你自己失望!”
苏景年在后面都是有些听不下去了。
好歹是当朝的皇子,岂有被一个臣女辱骂的份儿?
楚清反倒是笑了。
有梦魇的人,确实是需要狠狠骂用力打的。
站在前面的容成澈,忽然就停止了颤抖,就是连头都是抬了起来,他看向孟繁落,对周围的军医们下令道,“所有人听她的安排,若有违抗即刻拉出去问斩!”
所有人听着这话都是一抖。
不单单是他的话,更是他现在那盛气凌人的模样。
孟繁落见此总算是松了口气,招呼着那些还发呆的军医喊道,“要发呆回家去,我这里现在需要人手,赶紧过来帮忙!”
没有人是天生不怕死的。
所以为了自己脖子上的这个脑袋,军医们都是不得不听从孟繁落的差遣。
在孟繁落的安排下,几名太医从后面推住容成崇湳,孟繁落则是仍旧坐在荣成城南的腰身上,上半身并与他稍稍拉开了一些距离。
早已被鲜血染红的双手,仔细小心地按在那被箭穿透的胸口附近,在彻底确认了箭的位置之后,这才又是对军医道,“给我拿银针来,不能少于四十九根。”
此番她来梁城,根本就没想过会有这样的场面,所以根本没有任何的准备。
眼下也只能凑合用了。
军医们听了这话都是愣住了。
针灸之术基本都是九根银针相辅相成,最多也就十四根。
可如今张口就要四十九根……
这是要把尊硕王爷给扎成刺猬猬不成啊!
一众觉得孟繁落是个疯子的军医们,只能看向四殿下。
容成澈阴沉着脸,毫不动摇,“照做。”
军医们,“……”
片刻后,所有军医们将凑好的银针放在了孟繁落的面前。
孟繁落想着人体各处大穴的分布,再是不迟疑地朝着容成崇湳的身上落下了针。
不出军医们所料,四十九根银针真的就是将容成崇湳扎成了一个刺猬。
只是孟繁落却不给他们欣赏的时间,让他们所有人扶助容成崇湳,万不可让他倒下,让他体内的血液倒流而上。
所有军医分别站在了容成崇湳的身后左右三侧,一颗心都是快要跳出了嗓子眼。
孟繁落则是伸出双手,缓缓握住了容成崇湳胸口上的羽箭。
或许是回光返照,容成崇湳竟是忽然睁开了眼睛。
所有人都是惊愣住了。
就是连一直淡然的楚清都是绷紧了全身。
因为在场的所有人都清楚,回光返照意味着什么。
唯独孟繁落,依旧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这个快要被血染头的男人,“容成崇湳,我要给你拔箭,但是我没有万全的把握。”
容成崇湳忽然就笑了。
如昙花一现,美丽惊艳。
就在所有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孟繁落忽然就双手用力往外一拔。
“噗——!”
随着剪半的羽箭被拔出,所有堆积在伤患处的鲜血瞬时喷涌而出。
军医们,“……”
吓傻了。
孟繁落却一把接住容成崇湳倒向她的身体,双手用力托住他的腋下。
容成崇湳还有意识,但是他的意识却质准许他说出两个字,“小九……”
孟繁落却没空回答,望着他身后那不再流血的伤口,知道是针阵起了作用,当即吩咐军医们道,“纱布!止血丹!”
听着孟繁落的话,所有人有一瞬间没回过神。
所,所以这是……
救过来了?
楚清如释重负地拍了拍,已经都是快要昏过去的苏景年,一双眼睛却始终盯着那搂着容成崇湳,将军医们当奴才使唤的女子。
孟家的三姑娘。
果然不同凡响啊。
容成澈那紧紧攥在袖子下的手,不知道何时松开了。
一双手心之中,早已鲜血一片。
孟繁落撕掉容成崇湳的衣衫,止血上药包扎,等一切都忙碌得差不多的时候,忽然又道,“来个记性好的,按照我说的药方去随行的药材库里抓药!”
军医们,“……”
不是他们不想上前,是他们年纪大了,经不起这根本不让喘气的折腾啊。
楚清如一阵清风似的走了过来,笑着道,“孟三姑娘尽管吩咐,本王给你打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