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绝是一个孤儿,尚不记事时就被云崖真人收养,成为凌云宗的大弟子,云崖真人对他很好,他从不觉得自己无父无母有多可怜。
但是,云崖真人教他文韬武略,教他为人之道,却没教他什么是世间情缘,所以,他一直都冷冷清清,不染尘埃,世人都称他一声“神仙公子。”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未来的伴侣会是什么样子,也从不觉得自己会跟师弟一样,为情所困,甘之如饴。
那是蓝镜消失的第二年,师弟满心扑在找人的事情上,他不得不撑起君临府,日夜转着间,从未生过病的他竟然病了,一个人在书房里咳的惊天动地,无人发现,因为北堂君临的书房,能进入的人,一共也没几个。
“夫人失踪了,公子也魂不守舍的,现在,你也要把自己折腾垮了吗?”
带着责怪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君绝掩着嘴抬头,还在咳嗽,却看到了一双充满关切的的眼睛,那是夜霜,他知道自己的师弟身边有这么一个得力下属,却从未怎么在意过。
还在愣神,鼻翼间就充满了米粥的香气,君绝回神,就见夜霜在他面前放了一碗白米粥,几碟小菜“我不会做饭,这都是厨房里的人做的,凑合吃点儿。”
君绝愣愣的“哦”了一声。
夜霜皱眉“什么神仙公子,怎么傻头傻脑的?”
说完,转身走了。
君绝后知后觉的抽了抽嘴角,他这是被人给嫌弃了?
看着桌上简单的清粥小菜,本能的不想吃,想起夜霜的话,却又拿起了勺子,想着多多少少吃一点吧,总归是人家的一份心意。
吃完饭,夜霜掐着点儿来收碗筷,还把晓轻寒给叫来了。
“听说你病了,什么情况?”
晓轻寒从未见过自己这位师兄生病,听了夜霜的话,只觉得稀奇,连忙跑了过来。
君绝无语“只是风寒,过两日就好了。”
晓轻寒给他诊脉后吐槽“什么风寒啊,分明就是睡眠不足,疲累过度,你想当劳模啊?”
不等君绝说话,又噼里啪啦道:“我给你开个房子,夜霜你辛苦一下,这几日给他把药煎了,看着他喝下去。”
“是,轻寒公子。”
夜霜认真的应下,于是,神仙公子君绝就不得不每日吃完了夜霜送来的膳食又喝夜霜煎的汤药,然而,神仙公子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这汤药的苦味儿。
每次都少不得跟夜霜斗智斗勇一番,直到三天后,他将汤药往花盆儿里倒的时候被夜霜撞见,夜霜恼了。
药碗一扔“我是公子和夫人的护卫,不是你的厨娘,爱喝不喝!”
说完,竟然真的走了,自此之后,再没来过。
按理说,不用喝汤药了,君绝应该是高兴的,可莫名的,又觉得哪里不对劲,于是,每日处理完府中事宜后,他就想方设法的和夜霜制造偶遇。
但夜霜好像没把之前的事情当回事,见了他还是叫绝公子,也和其他下属一样见礼,夜霜的举动无一不告诉君绝她其实已经没有再生气了,但君绝更不自在了,他觉得自己甚至有毛病。
饶是如此,君绝还是日日往夜霜身边蹭,还没闹明白蹭到夜霜身边去想要个什么记过,蓝镜回来了。
又是一阵的兵荒马乱,君绝再没有心思去想当初自己的那些行为,却也已经习惯了偶尔越过蓝镜去吩咐夜霜一些事情。
点醒他的是几个夜间巡逻的侍卫,都是北辰宫麾下的弟子,如今却到了卿园。
那天晚上闲来无事,君绝坐在屋顶上自斟自饮,就听院子里几个侍卫窃窃私语“哎,你们说,那件事是不是真的啊?”
“谁知道呢,公子和夫人没回来的时候,绝公子日日往夜霜身边蹭,如今,倒也不怎么去找夜霜了。”
“那是这段时间忙,你忘了,之前绝公子生病,夜霜多着急啊,亲自煎药不说,还想着法儿的让厨房做药膳给绝公子,若不是夜霜做菜天赋实在有限,我看她恨不得亲自替绝公子洗手作羹汤呢!”
“那是绝公子病了,夜霜对谁都好你又不是不知道,当时公子和夫人都不在,就指着绝公子和轻寒公子主持大局了,绝公子若是病倒了,北辰宫岂不是群龙无首了?”
“也是,这也不能证明夜霜就喜欢绝公子啊,反倒是绝公子,病好了以后想着法儿的往夜霜身边跑,连夜霜去训练场他都要找理由跟着去呢,要说谁看上谁,还不一定呢!”
侍卫们窃窃私语着走远了,君绝在屋顶上却是彻底的呆住了。
他知道,侍卫们说这些话不过是打发时间罢了,可他自己却听进去了,夜霜对任何人都保持着善良和温柔。
可他自己却不是一个多热情的人,如果不是对夜霜有心,何必费那么多心思去制造与夜霜的偶遇?
想明白了这一点,君绝一下子豁然开朗,适逢龙在天和君砚溪婚事将近,他本打算准备充分一些,再与夜霜说明白的,却没想到,蓝镜居然提前将这件事戳破了。
有些紧张的同时,君绝也暗暗观察着夜霜的神色,见夜霜没有拒绝蓝镜的提议,君绝欣喜万分,躲过了北堂君临和蓝镜,认真的与夜霜表白,彼此许下未来,一切顺理成章。
然而,在君绝以为前途光明,未来可期的时候,云州大陆再一次乱了起来,这一次,金戈铁马没有持续太久,君绝也没太当回事。
可就在他安安稳稳准备着聘礼,布置着卿园里未来属于他和夜霜的院落时,得来一个惊人的噩耗,晓轻寒死了,蓝镜走火入魔。
君绝只来得及伤心一晚,翌日就准备好了一切求了云尘真人同去四海国,镇压叛军,斩杀圣宫和灵鹫峰余孽,调动一切力量,斩草除根,这之间,他与夜霜再不曾见面。
蓝镜处理好晓轻寒的丧事后,很是大病了一场,其实就是一场风寒,却断断续续延绵了将近三个月,那三个月是卿园气氛最低迷的时候,夜霜整日里担心蓝镜,人都变的憔悴了。
好在大家都挺过来了,从失去晓轻寒的悲伤中走出来,蓝镜和北堂君临举行大婚,一切都在欣欣向荣。
君绝重新拾起了放下了一年多的活计,准备好了聘礼,请了云尘真人和云婳真人去明家提亲,那一日,是君绝这辈子最紧张的一次。
可事实上,蓝镜把一切安排的都很妥当,齐国公府对夜霜这个义女也相当重视,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在那一年的重阳,君绝有了自己人生中最重要的伴侣。
成婚后,夜霜依旧称呼蓝镜为夫人,称呼北堂君临为嫂子,除了晚在蓝镜特地为她和君绝准备的住,生活没有任何变化。
他们成亲之后,云尘真人带着云婳真人来告别。
君绝依依不舍“如今凌云宗已经有人主管,九巍山也有师尊和云逸师叔在,你们二位又何必急着离去,留在卿园不好吗?”
君绝已然把卿园当成了自己唯一的家,不同于君临府,也不同于朝天阙,是真真正正,身心栖息的家。
云尘真人摇了摇头“我们已经为各种琐事浪费了太多时间,剩下的岁月,就四处看看,别担心,有机会,还会回来的。”
云婳真人只在云尘真人身边温柔的笑着,笑容很是温婉。
他们二位离开后,夜霜问君绝“我们大婚后,云崖真人走的时候,你似乎并不是很伤心,为何云尘真人要走,却这般伤感?”
明明云崖真人才是君绝真正的师尊,是他除了北堂君临外,最亲近的人。
君绝微微摇头“师尊要走,也是去九巍山,只要我想见他,随时都可以去看望,可师叔不一样,他是个喜欢自由成痴的人,却在凌云宗和九巍山蹉跎半生,此番离开,怕是不会再回来了。”
君绝没有跟夜霜说的是,云尘真人,曾经把晓轻寒看的比命还重要。
夜霜听懂了一些,却也没办法,只能安慰君绝“没关系,云尘真人和云婳真人经历了这么多,如今能去过自己喜欢的生活,我们应该替他们高兴的,而且,人只要活着,总还有见面的机会,不是吗?”
君绝长长叹了一口气“你说的没错,总还有见面的机会的。”
揽着夜霜的肩膀往回走,跨过门槛的时候,夜霜突然踉跄了一下,若不是君绝眼疾手快,膝盖就要磕在地上了。
“怎么了你这是?”
君绝担忧不已。
夜霜摇头“无妨,只是忽然晕了一下。”
“不行,我们去找弟妹,你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这几天都晕了多少次了?”
君绝不由分说的抱起夜霜就往君临阁走,成婚以后,他越来越明白自家师弟为什么喜欢动不动就抱弟妹了,因为他也挺喜欢抱夜霜的。
蓝镜诊脉后就笑眯眯的看着他们不说话,君绝再三逼问,蓝镜才笑眯眯的道:“动作够快的啊你们,这才成亲多久啊,孩子都有了,打算三年抱俩儿呢?”
君绝彻底呆住,夜霜也留下了激动的泪水。
在成亲后的第三个月,他们迎来了血脉相连的骨肉。
君绝一直觉得命运对他挺眷顾的,虽然无父无母,可有了一个待他如亲父的师尊,还有几个真心相待的师叔,两个尊他敬他的师弟,一个护短的师妹。
在他自以为要孤寂一生的时候,送来了人生中最重要的伴侣,如今,还带来了他生命的延续,瞧,他多幸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