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巡逻队的人走远了,崔小勇这才敢抬起头。
他抬了抬几乎快要遮住半张脸的头盔,看向赤奴的目光充满探究。
刚才明显是赤奴帮了他。
要不是赤奴及时出现,他肯定就暴露了。
崔小勇犹豫了下,还是按照顾斐的交代开口说道。
“我们是奉顾家人的命令前来这里办事的。”
说完他就紧盯着赤奴的脸,想看看赤奴是个什么反应。
正跪在地上捡拾牛羊下水的赤奴动作一顿,他抬起头,看向崔小勇,原本死气沉沉的蓝色眼眸,就像是被人放了把火似的,目光一下子就燃烧了起来。
赤奴一把抓住崔小勇的手腕,想问关于顾家人的事情。
可他发不出声音。
他的舌头被剪了,现在是个哑巴。
崔小勇心里一惊,他自认反应是很快的,可面前这个奴隶的动作更快,他甚至都没看清楚对方是怎么动的,自己的手腕就被人给抓住了。
这要是换到战场上,他估计都不知道被对方杀掉几回了。
守在浮桥边上的另外一个南楚兵见到崔小勇被人抓住了,赶紧拔出腰间佩刀,打算冲过来帮忙。
可就在这时,身后的浮桥晃动幅度变大,随即就有人通过浮桥跳到了岸上。
此人正是顾斐。
在他的身后,还跟着九千南楚兵。
原本潜藏在河水和石头后面的南楚兵,也都纷纷走出来。
这要换成任何一个西沙人,都得被面前的景象给吓到。
可赤奴却像是没看到那些南楚兵似的,他的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顾斐,目光灼灼。
即便时隔多年,即便顾斐已经长大成人了。
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顾斐。
赤奴放开崔小勇,想朝着顾斐走去。
崔小勇却忽然出手,从后面一把擒住赤奴的胳膊,同时抬脚踹向赤奴的膝盖窝,强迫赤奴跪到地上。
即便顾斐说了此人有可能是自己人,但也只是有可能,崔小勇不敢百分百相信此人。他怕此人要对顾斐不利,所以先下手为强,先把人制住再说!
谁知赤奴的力气竟超乎寻常的大,崔小勇使出全身力气也没能压制住赤奴,反倒被赤奴给一把甩了出去。
赤奴一个箭步冲到顾斐面前。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要对顾斐不利的时候,他忽然跪了下去,朝着顾斐磕了个头。
顾斐抬起手,示意所有人都不要乱动。
众人只得暂时放弃拔剑的念头,老老实实地站在旁边,看着面前这让人意想不到的一幕。
顾斐唤了一声。
“老八。”
听到这个久违的称呼,赤奴浑身一震。
他缓缓地抬起头,眼睛通红,由于情绪太过激动,嘴皮子不断哆嗦,无声地吐出两个字——
少爷。
顾斐细细地打量他,发现他变了很多,不仅皮肤变黑了,脸上还多了刺青。
那是奴隶才有的刺青。
见到顾斐在看自己脸上的刺青,赤奴赶紧又匍匐下去。
他曾经教导过少爷学习骑射,算是少爷的半个老师,可如今他却成了别人的奴隶,这对少爷而言,是一种侮辱。
他不想让少爷看到自己脸上的刺青,不愿因为自己而让少爷的声誉受损。
顾斐上前一步,将赤奴搀扶起来。
“老八,我不知道这些年来你经历了什么,眼下也不是叙旧的时候,我们现在要偷袭西沙营地,你能帮我们吗?”
赤奴毫不犹豫地点头。
他当然愿意!
他不惜忍辱负重,潜伏在涅乌帕的身边,为的就是今天!
顾斐将背上的弓箭递给赤奴,郑重其事地说道。
“父亲曾经跟我说过,你的骑射功夫是天下一流,时隔多年,但愿你的骑射功夫没有退步。”
听到少爷提及过往,赤奴眼中闪动光芒,他双手接过弓箭,紧紧地攥在手心里。
在他短暂的三十年人生里面,前面十五年和最近这十年,都是在屈辱中度过的,唯有在顾家度过的那十年时光,才能被真正地称作为人生。
这世上,唯有顾家的人,才愿意心甘情愿地把他当成一个人来看待。
因为有了赤奴的加入,顾斐决定临时改变突袭计划。
他亲自带领一百二十人乔装打扮成为西沙巡逻队,混入西沙营地,崔小勇则带领其他南楚留在原地待命。
“只要西沙营地一乱,你们就冲进来,之后的事情就按照我们之前商量好的去办,记住了吗?”
崔小勇重重地点头,表示记住了。
赤奴在前面领路,顾斐与一百二十人紧随其后。
他们穿着西沙巡逻兵的衣服,带着厚重的头盔,低垂着头,与无数西沙兵卒擦身而过。
顾斐在赤奴身后低声说道。
“带我们去马圈。”
赤奴对西沙营地的地形非常熟悉,有他带路,顾斐等人很顺利地找到了马圈。
马圈里面停放着二十多万匹战马,它们这会儿正在休息,有近千名奴隶正在往马圈里面搬运草料和水。
这些奴隶全都衣衫褴褛,面黄肌瘦。
虽然都是奴隶,可奴隶也有分过得好的和过得不好的,面前这些奴隶显然就是过得不好的,而赤奴则算是过得比较好的。
在马圈旁边还守着一些西沙兵卒,他们见到赤奴和巡逻队靠近,只是多看了两眼,然后便收回视线,继续跟同伴闲聊去了。
长夜漫漫,他们又不能睡觉,只能靠着闲聊来打发时间了。
顾斐带着人朝那些西沙兵卒走过去。
起初那些西沙兵卒并没有理会,知道顾斐等人靠得太近了,他们才察觉到不对劲,正要开口询问,就被顾斐等人给一刀砍掉了脑袋!
奴隶们见到这一幕,被吓得惊声尖叫,抱头鼠窜。
顾斐等人直接踹开马圈大门,用火把点燃草料。
野兽对于火焰有种本能的畏惧,即便是经过驯化的战马也一样。
二十多万匹受到惊吓的战马,如同潮水般冲出马圈。
有些来不及逃跑的奴隶,直接就被战马踩成肉泥。
战马们在营地里面四处乱窜,奴隶们也在奔逃,他们一边逃还一边哭嚎。
“南楚人来了!他们杀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