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微微和阿桃已经种了牛痘,两人并不担心会被传染,所以江微微让詹春生和秀儿宋浩三人先回去。
三人知道轻重,不会在这种事情逞强,顺着江微微的意思回家去了。
江微微和阿桃一整天都留在江家,给赵氏治病。
赵氏高烧不退,时而迷糊,时而清醒。
只要发现她是清醒的,江微微就会追问她三天前去了哪里,见了哪些人,务必要弄清楚她从那里染来的天花。
赵氏起初还不乐意跟她说话,开口就是不干不净的。
等到病情逐渐加重,赵氏终于慌了,不敢再胡言乱语,江微微问她什么,她就回答什么。
江微微问:“你是说,三天前你去了青莲庵?还见过慧珠师太?”
赵氏说:“嗯,我是和茹香一起去的,那慧珠师太还挺好说话的,不仅没有收我们的香油钱,还送了我们一碗神水。”
“什么神水?”
“是青莲庵后院的井水,慧珠师太说那口井日夜听诵经文,已经有了佛性,井里的水也就成了神水。”
江微微蹙眉:“你们好端端的跑去青莲庵做什么?还有拿什么劳什子神水,人家让你喝,你们就喝。你们不怕喝出毛病来吗?”
要换做平时,被她这么一顿训斥,赵氏肯定要气得跳脚,可现在赵氏却只能委委屈屈地解释道:“我们也是没办法,茹香没法生孩子,大夫又治不好她,我们就只能去求菩萨显灵。”
“我之前不是给江茹香开了药方子吗?只要她按时喝药,好生调养,不出三五年就能怀上身孕。”
“三五年时间太长了,茹香嫁人已经两年多了,仍旧连个一儿半女都没能生出来,她那个婆婆是个厉害的,因为这事儿没少训她,要是今年还没能怀上,她那个婆婆估计就要闹着休妻了。”
这会儿赵氏估计是察觉到自己快不行了,反倒没有了以前那种尖酸刻薄的样子,变得好说话起来。
像是关于江茹香家里的那些话,赵氏以前是从不会跟外人说的,可今天却一口气全给说了出来。
江微微一边给她上药一边说:“我记得江茹香那个婆家还是你给找的吧?当初你就是看上了人家住在镇上,家里有个裁缝铺子,有钱得很,所以才一个劲儿地撺掇江茹香嫁过去,那时候的你肯定没想到会有今天吧?”
赵氏被问得无言以对,一张老脸涨得通红。
好在她此时本就因为天花而脸色泛红,所以也看不出她的脸色变化。
良久她才艰难地挤出一句话。
“我也没想到茹香会生不出孩子。”
“就算没有孩子这回事,也会有别的事情,你还没看出来吗?你那个亲家压根就看不起你们一家,孩子只是人家拿捏江茹香的借口。”
江微微这番话说得过于直白,一下子就将赵氏勉力维持住的遮羞布全给撕开了。
当初江茹香刚嫁过去那会儿,她还会三无不时地回家看看赵氏和江林海,而且每次都会带些东西给二老,可伴随时间的推移,她回娘家的次数越来越少。
这次江茹香回娘家可以说是一年内的唯一一次,还是一个人回来的,带回来的东西只有那么几尺压在仓库里面不知道多久的旧布料。
赵氏和江林海不是没有察觉,只是碍于对闺女的疼爱,一直没有表现出来。
大家一起装傻,假装一切都还跟以前一样。
可现在,江微微却尖锐地刺穿了这层伪装,让赵氏想要装傻都没法再装下去。
赵氏的嘴皮子不断哆嗦,似乎是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出口。
很快她又再度陷入昏迷,嘴里开始说胡话,一下子喊茹香的名字,一下又喊宝方的名字,有时候还会喊她家老头子……
只要是个人都能看得出来,她的状态很不好,怕是快不行了。
一连拖了三天。
赵氏的病始终未见好转。
更糟糕的是,江微微和阿桃身上的牛痘开始发作了。
两人感到头晕无力,嗓子疼得厉害。
江微微本来还想坚持一下的,后来实在是坚持不住了,别说给赵氏治病,她现在是连站都站不稳了,看什么都觉得头晕眼花。
她只能去找江仲平和江林海商量。
“我和阿桃要回去一下,这两天江赵氏就由你们家里人去照顾吧。”
江林海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你这个时候撒手,是打算见死不救了吗?”
江微微的嗓子很疼,说话声音非常沙哑:“说句不好听的,能做的我们都做了,剩下的就只能是听天由命,就算我们留在这里也无济于事。”
“那我不管,你们是大夫,你们不能丢下病人不管!”
江林海坚持不肯放人。
江微微懒得跟他废话,直接叫上阿桃走人。
江林海伸手去拦她们:“人还没治好,你们不准走!”
江微微直接撸起衣袖,露出胳膊上红红的水疱:“你要是再靠近我,我就把这病传染给你!”
江林海登时就被吓得连退好几步,他睁大眼睛满面惊恐:“你、你被传染了!”
“是啊,我们被传染了,所以你最好离我们远点。”
江微微一边说着,还一边故意往他那边走了两步。
江林海生怕被她传染,当即落荒而逃。
江仲平倒是没走,他不停地赔礼道歉:“对不起,我爹刚才也是因为救人心切,才会对你们那么不客气,我代替他向你们道歉,希望你们别跟他一般见识。”
江微微瞥了他一眼:“你不怕我们传染给你?”
江仲平面露苦笑:“我这几天一直待在家里,估计我早就背传染上了,也不在乎再被传染一次了。”
“既然这样,那你把手伸过来。”
江仲平不明所以,但还是伸出了右手。
江微微用手术刀飞快地在他手背上轻轻划了一下。
江仲平吃痛,下意识地缩回右手,他见手背上被划出一道浅浅的伤口,不禁皱眉:“你做什么?”
江微微又用银针挑破自己手背上的一颗水疱,取出脓液,道:“你要是不想死的话,就把手伸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