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暴在上,我亲爱的诗人先生......眼前这个刚刚从宿醉中醒来的酒鬼,急需您天才般的头脑为他指明方向!”
一个头戴黑色鸭舌帽,身穿棕色双排扣短款毛呢大衣,留着两撇精致胡须的英俊年轻人从灰色轿车中探出脑袋,用唱诗般幽默的口吻对着杜宾说道。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杜宾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大半。
他如释重负的睁开眼睛,将不断有冷汗渗出的双手插进上衣口袋,表情从容的走到轿车旁边。
透过敞开的车窗,杜宾闻到了年轻人身上散发的浓浓酒气,以及呕吐物干涸之后产生的怪味。
......笼罩在圣拜庭大教堂上空的白雾已经消散,歌莉娅也没有再发出危险预警。
根据牧羊人先生提供的信息和《梅林遗章》中的记载来看,“它”应该已经成功取走了那支封印于圣拜庭大教堂地底的“羽毛”。
呼......也就是说到目前为止,我的计划已经成功了一大半!
星轮在上,神灵的眷顾虽不总是有用,但起码能够让人在面对未知危险时有个心灵寄托。
......这大概是成为宗教信徒唯一的好处吧。
杜宾快速分析着,脸上露出老友见面般的轻松笑容。
“安德鲁先生,连续饮用三瓶酒精度数在五十度以上的“安卡度水晶头骨”,您的小脑现在就像泡在酒精之中的蝗虫,彻底丧失了运动平衡感。
“为了您的健康,也为了我的生意,我建议您先找一个足够安全的地方好好睡一觉,然后再去“菲莱纳堡”和奥尔先生谈一谈关于珠宝店抢劫案的事。
“毕竟......像您这样机敏且消息灵通的合作者可不好找。”
被称为安德烈的英俊年轻人上半身往车窗上一趴,晕晕乎乎的脸上露出一个无所谓的笑容。
“生命短暂,与其清醒着体会衰老的过程,不如在美酒中狂欢至死,作为一名风暴信徒,我想我恰如其分!
“那么,尊敬的诗人先生,您确定不需要我去跟踪他们吗?”
杜宾嘴角上扬,眸光闪烁间,浅笑着打趣道:
“信仰在您口中总是那么轻盈而富有幽默感,安德鲁先生......我认为您的这点品格值得所有风暴信徒学习,风暴教会没有让您成为一名祭祀,绝对是他们莫大的损失,全知全能的风暴女神要是知道了,估计都会为之叹惋!
“我非常欣赏您在这件事上表现出来的积极性......但不需要。
“我或许已经猜到了他们的身份,这样贸然跟过去只会使您陷入危险的境地,这伙人的身份并不简单,杀人对于他们而言和吃饭睡觉没什么两样。
“你能事先打探到他们要抢劫珠宝店的消息对于我们来说已经足够了。”
安德鲁两撇精致的小胡子轻轻一抖,神情愉悦的说道:
“诗人先生,虽然您总拿我虔诚的信仰来讽刺我,但这丝毫不影响我他妈的就像喜欢美女一样,喜欢你那聪明的“小脑袋瓜”......我甚至都记不清它到底为我省去多少不必要的繁琐工作!
“风暴为证,也许我应该像赞美风暴女神一样赞美它,是的,这一点都不过分。”
安德鲁夸张的表情和一本正经的语气,让杜宾不由笑出声来,与安德鲁这样的中间人合作,总能让冗杂的侦探工作变得轻松不少。
“.....奥尔先生那边就交给我了,这可是一笔价值高到无法估量的珠宝,视金钱为信仰的奥尔先生肯定已经急坏了,想必他很乐意支付一点对他而言“微不足道”的报酬,以此来得到一些有用的信息。”安德鲁摊了摊手,乐观补充道。
“当然!”杜宾微笑着点点头。
视线余光不动声色的扫过米歇尔广场上耸立的黑色方尖碑,圣拜廷大教堂敞开的大门,以及那名年轻祭祀向着教堂内部走去的背影。
......最后重新回到醉醺醺的安德鲁身上,发自内心的赞美道:
“在与人沟通这方面,您的天赋足以让所有人羡慕,在我的故乡,人们通常会将这种过于外向的能力称呼为......嗯......”
杜宾愣了愣,一时有些想不到该用什么合适的词汇来表达,两种完全未曾碰撞过的语言之间存在的巨大鸿沟,着实让他犯了难,这可不是一个“聪明脑袋瓜”能够解决的问题。
犹豫许久之后,在复杂拗口的拼接词和语义相近的代替词之间,他选择了后者。
““社交兴奋症”,是的,没错,“社交兴奋症”。”
“见鬼,又是一个崭新的词汇,我发誓,我的文法老师都没教会我如此之多的词汇......也我应该将它视为赞美,来自一位诗人的深沉赞美!”安德鲁抓了抓闷沉的后脑勺,理所当然的说道。
赞美吗?其实我也不知道,杜宾表情怪异的思索着,最终也没得出个准确结论,只能无奈转移话题。
“不过我还是希望您能采纳我的建议,将这个温暖而舒适的清晨用于睡眠,珠宝的事并不着急,当然最终如何选择是您的自由。
“人生而自由,前提是您的自由不会妨碍到他人的自由和生命,这是极其崇高的美德。”
说到这杜宾似乎联想到了什么,蓝宝石般的眼眸中流露出安德鲁无法理解的沧桑和疏离感。
那是一种语言难以描述的,仿佛超越物质距离的沉重之感.....就好像.....他并不属于这个世界。
安德鲁晃了晃发晕的脑袋,好奇问道:
“诗人先生,从您富有哲理的话语里我似乎感受到了一些遥远而悲伤的情绪。
“我可以将其理解为克莉丝汀小姐经常形容的“矫情而肤浅的无病呻吟”吗?”
杜宾诧异的看了一眼醉醺醺的安德鲁,用半开玩笑的语气说道:
“您可真是一位观察力出色的人,尤其在喝醉的时候。”
安德鲁随手点燃一跟香烟,神情迷醉的吸了一口,显然完全没有将混血诗人的调侃放在心上,更没有就这件事进行深入探讨的打算。
接着他从轿车副驾座拿出一卷黑色的胶卷扔给杜宾,打了个哈欠道:
“这是我抓拍到的抢劫案现场照片,兴许会对您有所帮助......接下来我准备听从您的建议回家好好睡一觉。”
杜宾含笑点头,从大衣内口袋中掏出一盒韦恩爵士为他准备的,用于提神醒脑,祛除口腔异味的薄荷糖,自己吃了一颗,顺带着递给安德鲁一颗。
“看来酒精并没有让您丧失判断力,果然,聪明的人在任何时候都有能力做出正确的选择。”
安德鲁微笑着耸了耸肩,接过薄荷糖扔进嘴里,驾驶着灰色轿车驶入清晨热闹的街头。
目送安德鲁离开,杜宾回身看向庄重肃穆的圣拜庭大教堂。
......刚刚那位年轻的祭祀就是铁匠先生日记中所说的“风暴教会坚定的变革者”吗?
看起来很年轻,但有神秘的铁匠先生支持,他应该很快就能借着这次机会进入风暴议会的高层。
......果然,类似这种涉及“永生者权柄”的历史既定事件中都蕴藏着巨大的机遇,就看你有没有能力抓住它。
只是铁匠先生这么做的目地是什么,推动教会变革对他有什么好处吗?
从以往的日记分享内容来看,铁匠先生绝不像牧羊人先生那样是一位乐于分享的无功利主义者,相反他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有着明确的目地和利益诉求。
......当然,这一切暂时都和我没什么太大的关系,我的收获已经够多了。
不过如果有机会,倒是可以认识一下这位前途无量的年轻祭祀!
想到这里,杜宾面带微笑,对着圣拜庭大教堂行了一个抚胸礼,转身在路边叫住一辆双轮马车。
“斐烈罗北街37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