璃沙罗咬了咬下唇,飞快地看了萧奕一眼。
那个在街头巷尾的传闻中被称为“杀神”的镇南王世子竟然长得这么好看,南凉多是肤似黑炭的糙汉,哪有像世子爷这般眉目如画的男子,比起来,家里给她挑的几个赘婿的侯选,实在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根本无法相比。
这镇南王世子妃委实是好命。
想着,璃沙罗的眸中有几分艳羡,但立刻就掩饰了过去。
四周的不少百姓都是交头接耳地揣测着,也不知道这对年轻的夫妇是什么贵人,竟让古那家的姑娘特意跑来这玉市想与他二人搭上线。
萧奕从旁人的议论中听出一二,就简明扼要地对着南宫玥说了两个字:“皇商。”
商人重利。南宫玥略微一想,就明白了,也不再与这位姑娘多言,转头对萧奕道:“阿奕,我们再看看,我还想挑些玉带回骆越城。”南宫玥心里琢磨着,要挑上一块水头好的玉石,定制个笔洗带回去给萧霏。
萧奕立刻应了。
两人也不再理会璃沙罗,一边说话,一边往前行去。
璃沙罗没有因此灰心,对于她而言,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绝不能功亏一篑。
父亲也曾说过,商场如战场,不到最后都不算失败!
更何况,她如今面对的可不是一个普通的人,而是这片南凉地界的新主人,一时的失利算不上什么。
想到这里,璃沙罗打起精神,又跑了上去,很有诚意地说道:“公子且留步,请听我一言。虽然冒昧,但我其实是想与公子做一笔生意。”见萧奕没有理会她,又继续说道,“不知公子可听闻过南凉古那家之名?我们家素来以培育良驹而闻名,下有马场上百处,其中乌藜城外的风雷马场更是南凉最大的马场,匹匹皆是百里挑一的良驹。”
古那家以养马起家,自上一任的掌家起,古那家就专为南凉提供战马,因此不仅积下了大笔的财富,而且虽是商贾,在这南凉国内也有着不小的威望。
军马对于任何一方势力都有不小的吸引力,古那家虽在此道上有着极佳的优势,可是南凉养马的并不只有他们家。尤其自南凉亡国后,古那家身份尴尬,说不定就会被别的家族抢了先,那古那家恐怕就真得败亡了。
这一点不止是她,她的两位兄长同样知道。
璃沙罗甚至还听闻近日大哥正在设法讨好一位南疆军的老将军,她正扼腕自己晚了一步,却没有想到,萧世子竟会在这时来了乌藜城,而她更是比大哥早一步得知了萧世子的行踪……这是一个大好的机会,她一定要设法说服萧世子同意从古那家采购战马。
哪怕被萧奕无视,璃沙罗也不见尴尬,一路跟在萧奕和南宫玥身侧,说道:“公子,风雷马场距离此地不远,您若不信,大可前去一观。”她恭敬地道,“还望公子能给古那家这个机会。古那家必不会让公子失望的。”
她点到为止,没有再继续往下说,生怕反而惹得萧奕不耐烦。
而这时,南宫玥停下了脚步。
璃沙罗心中一喜,正要开口,就见南宫玥停下并不是为了和自己说话,而是从一旁的摊位上拿起了一块手掌大的玉石,把玩了起来。
璃沙罗心念一动,说道:“公子,夫人,看二位必是爱玉之人,然这玉市中大多只是俗品。依我所见,能配得上二位,唯有玉王……”她再次拿出那块白色的毛料,说道,“就好比这块。二位是初来玉市吧,不如驻足片刻如何?”
她的眸中闪烁着自信的光华。
做生意不能急于一时,还得循序渐进才是。
哪怕今日与萧世子无法谈下这笔生意,她也得给他留下印象。
虽然和最初的计划不太一样,可萧世子和世子妃既然来了玉市,肯定多少会对能开出珍品的毛料有几分兴趣。
南宫玥确实有些好奇了,他们在这里逛了这么久,还没见到有人开出过珍品呢。
见南宫玥停下了脚步,萧奕也从善如流。
璃沙罗见状,笑意又深了一分,把毛料给了一位开石师傅,吩咐道:“开石。”
那师傅应了一声,赶忙一刀开了下去。
围观的人群凑上前去,发出一声惊呼。
“见绿了!”
这一刀切下赫然可以看到一片诱人的绿色,那翠绿色浓艳,却又晶莹剔透,绿得正,绿得浓,绿得艳……
“这是极品啊!”
一个人脱口而出,声音激动得微微颤抖着,其他人也都沸腾了起来,交头接耳。
旁人惊叹不已,而璃沙罗则心定了不少。
这块毛料是她出门前特意让人从府里的库房取出来的,只是未开石前,多少总有几分不确定,直到此刻她才放下了心。
“继续开。”
璃沙罗果断地说道,那师傅便继续下刀,随着一刀刀地下去,露出了最浓艳剔透的绿色。
那开石的师傅几乎手都要颤抖了,有的毛料第一刀下去,看着见绿,但也许就这么一小片绿,可是这块毛料却不同,其中的翡翠至少有婴儿拳头大,瞧它绿得流油的颜色,倘若整块翡翠都没有一丝瑕疵的话,那么……
师傅下刀的手更快了,四周的人都是倒吸了一口气,又有人激动地说道:“这……这应该是龙石种祖母绿吧?那可是翡翠中极品中的极品!”
“是啊是啊,这玉质至少价值千金,足以争一争今年的玉王了。”
“古那家的姑娘果然不简单啊!”
“……”
璃沙罗心头的巨石终于彻底放下了,恭敬地说道:“古那家愿将这块玉石赠于公子和夫人。”
周围一片哗然,看这水头色泽,这可是价值千金之物,古那家还真是豪爽。
南宫玥微微一笑,方才她亦是看得兴致勃勃,尤其是周围紧张的气氛有些感染到了她,亲眼见证了一块极品翡翠的出世,实在是种不错的体验。
可看完也就够了。
这翡翠确是极品,她不缺好玉,这块价值连城的祖母绿在她眼中还及不上刚刚那两块小玉石。
她笑了笑说道:“姑娘的眼光确实不错,这块翡翠确实有着玉王之象,恭喜姑娘了。”瞧过了热闹,她也有些倦了,向萧奕说道:“阿奕,我们回去吧。”说着,又让摊主把自己刚刚挑的那块玉打包了起来。
萧奕的目光一直全神贯注在南宫玥的身上,见她脸上露出了疲态,自然连忙就应了。
“公子,夫人。”璃沙罗见状,一时有些焦急,脱口道,“您看这……”
萧奕似笑非笑地撇了她一眼,那态度虽是漫不经心,眸光却锐利如箭。
商人执着是一回事,只要能哄得阿玥高兴他不在意,可若不懂分寸就让人厌烦了。
萧奕的目光让璃沙罗望而生畏地低下了头,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
她有些不甘心,咬了咬唇,还想开口,抬头就只看到了萧奕正把南宫玥扶上马背。
他们本来是一人一骑出来了,可是见南宫玥有些蔫蔫的样子,萧奕实在不太放心,于是利索地翻身上马与她共骑,一夹马腹就策马而去,只留下滚滚飞扬的尘土。
璃沙罗直愣愣地站在原地,她不得不承认,她是失败了。
她沉默了一会儿,又重新打起精神,告诉自己说:今日她也不算败得太彻底。
她曾经听闻过世子妃的传言,说是大裕的一品郡主,甚是善妒,以至萧世子别无妾室,甚至还有人说,萧世子是看到大裕皇帝的份上,才会世子妃如此容忍。
可是,她却发现,无论是萧世子小心翼翼扶着世子妃上马的样子,还是两人时不时的目光相对,都有着化不开的柔情蜜意,显然与传闻并不相符。
这么说的话,也许她可以换种方式试试。
当年,他们古那家的祖先也是靠着锲而不舍的精神才挣下了这份家业,她的血脉中既然也留着祖先的血液,那么她也可以的!
前方的萧奕带着南宫玥出了玉市,他刻意地放缓马速,策马往乌藜城的方向而去,而南宫玥骑来的那匹母马则自觉地跟在萧奕的乌云踏雪之后。
踏踏踏……
在阵阵马蹄声中,南宫玥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阿玥……”
萧奕唤了一声,想问她觉得如何,却发现她发出了均匀而绵长的呼吸声……
南宫玥竟然在路上就睡着了。
萧奕眉宇紧锁,他现在可以确信他的臭丫头肯定不对劲!
记得她上次中毒未愈那会儿也是这样,总是像睡不够似的……难道是因为最近旅途劳顿,以致毒素又反复了?
萧奕越想越担忧,偏偏这南凉的太医委实是没用,他可不敢让那等庸医给阿玥看病……等等!
萧奕忽然灵光一闪,他真是犯糊涂了。
南凉王宫的那些庸医的确不可靠,但是军营里也有军医啊。哪怕那些军医更擅长的是刀剑外伤,可怎么说医术也比那些庸医牢靠多了。
想到这里,萧奕小心地替南宫玥调整了一下位置,让她舒服的靠在自己的身上,马速也随之更稳了。
二人径直回到了南凉王宫,穿过九道宫门,来到月息殿……从头到尾,南宫玥一直睡得迷迷糊糊。
萧奕小心翼翼把她抱了下来,在众多宫人各异的目光中,他亲自把南宫玥送到了内室中,轻柔地放在床榻上。
原本还昏昏沉沉的南宫玥在触及床榻的那一瞬,打了个激灵,忽然醒了过来。
她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有些茫然地看着四周,仿佛想不通自己怎么会在这里,跟着眼神清醒了一下,面露赧然道:“阿奕,我睡着了?”
说着,她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自己怎么跟个孩子一般,说睡就睡着了。
“就睡了一会儿。”萧奕应道,不动声色。反正他跟阿玥说再多,她都觉得自己没事,还不如他自己先悄悄地把军医叫过来呢。
南宫玥被萧奕扶着坐起身来,又想起了什么,问道:“阿奕,我赌石赢来的那两块玉石呢?”
萧奕愣了一下,脸上露出几分宠溺的笑意。他从随身带的荷包里把那两块小小的玉石倒了出来,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发顶道:“放心吧,你的东西我怎么敢忘呢!”
南宫玥娇憨地笑了,把玩着那两块小玉石说:“这块雕笔托,还有这块,我要好好琢磨琢磨……”虽然这两块玉的玉质一般,但是顺着玉石上的纹路雕刻的话,应该还是可以做出不错的小玩意。
萧奕接过其中一块指头大小的玉石,然后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把刻刀,故意转移南宫玥的注意力:“我现在就给你雕笔托。”
南宫玥顿时眼睛一亮,目光被他的动作吸引。
萧奕随意打量了那玉石一遍,就拿着刻刀熟练地雕了起来……
南宫玥一眨不眨地看着萧奕好看的手指飞舞,阿奕使刀的样子还真是好看,无论是飞刀,刻刀,长刀,还是菜刀……
她嘴角翘起,笑意渐深。
内室里,静悄悄的,只有两人的呼吸声,刻刀在玉石上的雕琢声,还有外面风吹树叶的簌簌声……
不知不觉,这一切交织在一起,化成了一曲安详的催眠曲。
南宫玥打了个哈欠,又觉得眼皮变得沉重起来,闭上眼睛,脑袋一歪……
几乎是下一瞬,萧奕就稳稳地扶住了南宫玥的螓首,手掌上能感受到她温热的呼吸喷在他的掌心,温暖而规律。
阿玥睡着了。
萧奕的眸色更深,更黯,轻巧地扶着南宫玥躺了下去,这一次,没惊动她分毫。
她粉润的樱唇动了动,似乎睡得更沉了。
萧奕盯着入睡的南宫玥片刻后,转身挑帘朝外走去。
守在外面一干宫女忙不迭给他请安,他看也没看她们一眼,径自唤了一个士兵过来,吩咐道:“你去军营给我叫一个军医来!”
“是,世子爷。”那士兵赶紧抱拳领命而去。
萧奕则又回到了月息殿的内室中,在一串串的珠链的晃动声中,南宫玥毫无所觉,径自沉睡着。
萧奕在榻边坐下,握着她的一只素手,眼中掩不住的忧虑,以及恐惧……
这一刻的他,身上没了平日里的不羁与肆意;这一刻的他,看来如此孤独,就像是一个孤单的小男孩。
他想紧紧握住南宫玥的手,告诉她,不要离开自己,但是又怕自己过分用力会惊醒她,会吓到她。
他的嘴唇动了动,无声地说道:阿玥,你一定要没事啊!
内室中,静悄悄地,沉甸甸地……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外头响起栀子生硬的禀告声:“世子爷,李军医来了。”
萧奕如遭雷击般,猛然回过神来,急忙道:“让他进来。”
不一会儿,一阵急促的步履声自外面传来,然后是一阵挑帘声,栀子领着一个四十余岁的中年男子进来。
这位李军医中等身量,身穿一件朴素的青色衣袍,皮肤被晒得黝黑粗糙,看来饱经风霜。他显然是急忙赶来的,此时呼吸还有些不平稳。
他快步走到近前,抱拳行礼:“见过世子爷。”
他见萧奕好端端的,而南宫玥则是闭目躺在床榻上,心中猜到应该是世子妃有什么不适,心下更为紧张了。
这南疆军上下,谁人不知道世子爷和世子妃鹣鲽情深,且世子妃医术高明,这若是连世子妃自己都治不好的病,那自己能行吗?
李军医越想越是心里发虚。
萧奕起身吩咐道:“你给世子妃请个脉。”
闻言,栀子赶紧办了把小杌子到床榻边,而李军医只能硬着头皮上前,这还没开始把脉,额头的冷汗已经涔涔落下。
他坐下后,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伸出三根手指搭在南宫玥的皓腕上……
这时,内室中静得出奇,栀子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萧奕更是死死地盯着李军医的一举一动,注意着他的每个表情变化。
静下心来的李军医凝神感受指下的脉动。
往来流利,如盘中走珠,应指圆滑,往来之间有一种回旋前进之感。
对于身为军医的李军医而言,这个脉象真是熟悉而又陌生,让他几乎怀疑自己是不是探错了。
这件事事关重大,可错不得啊!
李军医眉头微蹙,谨慎地又再次确认了一遍。
见李军医神色有些不对,萧奕的心更为忐忑了,心道:难道阿玥真有什么不好……
就在这时,李军医终于收回手,站起身来,转身对着萧奕再次抱拳,正色禀道:“世子爷,小的给世子妃探过脉了,世子妃这是滑脉。”
滑脉?!萧奕愣了一下,滑脉是什么……
李军医赶紧把话说白了:“恭喜世子爷,世子妃乃是喜脉。”
喜脉!
这两个字反复地回响在萧奕耳边,他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目光灼灼地朝床榻上睡得正沉的南宫玥看去。
他的臭丫头有身孕了!
一瞬间,他脑海中闪过很多画面,连她这段时日的不少古怪之处也有了解释,难怪她最近特别喜欢酸酸甜甜的食物,难怪她最近讨厌油腻,难怪她最近越来越容易疲累,难怪她最近坐着也会睡着……
萧奕一方面是恍然大悟,一方面又是心花怒放,嘴角不自觉地翘起。
宫女栀子也暗暗松了口气,幸好世子妃不是病了,而且还是天大的喜事,世子爷和世子妃心情好,对于她们这些宫中的前朝旧奴,也是一个好消息。
好一会儿,萧奕才记起来问李军医:“世子妃的身子状况如何?”
世子妃腹中怀的说不定就是未来的小世孙,镇南王府下一代的继承人,李军医那是一丝也不敢怠慢,忙回道:“世子妃的身子调理得不错,现在脉象很稳,看来大概有一个多月了。”
这若是普通的孕妇,李军医就随便给开一剂安胎药让对方安安心,但是如今怀着身孕的可是世子妃,他可不敢随便开方子。
萧奕随意地挥了挥手,让李军医下去了,栀子也识趣地一起下去了。
萧奕又在南宫玥的身旁坐下,再一次握住了她的手,仿佛碰触一个绝世珍宝一般。
至今,他还觉得恍然如梦。
萧奕傻乎乎地捏了自己一下……好痛,不是梦!
阿玥真的有了身孕!自己要当爹了,阿玥要当娘了!
那个小阿玥现在就在阿玥的腹中……
想着,萧奕的另一只手忍不住伸了过去,轻轻地捂在了南宫玥的腹部,嘴角又傻乎乎地翘了起来,笑得眼睛眯成了两弧弯月。
萧奕忽然侧躺到了床榻上,一手揽着南宫玥纤细的腰身,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的睡颜,心口暖呼呼的,宁静而温馨。
上天实在是太厚待他了!
有了阿玥,有了他们的孩子,他又有何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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