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刚用过晚膳后,南宫玥便去了挽晴院给南宫琤添妆,这也是南宫琤出嫁前,她们姐妹最后一次说体己话的机会了。
与南宫琤一同坐下后,南宫玥也不兜圈子,直接从百合手中接过一个紫檀木匣子交给了她,说道:“大姐姐,你明日就要出阁了,这个就当妹妹的一点心意,给大姐姐添妆。”
南宫琤接过打开一看,只见放在匣子中的是一套红宝石头面,看那首饰做工精细,那红宝石更是艳如鲜血,热情似火,一看便是上等的“鸽血红”,这套头面怕是……
南宫琤立刻将匣子合上,又推了回去,道:“三妹妹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按照常规,家中未出阁的姐妹之间添妆,一般送些个香囊、络子之类的东西,最多也就是发钗、珠花什么的,心意到就行了。虽说南宫玥手上有不少好东西,这一套红宝石头面对她来说,不算什么,她会出手如此大方恐怕是因为自己这门亲事看来有点委屈,但是还是太贵重了,而且她自己并不觉得委屈……
南宫琤的嫁妆其实不算少,尽管苏氏和赵氏对这门亲事不满,这种不满也体现在了她们的添妆上,可就算是如此,南宫琤毕竟是南宫家的嫡长女,按照份例,光公中就需要出一万两银子来为她置办嫁妆。再加上,南宫秦和南宫晟为了弥补南宫琤,又在暗地里给补贴了不少。
南宫玥是隔房的妹妹,南宫琤却是不好收下这么贵重的礼。
南宫玥自然是瞧出南宫琤的心思,微微一笑,说道:“大姐姐,我在西洋商行里,曾听那里的西洋掌柜说红宝石代表的是一种祝福,它具有一种神奇的力量,可以逢凶化吉,化敌为友,帮人心想事成。这是我做妹妹的对姐姐的祝福,你就收下吧!”
南宫琤不由露出动容之色,这份礼的价值不在于其有多珍贵,而在于其所代表的心意。
南宫琤沉吟片刻后,从匣子里拿出一支金丝细编红宝石凤钗,衔在凤嘴中的红宝石在烛火下,熠熠生辉,光华夺目。南宫琤笑道:“三妹妹,你的祝福我收下了!”也记下了!
见状,南宫玥亦不再勉强。毕竟此刻的南宫琤最需要的东西也并非是这些价值千金的玩意……
“大姐姐,我的另一份礼物也很珍贵,不过你想必不会拒绝。”她故意卖关子地停顿了一下,笑着说道,“我外祖父上次为裴世子瞧过后,这些日子特意琢磨出了一套按摩的手法,外祖父说只要长期坚持下去一定会有效果的。过几日,我去建安伯府看望大姐姐时,大姐姐挑个细心的人,我把这套按摩的手法传授给他。”
“三妹妹,请替我谢谢林外祖父。”南宫琤心中激动不已,眸中泪光闪烁。她当然明白南宫玥是想给自己撑腰,让建安伯府的人不敢小觑自己,所以才如此周折……
南宫琤努力将情绪稳定下来,含着泪花笑问道:“三妹妹,这套按摩手法可否教给我?”
南宫玥微微一怔,笑着点头应了,耐心地把按摩手法和要点教给了南宫琤,又说道:“外祖父在我上次给世子开的药方里添了几味药,我昨日新制了一些。”说着,让百合把装着药膏的白瓷瓶递了过来,细细地教了她用法。
夜渐渐深了,照道理,南宫玥也该告辞了,可是……
南宫玥眼中闪过一抹复杂,欲言又止。
南宫琤自然看了出来,道:“三妹妹,你我姐妹,你若是有什么话,便说吧。”
南宫玥眸光微闪,终于还是下定决心,她握住南宫琤的手,慎重地道:“大姐姐,也许我不该在这个时候说这话,但我想提醒你,也许姐夫现在看来挺乐观,但是病痛会折磨一个人的意志,和长年躺在病床上的人相处会是一件很辛苦的事,你务必要做好心理准备。”
南宫琤明白这是南宫玥的一片好意,点头道:“三妹妹,我晓得。”
“但是大姐姐也不要过于悲观。”南宫玥跟着又语气一转,表情也变得明朗起来,“我外祖父也说了世子并非不可能再站起来,虽然只有三成的希望,但未必不能云开日出!外祖父曾说过,病人的心态是极为重要的,若是连他自己也放弃,那就算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他。”
“三妹妹,我一定不会放弃的!”南宫琤坚定地说道,目光落在南宫玥送给她的那支红宝石凤钗上,以后,她会以此钗作为对自己的提醒,提醒自己莫忘初心!
这一生,她会好好的与裴元辰一同走下去。
南宫玥笑了,有些话点到即可,于是她也不再多说什么,起身告辞。
这一夜是南宫琤在南宫府最后的一夜,她以为自己会辗转难眠,却不想睡得意外的平静。
天没亮,书香和墨香就叫醒了她,服侍她洗漱。
没一会儿,林氏和柳青清就陪着全福人王夫人走了进来,书香忙给了王夫人红包。
王夫人只是简单地道了贺,就没敢多说。谁都知道这位南宫大姑娘要嫁的建安伯世子瘫了,这新娘子指不定心中各种不情愿呢,若是喜庆话说多了,触动了新娘子的伤心事,自己岂不是还落不得好!
南宫琤静静地坐在梳妆台前,由王夫人帮着她梳头挽发,插钗,书香和墨香服侍南宫琤换上了大红霞帔,王夫人又上前替南宫琤描眉画眼。
须臾,便化好了妆容,南宫琤本来就貌美,此刻在那鲜艳耀眼的凤冠霞帔衬托下,越发显得面若桃花,美艳动人,看得王夫人心里暗暗为她可惜。
这时,南宫玥、南宫琰等几个姐妹一起来挽晴院看南宫琤,为她送嫁。
南宫玥不禁笑着赞道:“大姐姐今天真漂亮!”
南宫琰亦跟着赞了一句,唯有南宫琳则撇了撇嘴,心道:再漂亮又有如何,还不是嫁了个瘫子。她这个大姐姐的前程算是到头了!
姐妹几个或真情或假意或敷衍地聊了几句后,就有一个丫鬟来禀:“开席了!”
林氏领了众人去席面,房间中又只剩下了南宫琤和她的陪嫁丫鬟。
南宫琤时不时地向外看着,希望那道熟悉的身影会出现……可是一直等到外面的筵席也散场,对方还是没来。
吉时就快到了,很快就有小丫鬟匆匆地跑来说,迎亲的队伍再过一条街就到南宫府了。
外面“噼里啪啦”地响起了鞭炮声,柳青清也急急地过来看南宫琤准备得如何。
“花轿就快到大门口了!”又有一个小丫鬟喜洋洋地来报喜。
南宫琤看了看屋外,神色有几分黯然,问道:“我娘她还是没来吗?”
吉时到了,她要上花轿了,没想到赵氏始终不肯来看看她……
南宫琤站了起来,有些落寞地说道:“虽然她不来,但我这个做女儿怎么也要向她道个别。”
“也好。”柳青清心中暗暗叹气,但陪着南宫琤一起儿去了锦华院中的小佛堂。
守在佛堂外的婆子一看到南宫琤,连忙上前行礼。
“大姑娘想要见见大夫人。”书香上前给了一个红包,“还请嬷嬷进去通传一声。”
婆子低头哈腰收了红包,忙道:“奴婢这就前去,还请姑娘稍等。”
婆子疾步进了小佛堂,里面熏香萦绕,烟雾腾腾,赵氏正跪拜在一座佛像面前,捻着手中的佛珠,嘴里喃喃念着佛。
“夫人,大姑娘求见。”婆子小心翼翼地道。
“你让她走吧。”赵氏连眼皮动不抬一下,语气冰冷淡漠,“就说我没有这个女儿。”只要一想南宫琤一意孤行非要嫁给裴元辰,赵氏就气不打一出来。她为了这一双子女操碎了心,甚至落到如今的地步,可是却没有人领她的情。
婆子也不敢劝,只好出去委婉地把赵氏不想见南宫琤的意思给转达了。
母亲果然还是在怪自己……南宫琤的身子摇晃了两下,目光暗淡。
“姑娘……”书香担心地看着南宫琤。
南宫琤缓缓地跪在地上,“既然娘不想见女儿,那女儿就在外头给娘磕三个头,”说着她就连磕了三个头,“娘,女儿走了,您保重!”
这时,南宫晟也闻讯而来,眼神复杂地朝小佛堂的方向看了一眼,觉得母亲这又是何必!
只是他作为儿子,有些话也不好说,便只能道:“妹妹,时辰不早了。”
书香和墨香赶紧扶起了南宫琤,为她盖上了红盖头。
“哥哥,以后娘这里就麻烦你和大嫂了。”南宫琤郑重地说道。
她出嫁后,心里最放心不下的还是母亲赵氏。父亲与母亲已经离心,平日里又忙于差事,根本就顾不上赵氏了。现在唯一能好好照看着赵氏一点的也就只有大哥和大嫂了。毕竟是母子,就算是南宫晟再怎么对赵氏失望,那点子母子之情总是割舍不下的!
“我会的,妹妹,你放心吧。”南宫晟连忙保证,然后背起南宫琤上了花轿。
这场婚礼比普通的婚礼要低调安静许多,因为新郎官不能亲自前来,来迎亲的是新郎官的二弟,女方的家人没有任何为难,便让迎亲的队伍进了门。
除了震耳欲聋的鞭炮声,没有人们嬉笑的喧阗声,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有些压抑的气氛。
南宫琤刚坐定,轿子就被抬了起来,锣鼓也“呯铃啪啦”地敲起来。
鞭炮与锣鼓的喧嚣声中,轿子摇晃了一下,开始往前走。
虽然盖着盖头又隔着轿子,但是南宫琤还是隐约知道自己出了二门,出了大门……跟着鞭炮声慢慢远去,只余锣鼓声鸣不止。
从此之后,自己便不再是南宫琤,而是南宫氏了……
这个念头突然闪现心头,南宫琤心中有些复杂。
自小,她在南宫府中都受尽宠爱,祖父、祖母、父亲、母亲、兄长,无一不把她捧在手掌心,便是偶有龃龉,也没让她受过什么委屈。这个家带给她的是无数美好的回忆,可是每一个女子都迟早要离开家门……
一瞬间,她的眼睛通红,眼眶中含上泪花。
她努力地将泪水忍下,她知道不能哭,不能让别人觉得她不情愿。
不到半个时辰,她就远远地听到有声音喊着:“来了,来了……”
紧接着,又是一阵此起彼伏的鞭炮声在耳边响起。
轿子吹吹打打地进了建安伯府,很快停下,裴家请的全福人扶着南宫琤下了轿。
建安伯府的气氛也是带着一种诡异,只听到锣鼓和鞭炮的声音,围观人群的窃窃私语完全被淹没其中。
南宫琤完全分不清楚东南西北,只是盲目地随全福人往前走,跨过了钱粮盆,进了大堂。
这时,四周已经安静了下来,完全挡不住周围女子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的议论声,但是南宫琤心无旁骛,努力地不去在意这些。
她既然嫁了,就知道会遇到这些……
因裴元辰无法起身,按照预先说好的,南宫琤应该是要抱着公鸡拜堂的,可是她没想到的是,来到她身旁的却是一把厚重的木质轮椅。从盖头的边缘,她可以看到轮椅上坐了一个身穿红色衣袍的人……
是他!
南宫琤不敢置信地瞠大双眼,心激烈地跳了两下。
她知道自从受伤以后,他便再没在人前现身;她知道对他来说,这需要鼓起多大的勇气;她知道这是他的一片心意,不想她独自一人面对众人的目光……
他太好了!
南宫琤深吸一口气,这一刻,她比之前还要确信,她以后的日子一定会好好的!既然他和她都下定了决心,又有什么不能一起面对。
这时,外面的纷纷扰扰已经再传不入南宫琤耳中。
一对新人牵着红绸的两端行完礼后,她便在全福人的牵引下进了新房。
压襟、撒帐,便有一个陌生的尖细女音笑道:“辰哥儿,快挑开盖头,让我们看看新娘子!”
等到头上的盖头滑落,南宫琤觉得眼前一亮,眼睛还不太适应,下意识地闭了闭,然后再次睁眼,赞美声随即扑面而来:
“新娘子果然漂亮……”
“王都第一美人果然名不虚传!”
“辰哥儿真是有福气……”
“……”
随着那声声赞美,打量她的目光各异,好奇、惊艳、惋惜、审视、讥诮……
南宫琤反正不认识这些人,干脆就把目光集中到轮椅上的裴元辰身上。
自从猎宫他为了救她受了重伤后,他们再也没有见过,算算日子竟已经有七个月了。他看来消瘦了许多,脸颊都微微凹了进去,唯有目光依旧如以往般清澈。他靠在轮椅上,脸上像是戴了一张面具,全无新郎官应有的喜悦。
连带全福人的笑容都有些僵硬,巴不得快点了事。她很快将准备好的合衾酒递给了他们,“请新郎新娘共饮合衾酒!”
饮了合衾酒,又吃了子孙饺子,便算是礼毕。其他人都退出了新房,只留下新郎、新娘和几个随身服侍的人。
照道理,新郎裴元辰应该去前面敬酒,可是他如今这个状况,又怎么会有人勉强他去敬酒。
一时间,新房内安静了下来,安静得仿佛连呼吸的声音都能听到。
裴元辰突然挥了挥手,让建安伯府的两个丫鬟退了下去。南宫琤猜到他有话说,便也给了书香、墨香一个眼神。
很快,新房中只余下他和她面对面,一个坐在轮椅上,一个坐在床缘,目光恰好平视。
房内又沉默了好一会儿,直到裴元辰终于道:“你可知道那一天,就算那个人不是你,我也一样会救?”他的声音低沉浑厚,仿佛一杯热气腾腾的龙井茶,香郁甘醇。
“当然。”南宫琤毫不避讳地与他对视。她知道他是一名赤诚坦荡的君子,堂堂正正,侠肝义胆……不似那人!
裴元辰的眼中染上一种说不出的复杂。
他们俩从相识就是一个错误,起源于别人的算计与报复,以致两府一度成仇。曾经,他因为这王都中的风言风语对她心怀愧疚与同情;可是现在,他们之间的立场又完全对调了过来!
在他受伤的第二天,她曾经随摇光郡主一起来看他,可是他没有见她,他并不想看到她那种感激、愧疚甚至掺杂着同情的眼神……
他以为像她这么一个娇弱的小姑娘被这样拒绝过,便再也拉不下脸……却没想到她竟然真的嫁进了建安伯府来,嫁给了他!
也许,他以前也看错了她,她比他想象得还要坚强……
见裴元辰久久不语,南宫琤又道:“世子,自从我提出要嫁给你以后,很多人都来劝过我,其中也包括我的母亲。她们都告诉我感激、愧疚与同情是不能维持一辈子的,我应该自私点,我不需要用自己的终身去报恩……”
南宫琤干脆把藏在裴元辰心中的话都说了出来,在他掩不住惊讶的眼眸中,她坦然地继续道:“世子,现在的我对你并无男女之情,却有敬重、佩服之心。我自认若是我遇到像你现在这样的状况,无法像你这般豁达……”
曾经的裴元辰光芒万丈,是王都中让许许多多少年仰视的人物,前程一片光明坦荡,可是这一次的受伤,令他乍然从高处摔到谷底。曾经他有多出色,现在他摔得就有多疼!
可即便如此,他也没有变成一个自怨自艾的可怜虫。
也许在外人眼里,现在的他配不上她,可是她知道,是她配不上他才对!
南宫琤自嘲地笑了笑,“如果是一年前的我,恐怕觉得这样还不如死了算了。……但现在,既然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为什么不嫁给一个品格高尚的人?……有的人即便是四肢俱全,却不过是徒有其表!”她深吸一口气,继续道,“曾经,我觉得自己再也无法去相信别人,可是我觉得我可以相信你!”她定定地看着裴元辰,乌黑如黑曜石般的眼眸中一瞬间闪过了一丝脆弱。
裴元辰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南宫琤,若有所思。
南宫琤定了定神,嘴角突然逸出一朵淡淡的笑花,“其实你该怪我才对!……现在整个王都都以为你挟恩求报,逼迫我嫁给你,我坏了你的名声,那你怪不怪我?”
裴元辰怔了怔,不由也笑了。
一瞬间,房间内原本凝重的气氛变得缓和了起来。
南宫琤的嘴角翘得更高,心道:三妹妹说病人最重要的是心情好,自己既然让他笑了,那怎么说也是一个良好的开端吧?
也许他们之间现在还没有爱情,但是至少可以从做朋友开始……
她一定会过得很好的!
三朝回门日,南宫晟亲自去了建安伯府接南宫琤。
南宫琤在二门一下马车,就看到南宫玥和南宫昕等着那里,笑容满面地看着她,迎上前来:“大姐姐!”
这时,裴元辰也被两个小厮合力抱下了马车,然后安放在轮椅上。
南宫玥本以为裴元辰不会来,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立刻上前行礼道:“见过大姐夫。”南宫玥也听说了拜堂那日裴元辰亲自坐在轮椅上与南宫琤拜堂的事,心里就对这位大姐夫的印象更好了。即便是他自己处于如此境地,他还愿意为别人设想,这才是真正的君子之风。
几人见过礼后,南宫玥便笑道:“大姐姐,大姐夫,祖母和大伯父他们现在在荣安堂等你们。”南宫玥一边说,一边打量着南宫琤的神色,见她脸色还不错,嘴角亦带着笑,心里稍稍松了口气。
众人一起往荣安堂缓步而去,南宫玥悄悄地对着一个丫鬟使了一个眼色,那丫鬟就心领神会地跑去荣安堂禀报了。
荣安堂的正堂内,不止是苏氏和南宫秦,其他几房的人也都等在那里,当他们听到裴元辰也来了的时候,都大吃一惊,面面相觑。
不是说瘫在床上一动都动不了了吗?怎么陪着南宫琤回门来了?
屋子里的人不由伸长了脖子,等着看新女婿。
终于,门外轮椅移动发出的咯哒声,一对璧人被人簇拥着出现在正堂外。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坐在轮椅上的裴元辰身上,只见他丰神俊朗,眉目如画,风姿照人,面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容,随同南宫琤一起向屋内众人认亲见礼。
若非他坐在轮椅上,那和南宫琤真是郎才女貌,再般配不过了。
南宫琳讥诮地勾了勾嘴,大姐姐从此就要跟这么个瘸子过一辈子了,就算吃的是龙心凤肝,怕也没味道了!
而林氏心中却是感慨万千,不由想起了当初相看一事,心中如五味瓶打翻,不知道是何滋味。
认完亲后,南宫府的几位老爷、少爷们就陪着裴元辰去了前院正厅喝茶说话;南宫琤则和女眷们一起留在了荣安堂,从始至终,她都是眉眼含笑,没有丝毫的勉强之色。
在南宫府用了午膳后,南宫琤和裴元辰就离开了。
南宫琤的大婚后不久,就是南宫家的嫡长孙南宫恒的百日宴了,在小心的养了三个多月后,恒哥儿已经比刚刚出生那会儿壮实了许多,皮肤白皙娇嫩,养的肉嘟嘟的,一点儿也看不出是个早产儿。他不爱哭,总是睁着一双黑黢黢的大眼睛四下张望,一逗就要人抱,十分可爱。
小小的孩子是最惹人心疼的了,自出了月子以后,柳青清每日正午就会把恒哥儿带去小佛堂,一来二去,哪怕赵氏再如何不喜柳青清,对这个可爱的长孙已经爱到让她掏心掏肺都愿意。
柳青清的大度让南宫秦对她越发满意,毕竟“家和万事兴”。
热热闹闹的百日宴过去后,就到了六月,南宫玥的生辰。
十三岁的生辰,一如往年的没有大办,只是一家人在一块儿吃了一碗长寿面。
六月的天气渐渐开始有些热了,南宫玥也换上了新制的夏装,日子过得悠闲了起来,这一日,她下了闺学后,闲来无事便坐在窗边练琴。
“三姑娘。”一曲过后,百卉进屋禀告道,“给南疆那边的礼单准备好了,您要过目一下吗?”
礼单?南宫玥怔了怔才想起了这事,前日,萧奕那里传来消息说,镇南王去年新纳的侧妃不久前诞下一女。虽说南宫玥还未过门,但按规矩,她也是该为这位刚出生的小姑子备贺礼的。
反正一样要备,南宫玥就干脆命百卉连萧奕的那一份礼也一块儿备了,谁让萧奕的所有家当都在她手里呢。
南宫玥颔首,接过两张礼单随意地扫了一遍。
百卉做事果然细心,南宫玥看过之后,只在萧奕的礼单上改了两件东西,跟着便命百卉把萧奕那份给他送去。而她自己的那份礼就直接命人送去南疆的镇南王府。
刚嘱咐好了这些,蒋逸希便来了。
她并没有事先递上拜帖,这突如其然拜访让南宫玥有些错愕。
南宫玥忙起身,亲自把她迎了进来,在美人榻上睡午觉的小白睁眼看了蒋逸希一眼,就打了个哈欠,继续淡定地睡了。
蒋逸希坐下后,就有丫鬟送上了茶和点心,她抿了口茶,犹豫了一下,问起了南宫琤的近况:“琤妹妹在建安伯府过得可还好?”
南宫玥含笑着回答道:“大姐姐回门那日,我瞧着气色不错,说是建安伯夫人和大姐夫都对她很好。”
“这就好……”蒋逸希感慨地叹道。她心里也懂南宫琤的日子还长着呢,一切才刚刚开始……
蒋逸希定了定神道:“过些日子,我想去建安伯府瞧瞧她。”
说到南宫琤,两人都不禁为她有些担心,毕竟做人媳妇和姑娘时是不一样的。
安静了好一会儿,直到“喵呜”一声忽然响起,小白不知何时从美人榻上跳下,跑到南宫玥脚边打着转,求抚摸。
南宫玥一把抱起小白,摸着它的毛茸茸的脑袋。
蒋逸希的目光也落在小白身上,在它的下巴上挠了挠,然后低声说道:“玥妹妹,我今日特意过来,是想谢谢你。”
南宫玥微微挑眉,立刻明白她指的是什么了。
蒋逸希眸中带着一丝笑意,说道:“上次你对我说过的话,我考虑了很久。昨日我去见了韩公子一面……”说着她粉面通红,仿佛一朵刚刚绽放的芍药花,娇艳欲滴。
看蒋逸希面若春花的样子,南宫玥大致也猜到了两人交谈的结果,心中也为蒋逸希感到高兴。
无论是蒋逸希,还是韩淮君,都是她的好友,若是两人能在一起,她当然为他们感到高兴。
“他……他说他不在意。”蒋逸希的眼眸熠熠生辉,“他说若是我想要个孩子,我们也可以在宗室里挑一个过继。”
这么快就变成了“我们”!南宫玥眼中染上笑意,似笑非笑地看着蒋逸希。
蒋逸希不好意思地微微垂目,避开南宫玥的眼神,片刻后,低声又道:“今日他进宫向皇上求旨了……”也不知道皇上会是如何反应。是同意,还是反对,亦或是觉得他们私相授受,大怒……
想到这里,蒋逸希心中忐忑不安,双手不自觉地握成了拳头。
“玥妹妹,我现在心里七上八下的,又不能跟别人说说这件事,就只好跑你这里来了。”她有点不好意思地道,“来得突然,也没事先给你递帖子,你可别取笑我。”
“希姐姐你能来找我说说心里话,我再高兴不过。”说着南宫玥把手里的小白交给蒋逸希,衷心祝福道,“希姐姐,一切都会好的。”
蒋逸希摸着小白,含羞地半垂首。
但愿如此!
她们俩说话的同时,韩淮君正由内侍领着向御书房而去。
他才刚到御书房外,就见皇帝面带薄怒地把一份奏章扔在了御案上,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响声,“啪!”
御书房内服侍的内侍们都吓得面色一白,身体抖了一抖。
“皇上息怒,还请保重龙体。”刘公公连忙端茶劝道。
皇帝余怒未消,额头更是青筋凸起,怒道:“居然连小小的长狄军都久攻不下,反而还差点失了一座城,朕岂能不怒?”
原本以为以大裕如今的国力兵力哪怕打不下长狄,挫一挫长狄的威风也是轻而易举之事,可谁知居然打了几个月,至今还没拿下长狄这根难啃的骨头,反而是大裕差点兴阳城不保。
听到这个消息,皇帝可以说是既忧且怒。
先是西戎,又是长狄!
一个个都欺到了大裕的头上。
想他大裕也是在马背上打下的天下,才不过区区十几年,就到了无良将可用的地步了?
刘公公正想再劝两句,有一名小内侍在他耳边说了一句,他便改口道:“皇上,齐王殿下家的大公子来了,正在外面候着。”
皇上面色稍缓,说道:“让君哥儿进来吧。”
韩淮君撩起衣袍走进御书房,神色恭敬地跪在地上向皇帝行礼。
皇帝见到这个侄子还是很欢喜的,忙道:“君哥儿起来吧。”
韩淮君却没有起身,只是一脸恳切地看着皇帝,抱拳道:“还请皇上恩准侄儿前去北疆与长狄一战。”
“什么?!”皇帝震惊地看着韩淮君,完全没想到他会自请出征。
韩淮君一脸平静,正色地道:“若是侄儿有幸凯旋而归,还请皇上做主,将恩国公府的蒋大姑娘许配给侄儿为妻。”
在那日离开榆林宫后,韩淮君也曾试探着向皇帝求过赐婚,皇帝倒也没有坚决反对,但却有一个条件,那便是必须在娶妻的同时纳妾,以延续香火,韩淮君自然没有答应,于是就不了了之了。而今日,韩淮君早早的就打定了主意,他要以军功来风风光光的迎娶蒋逸希,绝不让外人说她一句闲话!
此言一出,御书房中,一片静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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