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说什么?”
忠靖侯被这一句回复给震惊了。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在自己的面前微微勾了勾嘴角的宋明岚。
这个女儿,打从从深山老林里回来,对于忠靖侯来说,就是府中的改变的开始。
她从一个坑爹货,慢慢地长成为会令他信任的女儿,这其中耗费了多少。
更何况他一直都相信,他们是父女。
就算宋明岚会对他有所不满,也绝不敢忤逆他。
不然,他一个不高兴出去宣扬,宋明岚还想不想嫁给晋王?
可是如今,她竟然敢……
“我说,侯爷,你做什么美梦呢?”宋明岚好整以暇地看着脸色骤变的忠靖侯,靠在晋王的手臂间,眼底慢慢露出了冰冷的痕迹,轻声说道,“你以为你是谁?凭什么我要帮你?就凭你是我的……父亲?”她的嘴角在说起父亲二字的时候充满了讥讽,看着气得浑身发抖的男人压低了声音,美眸里闪过冰冷的压抑,轻轻地说道,“你也配做一个父亲?毒死我的母亲,将我的哥哥放逐到边关去叫他经历生死,将我给扔到山里去。其实从一开始,你就没有想过叫我们活下去。”
沙场是死人最多的地方。
和玉宁国频繁多年的战争,宋明河死在边关,就算是被人听说,也不过是一句运气不好这样的话。
宋明岚一个弱小无助,曾经养于尊贵繁华之中的小姑娘,丢在山里,自己都能吓死自己。
忠靖侯甚至都不必在自己的手上沾染自己的血,就可以轻松地解决自己最后的隐患。
可是想必忠靖侯都没有想到过如今这一天。
他们兄妹,没有如同他期待的那样死在外面,而是风风光光地回来。
于是,这个男人把从前的狰狞都掩盖,装出一副慈父的嘴脸,掩饰天下太平。
可是……谁叫一切都被她知道了呢?
他杀了她的母亲。
宋明岚叫他偿命。
身败名裂之后,他已经享受了这么多年的荣华富贵,也该足够了。
听见宋明岚这句话的时候,忠靖侯吓得浑身一抖,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谨慎地看着眉目清冷的宋明岚。
“你这孩子,这话是能随便说的吗?!”忠靖侯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如擂鼓,一颗心都恨不能从嗓子眼儿里跳出来了,他的脸都维系不住微微地颤抖着,痉挛着,一股寒气从他的心头升起,却还是努力保持着镇定勉强说道,“你是听了谁的胡言乱语!我是你的父亲,怎么会做这样的事。你可不要听人胡说,叫亲者痛仇者快啊!”他没有想到竟然是曾经早就被自己放在一旁的旧事被翻了出来。
如今想来,他更觉得心中恐惧。
宋明岚是怎么知道曾经发生了什么的?
他的眼角乱跳,却几乎在晋王陡然生出的杀意之中不敢动作。
晋王盯住他的时候,他有一种感觉。
只要他敢擅动,晋王一定会拔刀一刀把他给砍了!
“谁的胡言乱语?”宋明岚笑了笑,戏谑地看着头上密密麻麻都是汗水的忠靖侯。
“不就是侯爷您的夫人吗?”
“李氏?!”忠靖侯惊呼了一声,之后想到被自己丢在山里,被自己几乎遗忘了的李氏,脸顿时就白了。将李氏给扔在山里,他固然是眼不见心不烦,可是这也正好可以叫晋王的人将李氏悄无声息,甚至在他都不知情的情况下把李氏给带回来。当年旧事,他为了在李氏面前表达自己的深情,几乎和盘托出,李氏如果挨不住晋王的审问,说出当初的一切,这简直连忠靖侯都无法反驳。
想到自己曾经的得意洋洋,忠靖侯腿肚子都在颤抖。
“李氏的话,你怎么能相信?你忘记了吗明岚?她可是逼迫你母亲的贱妇!”忠靖侯此刻顾不得别的了。
他只能在宋明岚面前把李氏给踩下去,好得到宋明岚的相信。
如今他已经在朝中一无所有,宋明岚和晋王已经超过了忠靖侯的权势。
更何况乾元帝正对他不满……
“她的确是个令我母亲伤心的贱妇,不过侯爷,一个巴掌拍不响,你也不是什么清白的货色。她下贱,可是你也是和她苟且,甚至眼看着她伤害我母亲却在自鸣得意,令我母亲伤心,背叛了她的贱人。”宋明岚探身,看着这个畜生轻声说道,“你跟她都是畜生,只不过是罪过有大有小而已。只是我真的没有想到过,你的心会这么狠。”她起身,携着微冷的风走到了忠靖侯的面前。
“一日夫妻百日恩,你怎么舍得害死一个为你生儿育女的女人?你才是这世上最无耻,最应该下地狱的。”
“明,明岚。”看着宋明岚那双眼睛里冰冷的恨意,忠靖侯轻声唤了一声,战战兢兢。
宋明岚看着他笑了。
“当然,你别担心。你和李氏感情这样好,我怎么舍得叫你失去她?你下地狱,她定然相随,好不好?”
看着忠靖侯那双惊恐的眼睛,宋明岚转身,窈窕地站在一旁。
“你没有证据。”忠靖侯负隅顽抗地说道,“就算我在陛下面前失势,可我还是世袭罔替的忠靖侯,是勋贵之中的勋贵!而且,你是要忤逆吗?你要去大理寺去状告你的父亲?明岚!”在宋明岚讥诮的目光里,忠靖侯急忙说道,“你要想想清楚,这一切值不值得。当年旧事都已经过去,何必重新提及,令你的声明有损?你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日后父亲,一定全力爱护你。至于李氏,你要杀要剐,父亲都不会有半分微词。”
他此刻的嘴脸,无耻得令人可笑。
宋明岚勾了勾嘴角,看着他。
“晚了。”
“什么晚了?!”忠靖侯震惊地问道。
“李氏已经给押解去了大理寺,侯爷,她要揭发你。”
忠靖侯看着宋明岚,一时都没有想明白这话中的含义。
“揭发我?”他不敢置信地问道。
“是啊,她要揭发你,要对世人揭露你的真面目,你毒杀发妻,薄待原配嫡子嫡女,是勋贵里的败类。”李氏到底是怕死的女人,当知道自己的性命被宋明岚给捏在掌心之后,她就配合极了,甚至为了将忠靖侯置于死地,还将曾经为忠靖侯做事,在毒杀宋明岚生母之中参合过的仆人都招供了出来。宋明河自然也不会跟这件事有任何联系,去告发自己父亲这样的事,怎么会发生在宋明河兄妹身上。
这是忠靖侯与李氏自己的问题,不是吗?
宋明岚笑了笑。
忠靖侯满脸的不敢相信。
“她怎么敢告发我?!”
“为什么她不敢?难道只你一人的是命,别人就活该生如草芥?”
宋明岚看着忠靖侯的那副样子,就觉得可笑极了。
李氏死了一个女儿,自然知道如今的势头已经不好,她不敢去赌宋明岚会不会饶了她。
为了自己活命,她一定会将忠靖侯给彻底咬死。
果然,过不了多久,大理寺来人,礼貌地请忠靖侯去大理寺问话。
哪怕忠靖侯是勋贵,可是在大理寺来人客气的举动里,不得不惊慌地去了大理寺。当看见那个跪在堂中的消瘦憔悴的女人的时候,忠靖侯终于忍不住对这个竟然妄图敢陷害自己的女人破口大骂。他绝不承认自己的罪行,甚至反口将一切都推到了李氏的身上,李氏再与忠靖侯之间没了感情,可是当看见忠靖侯翻脸不认人,甚至为了脱罪,想叫自己背黑锅的时候,也不得不背水一战。
宋明岚看着曾经恩爱到了极点的夫妻,在大理寺里仿佛疯狗一样撕咬彼此。
那些刺痛人心的话,还有想要将对方置于死地的样子,完全没有了曾经的深情。
她突然觉得这所谓的感情很可笑。
原来到了最后,当最后的一点遮羞布被撕下,忠靖侯和李氏如今也只不过是这样丑陋的两个人。
只是比起忠靖侯的指责,显然李氏有更多的证据表明当初到底是谁谋害了宋明岚的母亲。
忠靖侯当天就被关押在了大理寺天牢。
此事传出去,整个京中一片哗然。
八卦是八卦,那些曾经怀疑宋明岚生母死因的流言蜚语,只不过是简简单单的揣测和一点谣言。
可是没有想到,这一切竟然都是真的。
忠靖侯竟然真的毒杀了自己的发妻。
这简直是禽兽不如的好吗?
一时之间,京中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宋明河兄妹的身上。
宋明河与宋明岚一声不吭地搬出了忠靖侯府。
这一次,他们的理由很充分,也没有半点被人指摘的地方。
什么得志便猖狂,有了权势就翻脸不再在意家族的白眼狼,都与他们兄妹无关。
因为这一次他们搬离忠靖侯府的举动,是这么的正大光明。
谁会住在沾染了自己生母性命的宅子里!
为人子,自然绝不会与这样的家族苟合。
站在宋明河给自己预备的马车旁,带着自己唯一的一个贴身丫鬟,宋明岚回头去看忠靖侯府那高高的匾额。
她终于可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