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从很是疑惑的说道:“那为了什么吗?咋了,在浏阳做官,你家里还不和你来往了?”
刘欣悦有些尴尬的说道:“不为什么!只是在这里这些年,没有给家里一点银钱,反而时不常还要往家里去信要点,家里人有些不理解,就不很和罪官来往了!”
陆晏有些感慨,这是个什么人呀!人家做官,虽不敢说光耀门楣,致富发家,但是也不至于是他这个样子,不由问道:“浏阳在收不上银子,也不至于要往家里要钱吧?”
“哎!罪官收不上钱,府衙得不到修缮就算了,可是司库里得不到修缮,那些府志还有账册都得不得很好的保养,每年将这些书籍全部保养就是一大笔银子,罪官别的做不了,也就只能是做点修修补补书籍的工作了!”
陆晏此时才真正相信他说的能将府志倒背如流的说法,一个年年都修书的人,怎能对自己写的东西不了解呢!
三人在帐篷里坐定,陆晏专门让人杀了一只羊款待他,这让刘欣悦又是哭了鼻子,马从和陆晏本来就觉得这个刘欣悦六十的人了,怎么说哭就哭呢!
细细询问才知道,刘欣悦在这里这么多年,最少已经三年没有吃过肉了,这样的据俄国让马从二人不禁是叹息一声,这个刘欣悦纵容皇族兼并土地,最终竟是还得自己如此,也可以说是得其所哉吧!
陆晏对他倒是有了一个新的认识,他这几天一直在查看司库里的关于浏阳的书籍资料,他当时还纳闷在这个破烂的府衙里,怎么还有一间不漏风不漏雨的完好房屋呢!
他现在恍然大悟了,这司库竟是刘欣悦一直在维护打理,可见这个小老头这些年也不是什么都没做,只是他把精力都放在了这里。
在席上,刘欣悦没喝上两口酒,就已经是醉的一塌糊涂了。还没等陆晏二人问他什么,他就已经是醉眼朦胧,满口的胡言乱语了,一会哭一会笑的,把马从气的站起身就走了出去。
可是陆晏却是从刘欣悦的胡言乱语中听出了他的乡愁,听出了他的不满,甚至听出了他一辈子都想做而没有做成的抱负。
陆晏独自一人慢慢饮着酒,他不由得看着依然一边喝酒一边痛苦的刘欣悦,心里竟是慢慢有些同情这个小老头了。
这只是一个老书生而已!读了一辈子圣贤书,学的就是普天之下,皆是王土,四海之内,皆是王臣这一套东西,他一个书生又怎么和皇族抗争呢!
陆晏心里也是苦楚不已,一群百姓加上一个老书生,碰到一群皇族权贵,他又能怎么办呢!不遵从皇令,不管皇家做的事情到底合不合理、讲不讲理,他们不遵从,又能怎么办呢!
可怜一个浏阳府的刺史大人,多少年过得犹如一个乞丐一般,不禁是将朝廷分给浏阳修建府衙的十万两银子都被这些皇庄给瓜分了,甚至自己连一个府衙的所有随员都配不齐。
陆晏突然就觉得自己应该把这些年浏阳府的银子,为了浏阳府要回来,这不是非要和这些皇族为难,只是为了为了这个小老头争一口气。
第二天,刘欣悦还没有起床,陆晏却是已经和马从商量过了,将浏阳皇庄这些年侵吞浏阳府的钱,不管怎么样都要像他们讨回来,而这件事就交给刘欣悦负责,在这件事上,就没有谁比他更有资格了。
马从也为自己皇族能做出这种事情感到深深的无力感,要知道皇族就要有皇族的样子,就要以身作则,一切都要以国家为重,一切以马氏皇族的利益为重,而不是为了自己那一点点利益而损坏马氏的威信。
看着陆晏的表情,他就知道这个人是下定决心要讨要这一部分银子了,他也知道陆晏的这个决定,没有自己的支持,他是根本就跟不成的。
想想就觉得好笑,一个要为大楚做贡献的人,竟是还要以这种手段来做事,是不是很搞笑呢!
他笑了笑说道:“我支持你,不为了你梗着头跟我要求,只为了大楚,只为了咱们即将进行的事业!”
陆晏拍拍胸口说道:“下官保证将没一分银子都用到他们该去的地方,绝不会染指半文钱的。”
“呵呵,那还说什么,你既然敢来跟我说这件事,那么你的心里一定是有主意了,那你说说!我听听!”
陆晏也是哈哈一笑道:“很简单吗!他们的人走了,庄子收了,可是他们的财产还在这里,扣住他们的财产,就不怕他们不还银子!”
马从皱皱眉道:“他们要就是不还呢?”
“咱们定一个时间就行了,他们到时间不赎回他们的财产,咱们就把他们买了就是了,只要他们不怕丢人,我就敢卖!”
马从笑了,他指着陆晏道:“你这个主意不行,这哪是讨钱吗?你这是在打我们马家的脸吗!”
陆晏有些尴尬,他想到了所有,唯独没有想到马家的感受,现在由马从说出来之后,他的面子就有些挂不住了。
只是接下来,马从却是有哈哈大笑起来,他对着陆晏接着说道:“我就喜欢你这种死心眼的样子,为了你的死心眼,我也得帮你,一会儿,本王写一道奏章递上去,只要皇上发话,就不信他们不来赎买他们的东西。”
“真的?”
“当然是真的!谁要是来得晚或是不来,咱们还要收保管费,本王就不信他们要钱不要面子。”
陆晏这个时候才觉得,马从这个王爷可是有些腹黑呀!
等刘欣悦头晕脑胀起身的时候,马从已经把奏章写好,并且已经派人快马送走了,他进来行礼的时候,就看到二人正凑在一起商量什么,说一句还往案子上的纸上写点什么。
他行过礼,就站在一边也不敢问,就这么眼巴巴的看着面前二人,陆晏写完之后,拿起来将纸上的字吹了一遍,看看大致干了,就递给了他。
刘欣悦狐疑的接过来,仔细看完,竟是漏出一副半惊半喜的神色来,他拿着这张纸问道:“刺史大人真的要将这事,让罪官去做?”
“当然了,我们已经决定了!你有没有信心做成呢!”
“有,只要是王爷和陆大人给罪官撑腰,就没有罪官不敢做的。”刘欣悦强自作出一副勇敢的模样,梗着脖子看着面前二人。
陆晏笑道:“那好,这件事就交给你了,不用我说,你应该也知道对于浏阳的意义,希望你讲这件事做的圆满一点。”
刘欣悦看看马从,再看看陆晏,心里笃定这俩人不是在开玩笑,当即是拍着胸口答应下来,只是又有些犹豫地说道:“那罪官以什么名义主持这件事呢!”
陆晏一愣,想想也是,他一个罪官,没有正式的身份,还真不好出面对峙皇庄,看看身旁的马从,马从当然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呵呵一笑说道:“你就暂任司马一职吧!”
刘欣悦根本就不在乎什么官职,只要能找那些欺负自己多少年的那些皇庄,想想都有些兴奋,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呀!
刘欣悦对于浏阳的事情极其熟悉,根本就不用吩咐,他就出去组织人抄写这道文书了,陆晏看着高高兴兴出去办事的刘欣悦,心里觉得身边有这么个人也不错。
府衙附近的流云秀,是一家勾栏,也就是凭借歌舞乐器取悦客人的地方,来这里消费的客人,非富即贵,一般人根本就连门都不敢进,自从陆晏清理浏阳皇庄以来,周边的十几家勾栏都撤回乐潭州。
最后就只有这一家留了下来,他的主子是皇子马希萼,他这家留下来不是为了赚钱,就为了掌控浏阳的自己人。
他旁边空出来的那么多的房子,现在竟是被各家潭州来的货商或租或买了下来,紧邻它的就是一家票号钱庄和青云镖局,这两家就占据了整整一条街做好的十间铺面,这是马希萼购置的产业,专为票号在浏阳发展做的准备。
而另一边则是潭州过来的一家酒肆,这家酒肆取名青云楼,看着门口张贴的大幅的菜名,就足够引人注目的。
烤羊肉、烤羊排、红烧肉、炖排骨,林林总总十几道菜,道道菜旁边还有栩栩如生的图画,这样搭配着看,怎么看都和平时吃的菜不一样。
这家青云楼合并了三间店铺组成的,前面是店铺,后面则是客栈和马圈,楼下是一间货栈和大堂散座,楼上则是单间。
装修也能算得上是古香古色,而且这里不是席地而坐,而是一把把的椅子,明显就和他们这里常见的酒肆很不一样,整个浏阳的大户们都很是期待这家青云楼开业。
这三家的装修,明显带动了浏阳原本就三道街的商业市场,原本浏阳的大户们看到从潭州过来这么多的大户要在这里做生意,也都是纷纷在这里购置商铺。
可是明显的就是僧多粥少,商家多而铺面少,刘欣悦这个司马可算是忙晕了,每天都有大量的商户来交这个交易税,他每天都收钱收的手抽筋,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的钱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