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许天经呢?”
低垂着的脑袋缓缓抬起,高木子噙着泪的眸子似带着无尽的魔力,一下子就撅住了刘倩的心。她无法形容那一瞬间的感觉,仿佛心脏被偷走了一块,又好似,什么东西重重的撞在了心上,让那颗心颤颤巍巍的疼了起来。
此时的高木子,就像是一只极力渴望活下去却又没有能力在残酷的大自然里保持存活的幼兽。
虽然努力的想要靠着自己的力量战胜死劫,却也心知肚明接下来等待她的会是什么结局?
茫然的无助化作苦涩的笑意,一点点爬上眼角,又被颓然的挫败缓缓扯下了眉梢。
刘倩望着那滴盈盈的泪珠在红通通的眼眶里滚动,平静的心仿佛被烫了一下似的,瞬间刺痛了一下。仿佛那一瞬间,她的感应触角和高木子的竟奇迹般的通了。
眼前像是突然铺展开了一片暗沉沉的茫茫深海,高木子正孤零零的站在一个正被逐渐淹没的孤岛上,她努力的眺望远方,极力的想要自那片一望无际的茫茫海面寻找到一丝生的希望。
可除了暗沉沉的幽深黑暗和无尽的辽阔茫然,她什么也寻不到,什么,也抓不到。
啪~嗒~
随着自然上翘的弯弯睫毛缓慢眨动,那颗圆润润的泪珠终于承受不住坠了下去。泪珠坠落眼眶的瞬间,刘倩脑海中骤然涌起的第一个想法却是:
‘她当初从楼上决然一跃而下的时候,也许也似这滴泪一般,因为再也攀附不住眼眶,最后无可选择的选择吧?’
一个人,为什么会对生命如此的谨小慎微到让人心疼的地步?她甚至不敢幸福,不敢快乐,不敢期待,不敢要求。
在得到的同时,她永远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失去;在美好的同时,她永远第一时间想到的是悲伤。
这样的人,这样的思想,这样的潜意识,却又叫她如何能够真的幸福?真的,快乐?那些表面上看起来的无欲无求,不过都是彻底放弃希望之后的不再奢望罢了。
她到底,是对这个世界有多失望?又到底对她自己,有多失望?
“许天经……他…他也许是我为自己造出来的一个绝对的终极拯救者;又或许……呵!谁知道呢?那些不敢相信的,万一就真的成了真了呢?不是吗?”
深呼出一口气,高木子再次对着刘倩扬起了笑脸。转头看向硕大落地窗外已经悄然亮起的天,缓缓站起身,走到了落地窗前。
怔怔的望着脚下已然逐渐欢腾起来的车水马龙,高木子不自觉的往前踏了一步,却被身前的玻璃阻挡住了动作。
被隔断的动作让高木子反应过来刚才那个动作代表的含义是什么?大脑嗡的一声,随即心底一阵发虚,整个人条件反射般后退到了一个自我感觉比较安全的位置。
‘原来痊愈,真的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原来‘希望’,在失去之后,再想拿回,竟是那样遥不可及的艰难!’
转头看向似乎将一切了然于心的刘倩,高木子习惯性的扬起面部的肌肉,轻声问道:
“刘小姐,你相信鬼神吗?”
初晨的阳光懒洋洋洒在高木子的身上,将原本略显苍白的面容铺上了一层透明的白,整个人看起来反倒是少了些许之前的孱弱,多了一缕离尘的飘逸。
刘倩眨了眨眼,怀疑是不是睡眠不足导致出现了视觉恍惚。刚才恍惚间,高木子整个身体似乎都变得透明了起来,像是随时都会消失的一般。但也只是一瞬间,眨眼便又重新恢复了如常。
“我信,也不信。那么你呢?你信吗?”
“我?呼~~我也是,信,也不信吧!”
“哦?怎么说?”
“我既觉得眼下这一切都像是真的,又觉得似乎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既好像能将所有的一切逻辑串联得通,又好像,看起来又都没什么道理可言。
这个世界,和我曾经记忆里的世界分明是有所不同的,可是有时候我又不禁会怀疑,是不是那些个不同,才是我脑子里臆想出来的虚假?有时候觉得自己很清醒,有时候又觉得自己很糊涂。
我知道自己病了,我也知道自己不可以再继续这样下去。可我不知道我到底该怎么办?虽然有人讳莫如深的提点我,但我不确定,自己理解的那个答案到底是不是就是正确答案?”
“那你理解的答案是什么呢?”
“我不知道!那个人总是跟我说:‘假作真时真亦假’,告诉我不必顾虑太多,看看自己的心,跟着自己的心走就好。可是我不知道自己心里到底想得是什么?我也不知道,那些乱七八糟的胡思乱想怎样才能理出一个头绪来?
我很矛盾,一方面庆幸自己的奇遇,一方面却又恐惧自己的奇遇。一面告诉自己这一切都不是真的,一面却又告诉自己,接受它,它就会是真的。可是我又害怕,怕任何一种选择后可能带来的我无法承受的结果。”
“你为什么,那么急于否定你自己呢?”
“什、什么?”
高木子没想到对方会这么问,更没想到她会径直走过来抱住自己,更更没想到,一向不喜欢亲密接触的自己,这次却居然并没有任何的反感或抗拒。
“你为什么这么轻易的就要去否定你自己呢?无论是过去的你还是现在的你,不管是梦里的你还是现实的你,你都值得被尊重被呵护被这个世界温柔以待。木子,你很好,你已经很好很好了。这些美好,是你应得的,是你可以理直气壮去享受的。你从没有背叛过这个世界,也从来没有被这个世界放弃过。”
耳畔的声音轻柔且坚定,像是一剂强心针,又像是一阵擂鼓的轰鸣在心上奔腾。高木子眨了眨眼,一股电流自头顶直冲而下,顺着四肢百骸流遍全身。
那一直郁结于胸,仿佛随时都能将她生生憋死的憋闷,仿佛扔进了开水里的冰块一般,竟悄无声息的消失了踪影。整个身心只觉难言的轻松惬意。
‘你值得!’
坚定的话语,温暖的怀抱,高木子喉头哽咽再三,终于缓缓吐出那声努力了许久的“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