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朦胧间,高木子只觉得身体滚烫的厉害,浑身酸疼的紧,还在不断蒸腾着热汗。迷迷糊糊间,眼前似乎出现了一圈带着金光的环形虚无门洞。
高木子看不清此刻所处的世界,也看不清洞那头的世界。仿佛有一层白色的薄膜将两个世界全都包裹了起来,而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从这个金色的并没有实体的洞口穿过。
尚来不及有时间犹豫,一道力量卷着高木子快速穿过了那道金门,随即在她的身后消失不见。
初初映入眼帘的,是一望无际、全然望不到尽头的,大大小小的湖面。有些湖水中甚至居然还穿插着一些类似竹梯子类的的工具。高木子不明白,在水下,为何还会用到这种东西。但她的好奇,也只到看到自己的脚下为止。
原本步行无碍的脚下,在高木子意识到自己此时踩着的并不是路而是水面时,身体开始有意识的下沉。每走一步,便下沉上几分。
直到水面淹没膝盖,惊惧不已的高木子甚至连呼救都想不起来,整个人无声的想要快速奔跑向某一个岸边,却发现四野之下,竟全然都是水面,完全没有任何边岸可言。
就在此时,一道身影不期然出现在高木子身边,对着高木子的脑袋轻轻一敲,其动作之熟稔,高木子接受之自然,亦连后来细细回味的高木子都深觉纳罕。
“笨丫头,怎么还越走越深了?”
见问,高木子想都没想当即回声答道:
“这是水面啊!我现在是走在水里,我……”
这要说着,一条海豚飞身从高木子身前越过,身后,居然跟着一辆快速飞驰的汽车!高木子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并没有看错。
是的,确实是四个轮子加上一个大铁盒子的动力汽车。虽然不知道到底是烧油的还是电动的,但是,那分明是汽车没错!可,汽车不是应该在陆地上跑的吗?什么时候跑到水里来了?
就像是听到了高木子心里的疑问,身旁之人随即开口道:
“傻丫头,在你眼里看到的是水,可在别人眼里,那却有可能是条路!”
说着,一条火车急速从眼前飞窜而过。而与此同时,水面上,正不断有人来回穿梭着。有的走着走着便进到了水下,却仍旧保持着相同的速度和行走方式行进着,似乎并没有感受到任何存在空间的不同。
隐约仿佛有什么东西啪的一下拍进了脑子里,高木子来不及消化,几乎在转瞬间,眼前便又出现了一个看不见对面景象的无形空洞。这是这个洞的颜色,确实银色的。
不待高木子仔细看清,一道吸力快速将高木子卷入其中,下一瞬,她便站在了一个类似站台的旁边。而就在她站定的那一瞬间,一辆列车也稳稳停在了她的身前。
“去吧!记住,不要用你的标准去评价这个世界。它远比你看到的复杂,却也远比你想象的简单!”
随着那一声亲切熟悉的声音响起,在清晨清脆的鸟鸣中清醒过来的高木子缓缓睁开了眼睛。
睁开眼的瞬间,分明梦里的境遇还能记得那么清楚,可几个呼吸眨眼间,除了那两句话,那陷入水中的恐慌和那一瞬间震撼人心的颠覆,其余的却已是通然不记得了。
不记得梦里那个突然出现在身边之人的长相,甚至似乎从一开始,打从梦里开始,高木子就不曾真的看清过对方的样貌或是身形,乃至于性别都是模糊的。
只是那句话,犹如钢钉一般钉进了高木子的脑海中:
‘你眼里看到的是水,可别人眼里看到的,却有可能是路啊!’
‘不要用你的标准去评价这个世界。这个世界,远比你看到的腰复杂,却也远比你想象的要简单!’
它们就像是开启心灵的钥匙,突然间打开了高木子内心的另外一扇门。
一扇,可以帮她压抑内心对这个世界的恐惧和不安,重新对这个世界充满好奇和向往的大门。
“木子,现在感觉怎么样?能听清我在说什么吗?”
“张医生,我姐没事了吧?她怎么突然就发烧了呢?是有什么问题吗?”
“是啊是啊,医生,她之前昏迷的时候好几次差点活不下来,也是烧得不行不行的。她这次,不会再怎么样吧?”
耳畔嗡嗡的声音不断变得清晰,挤在眼前一张张担忧的脸让高木子不由心头再次翻起了深深的愧疚:
‘自己到底做了什么?严重到连发个烧都把家人吓成了这副样子?’
曾经以为对家人而言最最不重要的自己,此时看来,却也似乎并非如此。母亲的白发白得晃的人眼球酸涩发疼,额头那一条条密布的皱纹里,大约一半都是因为自己的缘故。
妹妹怀里抱着孩子,还要天天为她跑来跑去,在医院和家之间来回奔忙。自己整天哀怨生命的不公,哀怨这个世界没有对自己全心全意的爱和关怀。
可自己,似乎也并没有能够做到认真观察这个世界,以及,自己身边的人。说到底,自己也是不够爱这个世界的吧。
那不如,再给彼此一个机会?再给自己,和这个世界一个机会,可好?
“木子,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有哪里觉得不舒服吗?”
眼前带着金丝框眼镜的年轻男医生有着媲美男明星的优越五官并丰盈着让高木子深深膜拜的书卷气息。许也是因为这样的缘故,总给高木子一种似曾相识的错觉。
缓缓摇了摇头,老实说,比起发烧前,高木子甚至觉得身体松快了不少。之前总有一种被绑缚住的束缚感,而此刻,除了身体的虚弱和脑袋轻微的晕眩之外,整个人的状态不可谓是不好。
“就是有点渴……”
发烧后的高木子,在张医生挠着脑袋一脸莫名的疑惑以及家人笑颜如花的安心宽怀下,以几乎可以堪比奇迹的速度飞快的恢复着。没过两天就具备了出院条件,可以回家继续调理。
谁也没有察觉到,那个在他们眼中死里逃生后重又浴火重生的高木子,正经历着某种意义上世界观的绝对颠覆。
“那个,你们……是,鬼?”
黑夜,某个只亮着台灯的房间内,呆坐在床上的高木子颤巍巍手指着站在床尾的几个没有影子的身影,舌头发沉、喉头发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