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火种!”
乔杉怔怔盯着高木子晶亮亮璀璨若星的双眸,不可思议的对着高木子上下打量:
“你,就是我的火种?”
“哈?什么鬼?”
眨了眨眼,高木子指了指自己又指向女鬼,眼睛却是看向朱洪,示意他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这才反应过来似乎一直忘了互通性命,朱洪憨憨的挠了挠头,认真做起了介绍:
“啊!她,叫乔杉,已经离世三年多了。只是因为死时心内含了一股怨气不散,且兼之又是自杀,所以始终无法蹚过三途河。阴司的判官说,她须得找到一粒生之火种,才能消去前世的业障,到得彼岸,重入轮回。否则,只能以这样孤魂野鬼的形态虚度一段光阴,直至自行消散殆尽。”
“自杀的人,就没办法过三途河吗?”
高木子不明白,杀得又不是别人,只是自己不愿继续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选择早早结束自觉不堪的一生,这有什么错?想自杀的人,哪个不是受尽了委屈才会不得已选择这一步的?凭什么在受尽了委屈做出的不得已的选择之后,却还要因为这个不得已而受到惩罚?
“杀生乃是罪业,即便杀死的对象是自己,造下的同样也是杀业之孽。自杀者即便是能过得了三途河,其魂魄也是要在油锅里煎熬上个百年方可进入轮回的。杀人亦或是杀己,追根究底,都是罪孽。”
杀己也是罪孽!高木子心想,那自己不久前的坠楼,又算是什么呢?没能成功的罪孽?
“如今,留给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若再不能渡过三途河,她的魂魄只怕很快就要彻底消散,那就再没有转世为人的可能了。”
不甚理解的点了点头,高木子依旧不明白,自己能为这个叫乔杉的女鬼做些什么?火种?怎么个火种法?总不见得是把自己烧了给她的重生助兴吧?
朱洪的声音刚落,像是为了印证朱洪话里的真实性,乔杉原本清晰的身影竟然真的开始变得透明。
“糟糕!怎么突然变得怎么快?”
朱洪说着,左手捏诀、右手空握,对着逐渐越发透明的乔杉伸去。不等满头雾水的高木子问出那句“咋回事儿?”,刚才还俏生生站在自己面前的女孩儿转眼间便消失了踪迹。
“师姐,得罪了!”
高木子只觉得胸口突然猛的一窒,像是被人狠狠打了一掌,嘴里的那句脏话还没来得及发出声,整个人仿佛一下子被打落湖底一般开始缓慢下坠,耳畔甚至依稀真的听到沉闷缓慢的水流声。
“不要~~不要~~放开我,放开我~~”
“救我!救命~~不要,谁来救救我,救,救救我~~”
“有钱有势,就真的可以胡作非为、任意妄为吗?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这个世界,肮脏的叫人恶心,真他么叫人恶心!我要用这条贱命,这满身的鲜血,诅咒这个肮脏的、无望的,泛着恶臭的世界。我要诅咒这个世界的一切邪恶肮脏,诅咒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黑暗,诅咒恶毒泛着恶臭的人性。”
陌生的声音影影约约却又感觉倍觉清晰的传进耳朵,眼前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清。不时有些浅灰色漩涡旋转着从身侧卷过。高木子微眯着眼,精准的自一片茫茫的黑暗中,找到了那蜷缩成了一拳的小小身影。
残破的身体只着不得蔽体的破烂布条,满是伤痕的身体血迹斑斑,凌乱的发丝胡乱贴在脸上,红肿青紫的嘴角挂着一丝血迹。凝着泪珠的眼里满是仇恨和怨毒,可高木子却从那双如恶鬼一般凌厉的眼里看到了深埋其中的恐惧和无助。
不用想都知道,女孩儿曾经历了怎样可怕的地狱?
心,像是被什么生生劈成了两半,疼得高木子经不住打了个哆嗦。想都没想脱下衣服替她仔仔细细的包裹起来,用力将女孩紧紧抱紧怀里。死死咬紧的牙根说不出一个字来,高木子只能浑身颤抖着,紧紧地、用力的抱紧怀里的女孩儿。
“可笑的是,我用自己的血肉去诅咒的黑暗,却也正是我自己存在的地方!呵呵!真是,讽刺呢!”
沙哑空旷的声音像是一种魔咒,高木子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哭?只是那眼泪仿佛不是她自己的,汹涌的早已失了控制。
冷,好冷!四周的黑暗就像是吞噬温度的野兽,一点点吸食掉身体的温度。死死咬紧牙根,身体颤抖的几乎快要痉挛。
痛,心脏痛的像是被生锈的铁锯慢条斯理的锯着,慢条斯理却又摧心伤肝的痛。
自杀,她终于明白女孩儿为什么要自杀?为什么,明明看起来那么开心、那么阳光的一个鬼,却渡不了三途河,入不了阴间路?
“别怕!我在,我保护你!”
眼泪掉的越发汹涌,腥甜的口腔黏腻异常,高木子越发紧的搂住怀里的女孩儿。她没有经历过她的噩梦,却清清楚楚的感受到了她的绝望,明明白白的体会到了她的无助。
如果可以,如果,可以。她愿意替她杀了那些混蛋,她想要,将那些不配为人的垃圾全都扫进垃圾桶里,能回收的回收,该报废的报废。
如云朵般轻飘飘的暖意自心头缓缓浮起,高木子没有发现的是,一条条的银色丝线正自她的心脏处一个个的伸出,犹如一个结茧的虫,一点点将她和怀里的女孩儿包裹在了里面。
许是不再那般冰冷,许是怀里的身躯不再颤抖,许是,心底滔天的愤怒和激越逐渐开始平静,高木子颤抖到几乎变得僵直的身体缓缓柔软了下来。
耳畔空旷旷的,只有女孩儿带着回声的嗫嚅低喃:
“他们说我是自作自受,罪有应得。说我就是天生下贱,说如果不是我故意勾引,人家又怎么会偏偏只对我这样?”
“他们说,自己不检点就不要怪别人,说到嘴的肉谁不想吃?”
“他们还说……”
“他们那都是在放屁!臭烘烘的屁话,听它们作甚?你没错!错的是那些从一开始就不安好心的混蛋,错的是那些心里肮脏、行为龌龊,不配为人的垃圾。”
打断女孩儿的话,高木子低头看着怀里也正看着她的女孩儿。分明小丫头比她还要高半个头,此刻在她怀里,却像个婴孩般乖觉小巧。
轻抚着女孩儿的头,高木子生涩的扯起一抹柔和的笑来:
“错事别人犯下的,我们,不必替别人的错误买单,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