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眠垂眸看着手机上的信息,脸上微微露出一抹笑。
他五官生得好,不笑的时候有种阴郁冶艳味道,笑起来的时候就更加容色迫人,整个人美到锋锐。
白昙精心描画的妆容在他面前黯淡。
他微微攥紧了拳头。
什么事情值得谢眠这样高兴?
明明昨天在节目里表现出色的不是对方,连上几个微博热搜的也不是对方,他怎么好像全无在意,还能够这样笑出来?
谢眠随手又给凌俞回了一个捧心期待的表情包,关了手机,看向站在他面前的白昙。
“怎么。你还有事吗?”
他声音低柔慵懒,手中纸牌在指尖转了几圈。
白昙拳头攥紧又松开,面上露出一点笑,“我只是看今天咱们两个人都来得早,正好有时间跟谢哥说说昨天的状况,好让谢哥今天能有个准备。不过谢哥好像很忙……”
“我倒是不忙,”谢眠目光越过他,看向他身后,“只不过,柳老师来了。”
白昙微微一惊,忙转过身,便见柳思思已经被工作人员引了过来。
她今天画着红唇,头发梳起扎在脑后,穿着黑白中性西装,看起来气场惊人。
柳思思在剧本里扮演的是奈亚酒店经理。
白昙快步迎了上去,笑道:“柳姐今天的外形,可以称得上我见过最有气质的酒店经理了。”
他的称呼已从昨天的“柳老师”换成了更亲近的“柳姐”。
因为昨天摔倒时候白昙伸手援助,柳思思对他印象好了几分,勾起红唇笑了声,“贫嘴。”
白昙腼腆笑了笑,“我一向只说真心话。”
柳思思和他交谈了几句,目光落在一个人坐着搭牌的谢眠身上。
她听说过对方身上很多黑料,只不过她在娱乐圈沉浮多年,早就已经知道这圈子里的消息真真假假,不用单单从流言判断一个人的品行。
她看过谢眠以前照片,总觉得这个才十九岁的年轻人身上似乎带着一点这个年龄不该有的忧郁气质,现在似乎变得开朗了些,但却仍是有些孤僻。
她走过去谢眠独坐的桌子前,温声道:“小谢,昨天休息得怎么样?脚踝的伤好些了吗。”
谢眠搭好纸牌塔最后一张牌,闻言道:“已经好多了,多谢柳老师关心。”
柳思思温和一笑,拉开椅子坐下,“正好餐点时间没到,我们随便聊聊天吧。”又招呼身后白昙,“来,过来一起坐。”
白昙很快来到桌子前坐下。
谢眠见状,随手在纸牌塔上一拂,纸牌便随着他的手流动坍缩,几乎不见什么他有什么动作,高高的纸牌塔就又变回了他手中一叠整齐的牌。
柳思思饶有兴趣,“小谢,你这手纸牌技术是从哪里学的呀?”
谢眠:“只是平时无聊练练。”
“无聊练练就能练成这样,了不起。”柳思思赞叹,目光在谢眠和白昙脸上掠过,笑道,“你们两个都很年轻啊,为什么会想到进娱乐圈呢?是有什么特别喜欢的偶像吗?”
白昙道:“我从小就爱看柳姐的电影,柳姐第一部电影《小镇钟声》我还记得,那时候柳姐在里面扮演的修女阿莱拉真的太漂亮了,一直是我童年女神。那时候我就想要进入娱乐圈,想尝试在电影电视剧里表演不同的人物,当然,更希望能认识柳姐。”
柳思思被他话语逗笑,“就你嘴甜。”又看向谢眠,“小谢,你呢?”
谢眠看着眼前女人保养得宜,却已经染有岁月痕迹的脸,淡淡道:“我喜欢的偶像……是师倾歌。”
柳思思一怔。
师倾歌在十三年前是家喻户晓的影后,但而今记得她的人已经不多,尤其在年轻人之中。她觉得有些惊讶,而且此刻越看谢眠眉眼就和师倾歌有些像,不禁生出一点自己也不太敢相信的怀疑,温声笑道:“这就巧了,师影后也是我的偶像,你为什么会喜欢她?”
剧情的压制没有办法让谢眠说出自己与师倾歌之间的关系。
事实上,在原书剧情里,直到他被谢家查出并没有谢家的血脉而被逐出家族,他与谢家、与自己母亲的关系都没有被爆出,反而是白昙被谢家接回去的时候大办宴会,在豪门圈娱乐圈引起震动。
谢眠:“《日暮镇》至今仍是我最喜欢的一部电影。”
柳思思明显又怔了怔。
这是师倾歌当年最后拍摄的电影。
在他们交谈的时候,嘉宾们已经陆陆续续到了,餐厅墙壁上老式时钟敲响。
九点到了。
工作人员在此时走入进来,给嘉宾们递了任务卡,让他们开始自助早餐,每人至少需要吃一种餐点。
扮演酒店餐厅服务员的许薇安走了过来,环视了一周,有些疑惑道:“季小树怎么还没到?”
联想到昨天交谈时候的线索,众人内心都是咯噔了一声。
这时候工作人员将长桌上自助餐炉一个个打开,里面的食物显露出来。
等看到早餐模样的时候,众人都惊住了。
不知道节目组是不是恶搞,这些餐点都是些奇形怪状的食物——烤蜘蛛,熏羊头,活章鱼,还有蛆虫还在蠕动的卡苏马苏乳酪,长成眼珠子模样的蛋糕……
其中最正常的,居然是一道牛肉炒河粉。
【看到这道炒河粉,还有迟到的季小树……虽然昨天就有预感了,但不会真是我想的那样吧?节目组真的丧心病狂。】
【醒醒,吃人肉是犯法的,综艺归综艺,节目组总不会往着违法的方向做。】
【这么恐怖的食物,谢眠昨天那个怂样子,他敢吃吗?别待会又耽搁了节目录制。】
没有人敢动那道牛肉炒河粉。
即便它看起来最正常。
众人都面面相觑了一会才开始动作。摄像师仔细拍摄着他们的表情和动作。
谢眠挑了一个眼珠子模样的蛋糕走回桌边,蛋糕是圆球状的,又白又圆,上面还有诡异红血丝,看上去和一个放大版的眼球无异。
但在谢眠看来还是太假。
假的甚至有点可爱。
他拿起叉子,想要将蛋糕切成小块入口,却忽然感觉到手腕酸痛,有些难以抬起。
按照原书之中剧情,他因为昨天惊吓,整个人精神状态很差,只能强打精神过来参加节目,看到这样的早餐顿觉反胃,一口都吃不了。
最后还是白昙打着同公司艺人互帮互助的借口,来帮他吃了一份。
似乎有个幽幽的声音在他的耳边低语。
老老实实做一个平庸的花瓶,按照剧情走过一生。
庸庸碌碌,浑浑噩噩。
这就是你的宿命。
然而,由于昨天的剧情偏离,这种力量的压制已经不再是那么强大。
谢眠垂下眼眸,将蛋糕一点一点、慢慢切开。
他的手微微在颤抖。
蛋糕的外层虽然形状可怖,其实是用巧克力制作而成,里面是海绵蛋糕柔软内芯。
他将一块蛋糕放进口中。
巧克力绵软甜腻的口感化开,蛋糕蓬松柔软,口感完全不似蛋糕的外表那么让人害怕。很好吃。
滚。
他对心中那个声音说。
谢眠从不畏惧命运。
刚成为轮回者的时候,他虽然惊慌失措,依旧奋力抗争,曾一个人独行于鬼门关边缘,于生死极限中一次次逃生。
成为怪物之后,他也能在无数怪物互相吞噬中存活下来,从乐园里最弱小的怪物一直成长到怪物排行榜第一的‘蚀骨’,更不惜代价完成与乐园之主签订的契约,重获自由。
他从不会成为谁掌中的傀儡。
命运不行。
神也不行。
况且,他这辈子最讨厌的事情,就是有人在他品尝美食的时候来打搅他。
【刚才说眠眠不敢吃的都给我出来。】
【谢眠手腕都在抖,硬撑罢了。】
【不是谢粉。他手腕在抖,但他表情却好像在笑……艹,配上他吃的这个眼珠子蛋糕,居然有种阴郁疯批的感觉,还挺带感的。】
主直播间的摄影师也被谢眠所吸引,镜头停留在谢眠身上的时间有点长,直到耳麦里传出导演怒斥的声音才回过神来,将镜头给其他人。
随着镜头移开,谢眠身上的压力轻了很多。
他一点一点将蛋糕吃完,放下餐具。
摄影师镜头此刻正在白昙身上。
白昙正坐在离谢眠比较远的一张桌子上。他所选的是一道血浆红丝绒蛋糕,正微笑着和直播间里观众介绍,“其实就是草莓酱混了点色素……打得很碎所以做得逼真,蛋糕很松软。”
他长相清纯漂亮,面不改色吃惊悚蛋糕的时候有很明显的反差。弹幕反应十分热烈。
许薇安作为餐厅服务员,在众人吃完之后变起身收拾碗碟。
作为酒店经理的柳思思也起身去帮忙,一起去帮忙的还有同样剧本角色是酒店员工的左妄。
左思拿着餐盘做到了谢眠身边。
作为左妄的哥哥,他的穿着却十分低调,和左妄的叛逆有着很大反差,很少人能从他外表上看出是ins上的运动潮人。
左思很年轻,看上去才二十出头的模样,喊他:“眠眠。”
用的居然是网上谢眠粉丝对他的昵称。
谢眠看向左思,想起原书里对方的介绍。
在这本玛丽苏狗血n.p小说中,左思只是一个炮灰反派。而他弟弟左妄却是白昙的后宫之一,是时下比较欢迎的暴躁纯情狼狗攻,因为白昙在节目中的多次相助而被对方吸引。
左妄年轻、火气大,争风吃醋的事情没少干,曾经不顾自己艺人名声在演唱会上向白昙表白。
左思作为哥哥经常训斥左妄举动出格,最后左妄却为了白昙和左思闹翻,左思出国再没有回来过。
而此刻,这个看上去文静的年轻人正看着他,眼神带着一点崇拜,“昨天你玩的花切动作太流畅了,究竟是怎么才能够把那么多动作连起来的?不可思议。”
谢眠:“主要是多练。”
他身为轮回者在怪物马戏团里面呆的那半年,为了演好小丑魔术师不露破绽,经常要在怪物面前进行魔术表演。
半年过去,同行的轮回者最后只剩下三个人,他是其中之一。
“我也已经练了半年。”
左思拿出纸牌玩了一套潘多拉,看得出练过,但是不够流畅。
谢眠看着他,平静道:“切牌的时候,双手就像琴弦,需要在紧绷的同时,又要柔软而有弹性,而纸牌是弦上的音符,在琴弦律动的时候就能自然而然地流淌、跳跃。”他敲了敲自己手上纸牌,“这和你之前玩的其他运动不太一样吧?比如说轮滑,深潜。”
左思点点头,“确实。花切没有其他运动那么刺激,危险……那种让肾上腺素激增的感觉,更偏向于技巧和优雅。”
原来这就是问题所在吗?
他停了停,忽然问:“眠眠,你会玩zippo吗?”
zippo是一种石油金属打火机,开关盖子的声音非常清脆,燃烧的火焰稳定而漂亮。
花式zippo也是指尖运动的一种,但是更具危险性,需要操控着zippo燃烧时候的火焰在指尖之中穿梭跳跃。
谢眠懒懒笑了笑,“会啊。”
左思眼前一亮,“那我明天……”
他话还没有说完,却听到远处传来了一声尖叫。
——是许薇安的声音。
众人纷纷起身赶到厨房,便看到许薇安面色惶恐地站在厨房洗手台前,水龙头还在流水,红色的血水触目惊心。
“血……水龙头里面流出来的不是水,是血……”
事发突然,她语气有点慌乱。
众人对视一眼,都意识到了什么。
柳思思先去关了水龙头,又拿纸给许薇安擦手。
节目组的工作人员又一次出现。
“恭喜大家触发主线任务。”
“——鬼怪横行的奈亚酒店之中,暗藏着更凶险的人心。请探秘者们继续解锁酒店探索进度,并寻找出季小树失踪的真相。”
“现在对嘉宾们进行分组探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