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子爵冷笑一声,“权子墨心里的苦,谁不明白?我们都很清楚。可是唐棣,你也清楚,我说的不是这个。”
诚然,权子墨能挑起这重担,已经是仁至义尽,仁至义尽。他本可以撒手不管的。可他没有,他站了出来,充当了这面大旗。放弃了他骨子里的自由跟恣意,承担了这责任,以及往后的许多年都会承担这责任。
可是,他说的,是这件事儿么?
唐棣低下头,错开了与白子爵对视的目光,掩饰性的喝了一口玻璃杯中的白兰地。
“就算权子墨现在置身事外,他心里也不会有气。这点,我清楚,你也清楚。唐棣,让他心里攒着一口也同样不撒不痛快的气,这原因,你真想不到?”
“我想,我还是不打扰爵爷你了吧。”唐棣将只喝了一口的白兰地酒杯放在桌面儿上,起身要离开,“告辞。”
“唐棣。”
白子爵懒洋洋的靠在门框上,看着唐棣背影,冷漠的说道:“这一点,不管是我,还是黎兆予,又或者是白秘书,我们都不曾问过。在最开始出事的时候,在最开始需要权子墨出现的时候,他在哪里。”
唐棣已经卖出去的腿,不受控制的收了回来。
“他……”
“如果他能少点风流韵事,顾灵色也不会死了,不是吗?”
白子爵的声音,是天生自带的冷漠。好像他在跟爱妻说情话的时候,也是这样一种冷漠的,不温不火的,没有感情的语调。
他说,“我记着,权子墨答应顾灵色,会回南宫殿吃晚饭的。如果他没有失约的话,顾灵色或许现在,就在这栋别墅里,接受着来自你我的完全保护。”
而不会是,去找卓易,跟他一起赶往泥石流的事发现场,然后,落下一个香消玉殒的结局了。
唐棣咬了咬牙,“顾灵色已经是个成年人,她应该为自己做过的每一件事负责。不要,不要把所有的问题,都推在子墨的脑袋上!他没有义务去照顾别人的妻子!”
“是啊。”白子爵冷笑连连,“他当然没有义务去照顾别人的妻子。可那个别人的妻子,只是别人的妻子么?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个别人的妻子,是权子墨唯一爱过的女人吧?”
“我最后再说一遍,子墨有他自己的人生,他的人生不该是被栓在顾灵色的身上。谁知道会有意外发生?谁能预料的到?子墨只不过是去处理他自己的事情,何错之有?” “那你不妨去问问权子墨,他认为自己是否向你所说的——何错之有。”
唐棣捏了捏拳头,无话可说。
还用去问吗?
如果在事故发生的第一时间,权子墨就出现在了顾灵色的身边。顾灵色就找到了权子墨,那么,顾灵色就不会只身去省厅找卓易,去搬救兵,去往事故第一现场了。
如果权子墨那时候在顾灵色身边的话,顾灵色一定听他的。而他,一定会把顾灵色的安全无条件放在第一位。顾灵色,就不会死了。
“可是说到底,就算子墨当时在。得知了叶承枢死亡消息的顾灵色,还是会自杀,她还是会选择去陪叶承枢。白子爵,你们是否都对子墨,太严苛了一点?”
原本,他就从没参与进来!
可他们,却都将子墨生生扯了进来!
“唐棣,不是我们对权子墨太严苛。而是权子墨自己心里无法原谅自己。”白子爵语气陈恳了不少,“没能保护好顾灵色,最痛恨自己的,是权子墨自己。不是我们要怪他,而是他自己要把责任揽在他的身上。”
“那也是子墨自己的事儿。他凭什么心里对子墨有气?对他,对叶家,对任何人,子墨问心无愧,他仁至义尽!” “唐棣,我知道你跟权子墨的关系有多要好。你想维护他,我能理解。可是,你别跟我说这些。我也不想跟你再废话,你是个聪明人,你心里都明白。” 唐棣捏了捏拳头,闭了闭眼睛:“抱歉,我不该对你发火的。”
“无妨。”白子爵这次倒是很好说话的样子,“他对权子墨心里有气儿,恰恰是他信任权子墨的表现。你也了解他,他只跟身边人发火,对于外人,他一向是优雅翩翩的模样。”
正是因为最信任权子墨,才会把自己最重要的东西托付给权子墨。也因此,他才会生权子墨的气。因为,对他们两人同样最重要的,该守护好的,权子墨没能守护好。
他们两个人,一个人出事,另一个人一定要守护好。
这是他们两个人心中早就做好的约定。虽然,他们从来没说出口过。可他们心里,都已经做出了承诺。且相互心里都明白。
自己出事了,另外一个人绝对会守护好的。
而权子墨,没有做到。
这跟权子墨太严苛没有关系,也跟谁错谁对没有关系,这啊,是权子墨跟他的事儿。其他人,真的掺和不了,也掺和不进去。
唐棣摇了摇头,“我……我只是很担心。”
白子爵喝了一口白兰地,挑眉,“担心?你担心什么?”
“担心那两个人心里都憋着火气,一旦见面了,那后果,你都不担心吗?”
“我为什么要担心?”白子爵莫名其妙的反问,“他俩打架的次数还少了?可哪次,他们俩非死即伤过——”
顿了顿,白子爵主动改口,“他俩哪次都得见红才肯收手。不过,唐棣,这次真的是你多虑了。他们俩打的再凶,关系照样牢不可破。”
摇摇头,唐棣不敢苟同,“这次可跟以往不一样呢!” “顾灵色,死了。记得吗?她死了。”
眯了眯眸子,白家爵爷点头,“同意。”
这次,恐怕见红是不够的,至少得有一方进医院下不来床,这憋在心里的气儿,才算是撒出去了。
“他们俩人的事儿,让他们自己去解决。要是真能死一个,也算这人世间少了一个混世魔王。好事儿。”
唐棣扬了扬眉头,实在没办法想象这话,是从白家爵爷口中说出的。
这话若是搁权子墨嘴巴里说出来,唐棣只会拍手叫好,称赞一句——
绝了!
但如果是白家爵爷的话……
“我还以为,白家爵爷是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
白子爵举了举手中的玻璃杯,“你以为的没错。”
唐棣又深深的望了白子爵一眼,没说话,转身离开了。
他在内心不住的摇头,奇了怪了,今儿真是奇了怪了,见了鬼了。大家都跟鬼附身了一样,变得跟以前大不相同了。
他听到了什么?他竟然从白子爵的口中,听到了一句戏谑的玩笑话?!
唐棣觉得,等事情都结束了,他得去找章医生治治病了。
都出现幻听,这还得了?
这边,唐棣的还在‘幻听’的震撼没能走出来,那边,他又被白晶晶抓去严加拷打了。
“……你们把我支开之后,都隐瞒了我多少事儿?我觉得我现在就是个被你们排除在外的叛徒,什么都不告诉我。唐先生,这合适?”
白晶晶在房间里明显也带着气儿的走来走去,晃的唐棣眼睛疼。
他疲倦的靠在沙发的靠背上,狠狠的捏了捏眉心。
为什么这种糟心的事儿都发生在他的身上?
他忽然很同情自己。
终于发泄够了,白晶晶站在唐棣的面前,一字一句的道:“告诉我,卓岚来到江南省的真正原因,是什么!别想骗我,我很清楚,卓岚的目标不是江南省,也不是叶家。他醉翁之意不在酒,意在——”
“叶南川。”
白晶晶一愣,“什么?!”
“叶南川。”唐棣耐着性子又重复了一遍,“我是说,卓岚来到江南省的根本原因,以及根本目标,是叶南川。”
“他已经差点毁了叶南川,这成就很高了。卓岚还想怎么样?”
将自己这辈子的耐心都拿了出来,唐棣慢条斯理的解释:“卓岚之前会想要毁了叶南川,与今天他重新回到江南省的原因,是一样的。”
白晶晶伸了伸手,“你等等。慢点说,我怎么没太听明白?” “卓岚对卓易所做的事,是卓岚最不想被人知道的事情。这一点,白秘书能理解吗?”
“只有傻子才不明白。”
自己现在所有的地位权势,都是靠出卖自己的亲弟弟才换来的。对任何人来说,这都是必须被封尘的秘密。绝对、绝对不能曝光于天下!
“所以,当卓岚在京城站稳了脚跟之后,他想要杀了叶南川,让他永远的闭嘴。就算不能杀了叶南川,只要能毁了叶南川,卓岚也能达到让叶南川闭嘴的目的。因为,以叶南川的骄傲,他如果被卓岚打败,他是不会告诉任何人,卓岚曾经所做过的事情。”
“手下败将,是没有资格做任何事的。”
唐棣点头,“没错。一个失败的男人,如果靠曝光对手的隐秘来换取自己的成功,那可就太、太,嗯,太——”
一时间,唐棣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语。
“太没品了。”
“是的。”
太没品了。
“既然如此,叶南川为何又会成为卓岚的目标?”
“因为,卓易说,如果他在这世上有一个人可以信任的话,那个人就是叶南川。”还不等白晶晶提问,唐棣便连忙说道;“不要问我为什么卓易会信任叶南川,这解释起来很麻烦。我现在有点累,白秘书,我们快刀斩乱麻,只说重点,好吗?”
“好吧。”看到唐棣的脸色的确不太好,白晶晶也很仁慈,“那就说说重点吧。”
“重点就是,卓岚已经忍不下去了,他要杀了卓易。可他杀了卓易,叶南川就会将能毁了卓岚的东西,大白于天下。卓岚要杀卓易,首先得除去叶南川。”看着白晶晶,唐棣问:“我,说清楚了吗?”
“有点乱,但我明白了。”白晶晶伸手,“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