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傍晚出宫,青武在宫门口等他,见他出来急忙将上前问道:“回府吗?”
傅时珣淡淡摇头,翻身上马。
两人没有回府,而是应了裴景行的约,去了居月阁见他。
甫一推门,傅时珣才发现,今日所来之人除了他还有顾炜与赵禹宵。
傅时珣淡淡扫过顾炜,眸色微沉。
发现他也来了,顾炜的神色有些奇怪,低着头一言不发。
也不知是不是没有瞧见傅时珣的眼神,裴景行笑着说道:“每回都是你最迟,先自罚三杯。”
傅时珣轻嗤一声,坐在赵禹宵身侧,接连不断的三杯酒饮下,浑身倒是先起了些汗。
“今儿倒是稀奇。”傅时珣抬眸,目光落在顾炜身上。
顾炜手指微动,没吭声。
许是他们两人之间的气氛着实奇怪,一向大条的裴景行都察觉出来,歪着脑袋诧异发问:“你们俩这是怎么了?”
顾炜举起酒盏,低垂着眼睑仍旧没应声。
傅时珣落座在他对面,目光淡然,眼里像是带着钩子,直直望着他。
见他半天不说话,傅时珣冷声道:“无事。”
撂下这两个字,傅时珣收回目光,侧眸瞧了眼清瘦不少的赵禹宵,略一挑眉,想了想也没问什么。
厢房里的气氛隐隐有些僵持,方才有裴景行从中逗乐子,其他两个人不搭理他倒也看不出什么端倪。反倒是眼下,傅时珣到来后,一度低下,就连裴景行都不知该如何开口。
四个人沉默许久,赵禹宵似是看出傅时珣的心事。
他撑着桌面直起身子,按了按傅时珣的肩膀,对裴景行道:“先出去吧。”
裴景行难得的没有多问,起身跟着赵禹宵出了门。
两人一出去,屋子里瞬间安静下来。
傅时珣指尖摩擦着杯盏,目光定定落在桌面的纹路上,忽而轻笑道:“是你吧。”
“殿下这话我不知何意。”顾炜攥紧酒杯。
“其实一开始本王并未怀疑你,顾炜,你与本王自小一道长大,关系亲厚如同亲兄弟。本王也从来不相信,你会背叛本王。”
傅时珣稍稍敛眉,执起酒壶又小斟一杯,“红楼那件事情,从太后想要将胡五姑娘赐给沈澈开始,本王便猜测是有人漏了嘴,但确定是你,还是你这些天来,对本王的避让。”
“这事情,”顾炜嗓音有些干,他顿了顿:“是我对不住你。”
傅时珣抬手挡住他的话:“本王只想知道为什么。”
顾炜的脸上再没了往日那般明朗倜傥的笑容,眉间始终带着一抹郁色,他饮下杯中剩余的酒水,艰涩难言:“抱歉。”
“呵——”傅时珣嗤笑,搁置下杯盏,起身居高临下的睥睨他,“这事情本王不与你计较,顾炜,本王给过你机会。”
顾炜一惊,抬眸望向他。
傅时珣已然收回了视线:“自此之后,你好自为之。”
没再与他多言,抬步离开厢房,独留顾炜一人尚且还在内。
待他出来,青武适时合上门,小心的打量了一眼傅时珣的面色。
傅时珣皱眉问:“何事?”
“方才管事递来消息,说秦姑娘有些高热,上午请过郎中也吃了药,但就是不见好。”青武硬着头皮将方才家丁的话重复一遍,又道:“王爷,眼下可是要回去看看?”
傅时珣神情微顿。
想起那日从城南回府后,他便察觉到秦婳有意疏远,本就公务繁忙,便也没有放在心上。
如今想来,怕是从那夜开始,秦婳就开始身子不适了。
傅时珣回过神,待出门后将牌子递给青武,叮嘱道:“去请楚太医来。”
翻身上马,傅时珣攥着缰绳的手有些湿。
他不愿纠缠儿女情长,当初带秦婳回府,本就存有不公平的念头。如今虽说莫名散去,却也没想过如同傅皇后说的那般,纳她为妾。
世间女子,身份纵然底下却也不是只有做妾这一条出路。
且不说他如何想,秦婳定然也是不愿的。
思及此,傅时珣有些躁。
双脚夹紧马腹,骑马回王府。
杨管事正在王府外等待,瞧见傅时珣遥遥而来,他赶紧迎上去道:“王爷可算回来了。”
“她人如何?”傅时珣浑身夹杂着寒气,快步入院。
杨管事跟在他身后,半分懈怠都不敢有:“今儿晨间昙云来说秦姑娘身子有些热,老奴便请了郎中来瞧,吃了碗汤药,谁知又严重了起来。”
“我去看看。”傅时珣脚步生风,右手搭在另一只腕口轻轻按着。
这是他第一次觉得东苑竟然这么远。
东苑这边,正屋里头搁了两个炭火盆子,傅时珣刚进去便拧了拧眉,抬手解开披风递给杨管事。
绕过屏风进入里间,他瞧见秦婳紧闭双眼,额头上还搭着白帕子。
昙云眼睛急的发红,给傅时珣行过礼:“王爷。”
“嗯。”傅时珣余光扫过床畔附近的炭火盆子,抬抬手:“把这个撤下去。”
杨管事犹豫:“王爷,这……”
傅时珣上前一步,犹豫片刻坐在床畔,用手背探了探秦婳的额角,瞧见他还是没有动静,一时动了气:“赶紧点,愣着做什么。”
炭火盆子被撤出去一个,剩下那个不远不近的放在圆桌前。
秦婳浑身出汗,湿哒哒的衣领贴在脖子处,难耐的伸手拽了两下,她的力气太大,脖子被抠红一片。
傅时珣拧着眉,按住她的手后,另一只手顿了顿,轻轻拨开秦婳的领子,露出一截被汗水浸湿的嫩白脖颈。他不动声色的移开眼,挪开手时却不经意间碰上秦婳细腻的肌肤。
楚太医来的很快,被青武带到东苑来时还是愣怔的。
刚入屋,楚太医看见傅时珣赶紧行礼:“不知殿下寻下官前来,可是身子不适?”
傅时珣略一点头,起身负手而立在床畔道:“的确是要麻烦楚太医帮她号个脉。”
话音落,楚太医抬头去看秦婳。
他神情稍怔,本以为傅时珣传言不近女色是真,竟没人知晓他在府上藏着娇。
楚太医在太医院行医多年,自是明白有些事情想想便罢。
上前一步撩起衣摆跪在床畔前,手指搭在给秦婳盖了帕子的手腕上,垂下头细细诊脉。
傅时珣走过去坐下,耐心等着。
片刻后,楚太医起身道:“这位姑娘略感风寒,不碍事,下官开一剂药,按时服下即可。”
“多谢。”傅时珣站起对他点头,又吩咐继而折回屋子的杨管事:“带楚太医去外间。”
杨管事带着楚太医离去,昙云也适时的往后小退一步,贴着墙脚跟悄声出了里间。
屋子里一片安静。
傅时珣过去,揭下秦婳额上的帕子,在铜盆里过了一遍水,重新给她敷上去。直起身子,他静静看着秦婳的脸,眼中复杂的情绪翻滚,喉头间浅浅溢出一声叹息。
秦婳的肤色本就白净,此番高热,倒是叫她的双颊泛起浓浓的一层胭脂红,素日里殷红的小嘴也衬的更艳些,稍稍张开,吐出的气都略显滚烫。
定定地看了一阵子,傅时珣似乎与在自己妥协一般闭了闭眼,掩盖住眸色中的复杂与些许不知所措。待睁开眼时,神色已恢复平静,他折回圆桌旁斟水。
秦婳从小到大还没有这般难受过,脑子一片昏沉。
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目光茫然的盯着鹅黄帷帐,忽而听见身侧传来水流声,她偏过脑袋去看,意识恍惚间,她看见了傅时珣的背影。
“王爷……”秦婳低声喃喃。
傅时珣握着水杯的手一顿,回头瞧她:“嗯。”
得到回应,秦婳眨眨眼。
居然是真的。
秦婳从被窝里拿出手,拧着眉头正要将额上的帕子拽下来时,一只温热的手便覆上了她的手背。
傅时珣稍稍弯着腰,另一只手还捏着杯子:“做什么?”
“热。”秦婳瘪瘪嘴,模样有点委屈。
见她这般小孩子气,傅时珣有些出神,又想到了那夜她在湖心亭上偷偷抹泪的场景。察觉到掌心的手背正在往出挣脱,傅时珣抽离思绪,把她的手拉下来。
秦婳热的眼眶通红,头脑也不甚清楚。
看着傅时珣,她忽然问:“这些天王爷为什么不来看看我。”
这声音娇软又带着沙哑,傅时珣指尖动了动,在她手腕上蹭了两下。
“嗯,”他晃了晃杯中的水,淡声道:“本王有公务在身。”
秦婳眼中水汽氤氲,像是没听清他的话一般,带着鼻音抱怨:“我好难受。”
“哪里难受?”傅时珣难得的好脾气,松开她的手又去探她的额头。
其实本来是可以忍耐的,可是偏生傅时珣今夜这般温柔,秦婳忽然咬住嘴唇,好大一颗眼泪从眼角滑下来。
她似乎是察觉到难堪,忽然闭上眼睛轻啜:“哪里都不舒服,我好想吐,胳膊也疼,头也好疼。”
傅时珣被她的眼泪惊到,忽然伸出手指,抚过她眼角那道痕迹。
哑着声音道:“别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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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温柔啊,傅爷都没有意识到,他当初有多双标,动了心之后就有多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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