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秋雨随手写在书籍上的文字
这是一本什么书呢?《新世纪·万年历》,一本由秦钢主编的实用知识手册,海南出版社2001年11月出版。在这本书前面的环衬上,我看到了黄秋雨的签名,那个签名的下面,有“2002年8月15日,购于郑州三联书店”的字样,这肯定是黄秋雨购买这本书的时间和地点。我没有从那本万年历里看到我需要的东西,就把那本书放回去。然后再抽下来一本。《新世纪·河南省地图册》,这本书的环衬上,在我接下来看到的所有书籍的环衬上,我都希望有黄秋雨留下的签名和购书的时间与地点。如果这样那就太好了,果然如我猜测,在接下来我查看的书籍的环衬上,我都如愿了。这样就好!我在第一格里最后拿下来的是一本名叫《瓦尔登湖》的书,作者戴维·梭罗,美国人,译者名叫徐迟,上海译文出版社,1997年7月的版本。我在这本书的环衬里,找到了一张纸条:
迎春:
好,如约寄上梭罗,请收。
不赘。
黄秋雨,6月17日
迎春?迎春是谁?那个拥有画室钥匙的女人?或许是,或许不是。《手的十种语言》,如果你真的计划要用十个女性的**来表现你的语言,那么,还会有元春、探春、惜春出现吗?可是,为什么就没有寄出去呢?是寄出去以后,他又去拿回来的呢,还是这个迎春给他送回来的?或者,压根儿就没有寄出去?我翻着这本书,意外地在内文的第142页的空白处,我看到了黄秋雨随手写在上面的文字。
不知道为什么,你老来到我的思想里,是这样,你就像我枕边的那个闹钟里的秒针,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就那样在我的耳边,在我的感觉里嚓嚓作响,似乎永远没有停息的时候,那秒针就像你说话的声音,伴随着我在不知不觉中入睡,是这样,可是你需要我来给你上满你的发条,上发条?那么一定是一只机械钟了,现在都是石英钟,有谁还用机械钟呢?我回头朝画室里观望,在明亮的灯光里,我的目光扫过茶几、画架边的小桌,还有那个宽大的画案,没有,我压根儿都没有看到过有这样一只闹钟。你知道,那发条我是怎样给你上满的吗?那就是我的思念,在我空闲下来的一时一刻不停的思念。你的话语就这样不停地,在我的人生的旅途中沙沙作响,我想我会永远去给你上满发条,使闹钟永远不停地走下去,或许那发条终有一天会停下来,那时候,我想就是我离开人世的那一刻。你现在如果在我的身边,你一定会用你的小手来堵住我的嘴,不想让我把话说下去,你会装着很生气的样子,沉着脸对我说,我不要你说这样的话,我永远都会在你的耳边这样沙沙地走下去,一直走,一直走,走到日落西山,走到冬去春来,走到天长地久……
这是写给谁的呢?迎春?粟楠?米慧?黄秋雨,你真的是个情种,这些话,你到底是说给谁的呢?黄秋雨,你给每个女孩子都说这样的话吗?你对每一个女孩都这样说,那你不成了骗子了吗?你就这样在书里写下这些没头没尾的文字吗?在这些书里,你到底写下了多少这样没头没尾的文字?我从书柜里一本一本地都抽下图书来,仔细地寻找着,像在无边的大海里寻找一片载着食粮的帆船,像在无边的沙漠里寻找一只驮水的骆驼。一本又一本,黄秋雨的签名。不同的时间和不同购买的地点。每一个手写的文字都不能放过,这是我们在勘察时的工作原则。
《二十世纪书法经典·吴昌硕卷》。在这本书的第10与12页之间的空白页上,我终于又看到了黄秋雨留在那里的没头没尾的文字。
实在睡不着,就起来给你说话,现在我已经来到你临时居住和学习的省城,但我却不知道省委党校在哪里。文化路与红专路交叉口南边?尽管窗外还是被陌生的灯光遮盖着的夜,可我已经听到有陌生而杂乱的声音,从楼外不远的街道里传来,我等待着天亮。天亮之后,我就要走出这座名叫河南饭店的地方,河南饭店?紫金山立交桥西北角,那儿离省厅只有一站路。打上一辆出租车,到一条名叫文化路上去找你了,果然不错。我不想让别人通知你,我想突然间出现在你的面前,尽早地,我已经不能再忍受了。
妹,我是昨天夜间(大约10点左右,我乘坐的是锦城6点开往郑州的最后一班客车,可是由于高速公路上的一起车祸延误了时间)走出汽车站的,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我是多么渴望突然看到你的身影,看到你穿一件果绿色的大衣,立在灯光里朝人群里企盼,你站在昏黄的灯光里,身影是那样的单薄,你是在等待着你哥哥的到来吗?我想找到你给我讲述过的那家旅社,那家你在童年时,跟着父亲曾经住过的红旗旅社。在那里,我企图想象起你童年的身影,可是当我找到那家东方红影院的时候,一个卖油茶的老人告诉我,那家旅社早已名存实亡,他朝一座高楼指了指,就去应付别的食客去了。那家红旗旅馆早已被拆除,听说就连你曾经看过电影的那家东方红影院,在不久的将来也要拆除。你在学校学习的这半个月,来过这里吗?我在路边一棵梧桐树前坐下来,我就那样傻傻地坐着,等待着你到这里来怀旧。我看到你沿着街道慢慢地走过来,一边走一边寻找,就那一刻你看到了坐在那里等你的我。我站了起来,我们不需要说一句话,只用眼睛互相看一眼,就已经足够了。只用眼睛。然后我们拥抱在一起。妹,你看,这就是我坐在北来的客车上的幻想。我明明知道,你这个时候不可能来到这里怀旧,可我仍然固执地等你。我知道,在我之前,你肯定也来这里,在这里感到迷茫,因为你已经找不到你童年的记忆。那一刻,我和你一起迷失在河水一样涌动的人流里。妹,我的桂舒,桂舒?哪个桂舒?林桂舒?我们市委陆浦岩书记的爱人?不会吧?现在窗外已经发亮,我就要去了,请你祝愿我很顺利地到达文化路的省委党校,你知道,我生来没有方向感,每次我们一起出游,你都是我的向导。请你请求上帝保佑我,保佑我顺利地找到你,上帝不会把我们相见的时间推得那么久,让我们那样焦渴地思念,上帝也不忍心……
黄秋雨说的这个桂舒是陆浦岩的妻子林桂舒?不大可能,但是看黄秋雨的文字,他们的关系肯定已经超出了一般男女的关系。如果是这样,那就是黄秋雨给陆浦岩戴顶绿帽子?这个黄秋雨,也真是吃了豹子胆了,你谁的女人都敢碰?不不不,我不能这样确定,这个桂舒,未必就是那个桂舒,天底下叫桂舒的人多了,说不定是王桂舒,或者是张桂舒。可是,这些没头没尾,也没有具体时间的文字是什么时候写的呢?《二十世纪书法经典·吴昌硕卷》,河北教育出版社,1996年2月版。1996年,这肯定是写于1996年之后,那个时候,陆浦岩在哪儿?好像还在商丘任副市长,这人进步真快呀。那个时候,黄秋雨在哪儿?他已经从国外回来了。哎,他最早一次在郑州举办画展是哪一年?1998年,8月份,不错,那次画展的消息就是林桂舒给他写的,难道,那个时候他们的关系就不一般?这不能乱想,或许不是。这本书是什么时候购买的?1996年5月,哦,在那次画展之前。这可不好说,什么样的可能都会有。我翻着那本用纸十分讲究的画册,一种淡淡的颜色灰黄的纸,在纸面上,好像是在造纸的时候就留下了一些金黄色的草星。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工艺纸呢?黄秋雨,你真会找地方,你用钢笔书写上去的文字,给人一种特殊的感觉。是这种纸,给了你书写的愿望吗?老黄,你真是个天才,除去这些文字的内容不说,你留在这画册的文字,真的可以当成书法作品来欣赏。
我一页一页地翻看着,我希望能从这些书的其他空白处,找到黄秋雨留下的文字,但是,再也没有。我只好把那本书和那本《瓦尔登湖》放在一起。接下来,我在一本《中国民间美术全集·演具卷》的书籍里,意外地发现了一叠中国邮政汇款收据,那是黄秋雨在不同年份里通过邮局汇出的,收款人是粟楠,我数了数,总共二十五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