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钏被晚婚罚款逼得生气却无可奈何。
在陆濯回来前,陆桢已经给她想了很多办法了:
李青御就不提了。
“要不,把韩彰找回来?他肯定乐意的!”陆桢道。
钱钏冷哼一声:“哼,他想都不要想,老子好马不吃回头草!”
“那……要不……温大哥?”自从上回温铉说要带他跑马,后来虽因要去国子监读书没能去成,陆桢对他的观感却特别地好了起来。
钱钏这回虽稍一犹豫,最后还是摇了摇头,“齐大非偶,咱们高攀不起!”
温家在京城,乃至大梁朝,都是数一数二的世家。
加上当今圣上对小皇孙的偏爱,有眼睛的人都知道,皇孙正妃家虽清贵,可表亲温家却是勋贵,若非温家没有年龄合适的女孩儿,皇孙正妃必定出自温家。
这样的家族繁茂,人口众多,让她和这种人家结亲,到时候规矩也多,麻烦事更多,她若想像现在这般过自由自在的日子,怕就很难了。
还是算了,除非到最最后一刻,她是不会选择和这样的人有瓜葛。
陆桢拧着眉头,想了半晌,又道:“那要不……邹大哥?他也还没成亲。”
邹介!
钱钏也把眉头拧了起来,想了想,道:“这不好吧?”
她觉得,邹介是真的把她当妹子看的,不知他是读书太多,读呆了,还是根本没有情爱这根筋,她还从未见他对哪个女子有过异常。
硬凑是可以,邹介若知道是帮忙,必定不会有二话,但这对邹介是真的真的不公平。
“还有别的选择吗?”钱钏问。
陆桢想了想,道:“没有了吧?咱们也不认得别人儿啊!”说得是,她们交际面还是太窄了。
两人实在没了辙,才坐在那里生闷气。
陆濯就是在这当口回来的。
钱钏冲他们胡乱发了一通怨气后,略觉有些对不住陆濯——这又不是他定的,他也无能为力。
但道歉是不可能的,也无从道起。
三人便都坐在那里默然。
过了一会儿,陆桢忽然喜道:“姐,你忘了,还有一个人!”
钱钏忙问:“谁?”
陆桢站起来,拍拍胸脯道:“我呀!姐,你看,我翻年就十五了,也是可以成亲的人了……”
他先前在钱钏面前说过这话,被她给否决了,如今再提起这话来,也只是个死马当活马医的权宜之计,
但陆濯却是头一回听到。
成亲?什么意思?是他要娶串子的意思?
他猛地抬起眼睛,看向陆桢,见他并非玩笑,惊得一拍石桌,正要站起说“不行!”
哪知话未出口,钱钏已经开口拒绝道:“得了吧你!”
陆桢霎时气馁。
原来果然是玩笑!——陆濯这才微微舒了口气,哪知还没缓完,陆桢又说出了惊世之语:“那,我不行的话,要不……还有二哥啊,二哥今年都二十了,也还没成亲……”
陆濯才刚放下的心,忽地又提到了嗓子眼儿,只觉心脏在胸口“扑通扑通”乱跳,像随时要蹦出来似的。
这话他不好反驳,也不想反驳,只想看钱钏怎么说,万一……
他不好拿正眼看钱钏,便垂下眼帘遮住情绪,假作镇定地伸手朝石桌上的碟中取蜜饯吃。
哪知才捏了个梅子,手一抖,又掉了下去。
未等他再将梅子捏起来,钱钏已经说道:“你开什么玩笑,就不能说点正经的吗?”
她不考虑陆桢,更从未考虑过陆濯。
就算她不拿陆濯当真的二哥,也会不拿他当合适的结婚对像!毕竟,他是女主的——虽然书中的女主对他没有感情,书中也没明确写陆濯对待女主是爱,但他从头到尾一直和男主做对,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万一的万一,他又重蹈覆辙,落个身首异处的下场,她可怎么办?
这样对比起来,她宁愿选择邹介。
唉,罢了!
她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给陆桢,道:“得了得了,懒得跟你们说,反正你也没什么有用的法子!”说完,起身回厢房继续生闷气去了。
陆桢仍旧拧着眉头,当真在给钱钏另外想法子。
陆濯则抿了抿唇,心里空落落的,不明白自己到底什么地方看起来“不正经”。
两兄弟坐在院里的石桌旁都许久未动弹,各想心事。
钱钏为此事气闷,前一晚没睡好,第二日也就未能按时起床。
她还在床上扳着指头数认识的适婚年轻人时,老沈来回道:“姑娘,外面有人说,是您‘陆家大嫂’来寻!”
什么“陆家大嫂”?
她怔了一怔,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老家靠山村还有陆栓儿和嫣红两口子。
嫣红就是她的“陆家大嫂”!
“真的吗?”钱钏立即从床上跳了起来,随手抓了件衣裳套在身上,直奔到大门处。果然,一眼便瞧见瘦了许多的嫣红站在那里。
只见她身穿粗布衣裙,头上没有其他装饰,只戴了朵小小的白花,脸上却没了当初她们回靠山村时见到的红润,许是多日赶路劳顿,变得黑瘦起来,也憔悴了许多。
她身上背着个包袱,却只有一个人。
“大嫂!”钱钏激动地一把拉住她的双手,道:“你怎么来了?!快进来,快进来,你只有一个人吗,大哥呢?”
嫣红见问,眼圈一红,哽咽道:“栓儿他……他……没了……”
“什么没了?”想了一会儿,钱钏才明白她头上小白花的含义。
她忙将嫣红带回屋,听嫣红细细说了一回。
原来,陆栓儿自打出生以来,身子就不济。张氏人品虽不行,但她找的道士说得却没错,陆栓儿活不长。
自从张氏没了,嫣红虽也尽心照看着他,哪知在去岁冬日受了一场风寒之后,人便没了。
“我请了好几位郎中给栓儿瞧过,人家也都开了方子,哪知药一副副吃下去,却都没甚效用。人家郎中说,他是胎里带的病根儿,身子太弱,撑不住药性,所以治不了,让我也别难过,说是迟早都会有这一遭!”嫣红红着眼道:“……后来栓儿没了,我便请人将他和张氏埋到了一处!”
张氏是被官府给行了刑的,当时并未有人给她收尸,还是嫣红知道后,因她到底是陆栓儿的亲娘,心有不忍,问得陆濯的同意,花钱请人给她收了尸,找了个僻静地方埋了的。
“他本就不是你们家的人,二弟能容他活着的时候呆在陆家,已经是仁之义尽了,既然死了,就让他们娘儿俩在一处吧。”嫣红吸了吸鼻子,说道。
钱钏对陆栓儿没什么好感,但想到他心智不全,也就不再怪他当日欺负自己的事了。
都是张氏的错,和个傻子有什么好计较的?
陪着嫣红落了一回眼泪,又劝她想开些。
嫣红点点头,过了一会儿又道:“我本来想着,我一个寡妇,在村子里过活也使得,但现实总是不能如人意。”
由于张氏的事,连带陆栓儿也不招村里人待见,如今陆栓儿一死,她一个年轻轻的小寡妇,虽衣食无缺,却过得并不容易。
她又道:“我早就是被人卖了几回的,已经没有家人了,除了靠山村,我没有别处可去,如今,只好腆着脸出来寻你们……”
钱钏忙道:“正好你来了,本来我早就想叫你一道出来的,当初因大哥还在,你不肯来,也就罢了。如今家里没了牵挂,我一个人在京里冷清得很,恰好你来给我做伴,我求之不得呢!”
嫣红这才微微笑了笑。
晚上陆濯从衙门回来的时候,才知道陆栓儿的事,听了她的安排,也觉没有不妥的,道:“大嫂觉得合适便好,我没有意见。”
嫣红点了点头。
用完晚饭,嫣红从包袱里取出个小布包,放到桌上,道:“这里是一百三十两银子,是十千脚店给送的利银。还有当初你们留在家里的银钱。我私自做主,把家里的田地佃给旁人去种了,因想着这样田地不至于荒废,田租便没要多少。家里的院子也托了人给照看,你们放心就是!”
因嫣红并不知道那脚店是陆濯的还是钱钏的,便等陆濯回来时,一并交到他们面前。
一百多两银子,如今在钱钏眼中,根本算不了什么,但她这份心,实在是难得。
钱钏将布包重新包好,塞回嫣红手上,道:“大嫂,这银子本就是给你使的,你且收着就是,何必又拿出来!”
见她还要推脱,钱钏又道:“我和你说,如今我赚的银子,可比这个多多了,当初我就跟你说过我会赚银子,你偏不信,赶明儿须得让你亲眼瞧瞧我赚银子的本事,你才知道我呢!”
嫣红是个爽快人,见她这般说,自然是信的,便道:“我自然是信你的!既然你不看在眼里,那我就先替你收着,你若用时,随时问我拿就是!”
陆濯看她们和睦地说话,忽想起当日在靠山村时,听到两人在在厨下的私语,那时的钱钏就说她真的很会赚钱,当时他听了,不过一笑而过,现在看来,果然不虚。
他看着桌子对面的钱钏和嫣红说话时语笑嫣然的模样,心内忽然一动:靠山村?张氏?
他食指点着桌面,无意识地来回摩挲着,看着对面的妙人儿,陷入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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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安国派了使臣前来,启宣帝为表重视,亲自在宫中设宴款待。
酒过三巡,启宣帝将那位自称是南安旧臣的人叫来上来。
那位旧臣一露面,便将几位使臣骂了个狗血淋头,什么不忠不义,枉为人臣等等之语。
启宣帝以为那几位使臣至少还会辩解几句,或来个当场否认。
只要他们说根本不认得这人,大梁朝便无法确认这人是真是假。
哪知使臣却被骂得唯唯诺诺,最后满面通红地向那人道:“……实非我等所愿……”
这下便明了的,这位的身份可以断定了,他所言也不虚。
但接下来可该怎么办?陈氏大概率是已经死了,那黎氏该如何办?
若大梁当真给黎氏封了王,以后大梁在南安国中,还有何威信可言?他大梁朝若可以给南安国的随意什么人封王,那南安国王室,岂不要乱了套?
这王,是万万封不得的。
启宣帝先在御书房中召见了心腹重臣,如袁为志几人,商议一番。
也许是因为陆濯起得头,将这案子查出了原由。不知是启宣帝有意还是无意,议事时,并未让他退回去,甚至还让他说上两句。
他还年轻,不是出风头的时候,启宣帝让他说,他便中规中矩地说了下案情,其他便一言不发。
见他们商议了半日,最后得出结论:派使臣前去申斥,然后还要找到陈氏其他后人再做打算。
这里议定,第二日上朝时,才在朝会上提起。
众臣见圣上对此事的态度如此强硬,便纷纷骂那黎氏狼子野心。
最后启宣帝一锤定音,派了礼部和御使台的两位官员前往南安国,去见那位黎氏新王。
至于护卫队,启宣帝挑了温铉带头去出这个差——手中虽有其他将领,但他太想让温铉快快成长了,这才是小皇孙真正能掌控之人,也是他着意提拔陆濯的原因。
以后就算小皇孙能坐到那个位置上,也得能坐得稳才好。
朝中旧人固然好,但能完全被小皇孙掌控的,只有年轻人。小皇孙一个人是斗不过那些老滑头们的。
若要和他们斗上一斗,就得让年轻人抱成团。
因不日便要启程,温铉出了趟宫,未及回家,先上了陆家小院,想向多日未见的钱钏辞个行——这回往南安国,回来不知要多久之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