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两人回到陆家时,天色不算早,正是要做晚饭的时辰。
张氏不在家,院子里静悄悄的。
钱钏系上围裙,生火煮饭,心中暗自盘算。
才将饭煮上,却见才回来就跑出去玩的陆桢满脸悻悻之色。
钱钏问起来,陆桢方道:“小有子说,不和我玩了。”
小有子,大号陆材有,是村里陆屠户家的小儿子。
陆屠户叫陆贵林,村里和陆伏贵同辈,是出了五服的堂兄弟。
他早年家贫,后来在镇上做了十来年的杀猪营生,镇上村里两边跑,生意不错,家境渐渐殷实。
又和张氏是亲亲的表兄妹,张氏又常常去他那里买肉,两家走的亲近,陆桢和那小有子年纪差不多大,常在一处玩。
钱钏并不放在心上,小孩子家,今日好了,明日恼了,都是寻常事。
饭快好时,张氏带着陆栓儿回来,看起来心情不错,饭桌上都没有瞪钱钏,这让钱钏心中暗暗纳罕,不知她碰到什么好事。
第二日吃完早饭,张氏又带着陆栓儿出了门,陆桢不知跑哪里去了。
钱钏像往常那样,抱起换洗衣裳,往小河边儿去。
到河边,见村里的杏花已经在洗衣裳了。
陆杏花,也是陆氏族人。
不过,她是个苦命的孩子,家里父亲早逝,只有寡母弱弟,一家人全靠母亲在镇人给人帮零工生计。
家里则全丢给了才十三岁的杏花。
许是同病相怜,许是可怜钱串过得还不如自己,杏花对钱串向来多有照顾。
原身钱串和她极好,只是后来钱钏来了,病了一阵子,不大出门,所以才许久未见。
杏花是个圆脸姑娘,人虽瘦,笑起来一团和气。
“钱串儿,你来了!”她已经洗好自家的衣裳,见钱钏才来,便起身将钱钏的盆接过,放到自己对面的大石上,将衣裳取出沾湿,抹皂角,捶衣裳,涮干净,一气儿呵成。
她比钱钏可太能干了。
钱钏忙脱了鞋子下手,边抢衣裳洗边说:“杏花姐姐,你今儿怎么这么早?”
杏花抬头看她,正要回答,不知突然想到何事,停了手中的活计,“你……”
钱钏奇怪地看着她,“怎么了?”
“陆家婶子……最近,对你做啥了吗?”杏花犹豫道。
钱钏一愣,心中微微有了猜疑,口中却不言。
杏花以为她不知道,便道:“你最近小心着些吧,我那天回家的时候,瞧见陆家婶子和三婶子两人,鬼鬼祟祟的,不知道在说什么。因我离得远,没听得十分清楚,只听到她们说什么‘栓儿’又说什么‘媳妇’的……”
她咬咬唇,又道:“先前我娘听你娘说,要你圆房呢,你才这么点大,若是……若是……可怎么办?”
“什么时候的事?”钱钏道。
“前些日子,我娘在家的时候听她说的,我还以为……你已经晓得了。我早就想和你说的,总也没机会。”杏花担忧道,“还有,我前日天将黑的时候我回去晚了,又瞧见她们在门口说话。”
杏花娘说的,应该是先前张氏让陆栓儿和她“做熟饭”的事,这个她确实已经知道了。
就是不知道前日和三婶子叨咕,又憋什么坏呢。
三婶子就是陆屠户的媳妇,小有子的娘。
“我知道了,”钱钏道:“谢谢你,杏花姐姐!”
杏花拍拍她的头,叹了口气。
钱钏知道杏花在担心什么,她一定觉得,她尚有母亲可以依靠,而自己则毫无依傍,只能任人摆布,却又不能帮上忙。
她对杏花一笑,道:“姐姐放心,我心里有数。”
杏花还要再说,却见远处跑来一小娃,边跑边喊“杏花姐姐——杏花姐姐,快回去,你娘回来了。”
这是昨日陆桢说的那个小有子。
杏花娘好久才回来一次,杏花见喊,忙对钱钏道:“你自己当心吧,我先回了。”说罢,急忙收拾东西往家去了。
钱钏看得会心一笑——到底也才十多岁的孩子,刚刚还可怜自己呢,现在一听娘回来了,急得跟什么似的。
钱钏埋头洗衣裳,还未捶打几下,便听岸上的人叫道:“喂,傻子媳妇,陆三儿呢?”
钱钏抬头,原来小有子叫了杏花后,并没有离开。
他穿着粗布夹袄夹裤,脸上拖着长长的鼻涕。
“你叫谁傻子媳妇呢?”钱钏没好气道。
“你不就是陆大傻子的媳妇吗?陆三儿呢?我要找他。”小有子用袄袖一抹,鼻涕便从唇上转到了脸颊上。
钱钏看着忍不住发笑,道:“你不是不和陆桢玩吗?怎么又找他?”
小有子虽是孩子,也知道钱钏在笑话他,以为她瞧不起自己说话不算话,便梗着脖子道:“我就是不和他玩儿了,怎地?”
“哦?那……你为何不和他玩呀?”钱钏逗他道。
“哼,”小有子轻蔑一哼,道:“你们的娘不是个好人,总是趁我娘不在家,到我家和我爹一起偷吃糖,我才不要和她家的孩子玩儿呢。”
钱钏失笑:“我娘怎会吃你家的糖?我家糖罐子里满着呢。”
“怎么不会?”见她不信,小有子急道:“你娘一来我家,我爹就把我支出去。他和你娘偷偷在屋里把门栓上,我推都推不开,不是关起门来偷偷吃糖是什么?”
钱钏要笑,忽又觉着不对,慢慢收起笑容,若有所思。
小有子见她不说话,自以为得了意,炫耀道:“他们以为我不知道,其实我啥都知道呢!”
“小有子——”一个半大小子不知从何处钻了出来。
见玩伴来寻,小有子又把钱钏这里的事给忘了,“嗷”地一声就要走,却被钱钏叫住。
“小有子,”钱钏道:“这话,可不敢随便与人说了,知道吗?”
小有子急着要走,胡乱答应道:“知道了知道了。”边说,边跑远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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