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之前修得的初始真元太过微薄,在与拓跋罗对掌时便被消耗贻尽。从而使饥渴了数日的皆空失去了最后的支撑,才会瞬间眩晕导至坠崖。
当然,除了坠下时的那一刻,冥冥之中尚存感知。佛说罪孽深重的人将被打入永远不超生的炼狱,那一刻,他觉得自己正在坠往炼狱的无尽黑暗。
以太圣寺的高度看来,这个悬崖一定很深、很深。以至坠落的过程中皆空那点微弱的感知也尽都消失。
不知过了多久,感知才逐渐恢复。
黑暗中似有韶光凝望自己,还有一双温柔的手将轻轻身体托起。
菩萨……
母亲……
仿佛,心底最遥远的深处发出无比真切的呼唤。
在白玉菩萨像前磕睡时,似梦似醒中,皆空时常就分不清菩萨与母亲的目光和温暖。
也许那是一个小儿在本能地渴望母亲的爱。
当感觉到有甘甜如**的液体滋润干裂的双唇时,他贪婪地吸吮着。
这时,听觉苏醒,并听到鹤鸣水泻之声,于是他又缓缓张开了双眼。
四周空荡,一张藤网将自己托在了半空之中。藤网边有巨瀑以飞流直下三千尺的气势下落。
风拂来的水花不时地打在脸上。他开始本能的四处张望,想找到可以救命的东西。
上面已是遥不可及的云巅,左边也不可能,偶而飞过的白鹤不会为他提供食物,甚至怜悯的一瞥。
右边……
皆空也只能将渴望的目光投向右侧的崖壁。
不停地在那崖壁上搜寻,希望潮湿的石崖上能长着一株他认识的可以食用的药草,哪怕是青苔。
可崖壁异常的光滑,唯有像藤条这样悬垂,才可能出现在此。
因而他的目光重新回到了托住自己身体的藤蔓。
这是一根主干粗如廊柱的古藤,主干上生发出无数粗细不一交织盘缠的藤枝。
阿弥陀佛!
皆空无力发声,微微翕动嘴唇,佛号且在心中默念。
试着咬了咬救他一命的藤条,但不知是自己力乏还是这藤条本就坚硬如铁,很快他便放弃了。只得狂吮几口飞溅而来的瀑水,安慰一下自己可怜的肚子。
也不打算考虑一下自己是否还有力气,皆空盘算着攀藤而上。
就在此刻,也许是溅落在眼中冰冷的水花的刺激,让他双眼忽地一亮——好像有朵五彩的磨菇在水瀑帘缝深处一闪而过,然后又被水帘遮住。
皆空一阵欣喜,凝神观望。
待到再一阵风起拂动水帘,就像撩开了一层神秘的薄纱时,终于看得真切——那真的是一朵五彩的蘑菇!
了无长老说过,颜色越是鲜艳的蘑菇越具毒性,千万不可食用。但皆空还是想赌一把,至少得先把那朵蘑菇采过来。
他用藤条将身体缠紧,然后双脚试着踹了一下那根粗大的主藤,藤网托着他晃了晃。
于是他又紧踹几脚,藤网便像秋千一样晃悠开来。
经过来回几趟努力,藤网终于将自己荡入了水瀑中。在水流冲击到双眼之前,他瞅准了蘑菇的位置,然后闭眼伸手奋力朝崖壁上抓去……
这几乎用尽了皆空最后的力气。
当藤网荡回时,他手中果然多了一朵五彩蘑菇!
这朵磨菇虽有碗口般大小,如果能吃,大概——或许可以……只怕也不及一个馒头……
哎,有总比没有好呀!
歪头打量着,在思想这朵磨菇能否吃饱时,皆空差点就忘了,五彩的蘑菇能不能吃,是否有毒,尚未证实。
就这么拿在手中看来看去,也看不出什么名堂。因为这无疑是件罕货,他和了无长老采药时从未见过这种蘑菇。
但在饿得要晕的皆空看来,蘑菇上斑驳的五彩之色,像极了过年时伙房师傅们做的精美素食,更令人无法抗拒的是它还散发着一种诱人的清香!
这种清香毫无不良的刺激感,就像米饭的香味——一碗热腾腾的米饭,散发的是实实在在让人值得信赖的“气息”。
这气息最终让皆空吃下了那颗五彩蘑菇。
滋味如何?
应该用润滑爽口,口齿留香来形容——纵然皆空吃得有些囫囵,并未及细细品味。
他现在更关心的是肚子,一是能不能让像久未逢甘露的沙漠一般干涸的肠胃,稍稍有些滋润。
或是毒素会让它变得更加闹腾。
就这么忐忑不安的等了许久——其实只是片刻,但皆空觉得太久。
总之他的胃腹开始发热,热量源源不断地向全身扩散,扩散……然后又源源不断的生发出来……
随着热量在体内的加剧,皆空开始不安与躁动起来,他拼命将这股热气压向丹田,但丹田之气足得让他的腹部鼓胀得像个皮球,似乎里面压着一座欲将喷薄而出的火山。
皆空胀得面红脖子粗,全身都是劲,每块肌肉和筋脉都在不由自主地躁动。
如果可以,还真不忌将这股热气从后面砰一声放了出去。
“看来是中毒了!”
“菩萨,佛祖,小僧怎么那么想打人呀……”
“哦……唷……龙啸九天!”
“轰!……哗!……”
好一招龙啸九天!
巨大的飞瀑瞬间硬是生生被截断,由一落千丈顿时变作雾雨横飞。
打出这招龙啸九天,方才觉得轻爽许多。皆空遂用归一心法将那股热力真元纳入丹田。
静气凝神后全身舒畅,更是早无饥饿之感。
抬头望一眼云巅,心中陡然充满征服的豪气与自信。
猛然间他施展神功攀藤爬岩,似猿猴一般轻快。
——远比猿猴更快!
但凡有冰雪阻挡,皆空便出掌击碎。待露出岩石又轻松攀岩而上,很快便上得崖来。
上得崖后,他似乎仍不尽兴,遇着佛塔便噌噌地就往上爬。这种爬塔,全不走寻常路。是直接用游龙步法在塔外飞檐走壁,噌噌几下便可到塔尖。
这下,他很快将藏经崖所在方位和塔林禁地的迷阵看了个大概。
仍有一身使不完的力,便提气向藏经崖方向奔去。
若有迷惑便上塔顶再看,若是佛塔隔得近了,就从一处塔尖跃上另一处塔尖,真是随心所欲,如虎插翼。
他要去归一洞把自己经历的这一切尽快都与师傅分享。
“师傅……”
归一洞中师傅胡乱伏在石箱上睡得正香呢,皆空笑了笑,大声道:“何人竟敢私闯禁地!”
师傅没有反应,皆空提高了声调,“有人竟敢私闯归一洞禁地!”
师傅仍然没有反应!
皆空方才大感不妙,忐忑地上前,将嘴凑近师傅的耳朵,“师傳,你怎么啦?”
师傅还是没有反应,猛然皆空脑中嗡地一下乱了,心脏随之砰砰乱跳,难道师傅他……
当他小心将颤抖的手指伸向师傅的鼻孔时,那颗揪着的心终于放松些许。
师傅没有死,不过像是吃了迷药。
长嘘一口气,皆空端起石桌上的茶杯看了看,又将师傅扶到石床上躺下。
他发现石箱盖是盖着的,难道有人迷昏了师傅已偷入了暗道?!
是拓跋罗吗?
应该不是,如果迷药是放在茶里面,那这个下药的人一定是师傅认识的,并对之毫无戒心。
那么这个人现在又是否还在石室中,还是在塔林禁地?
皆空不再多想,迅速将石箱盖抬起,石床后那扇岩墙果然又裂开了一道门洞。
他准备第二次进入暗道中。
但令他感到意外的是,暗道里没有光,石壁上玉佛手中的明珠居然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