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手法需是一位老练的飞刀手,且要有强劲的内力,否则一截飞出去数丈远的、还不及莲枝一般有韧性的朽竹,怎么能生出这般力道而不会断。皆空于是推断霍无极的内力决不逊于他自己。如此若想从他手中夺回蕊儿,只怕还需一场恶斗。
当然这也只是一瞬间的闪念,因为他的注意力马上集中到了那支乌篷船上。篾篷漆成黑色,舱口垂着黑色竹帘。这就是一条普普通通的“小飞梭”。
船上不见人,或许人在舱篷之内。
“霍坤,你还不想露面吗?难道非要我把这乌篷顶也掀了不成?”霍无极背着手,脸上依然平静,并未显出要掀翻船顶那般急燥。但皆空相信他有这个能力,现在眼前这位莲花教教主霍无极让人很是琢磨不透。
一切似乎停止了片刻,但很快又高速运转起来。砰一声巨响,陡然,乌篷船的黑色篾篷被一股强大的力量从内向外轰开了,那些篾篷碎片在空中飞得老高,还没有全部落入湖中时,乌篷船动了,穿过莲花丛向着湖边疾速如梭,然后在离霍无极和皆空一丈远的湖面骤然停下。
“小飞梭”在水面稳稳地停住,甚至没有一丝晃动。
这一定是用强大的内力推动船只,绝不会是在用桨划。
而此时,皆空终于看清了霍坤的真正面目。
那是一个丑陋得让人愕然无语的人,就像是从土堆里挖出来的一件朽物。脸上五官七窍与**至深的皮肉根本难以分清。头发也是或有或无,因为真的让人看不明白那是头发还是异常褶皱的头皮。因为周身上下全是大大小小的腐洞,也许本来穿上的一件体面些的衣服,估计很快就被那些腐洞中流出的脓液给弄脏了。
这样子,若是站在身旁,皆空想也许自己会禁不住呕吐,贺坤身上一定会有一股难闻的臭味,像腐烂的尸体那样的臭味。
而让皆空奇怪的是,有个站在霍坤身旁离他很近的人甚至没有表现出哪怕一丁点儿的嫌弃。
这个人,皆空见过。她就是瑞丰客栈那个夷人女子!
“怎么是你!”恰在这时慕容昶和白衣也追了上来,慕容昶瞪大双眼,但似乎跟本沒有看见令人毛骨悚然的霍坤,他的眼中只有那夷人女子。而夷人女子却似并不认识他包括皆空和白衣。
她的眼中只有冷漠。
“师弟,你看看我这幅模样,教我怎么出来见人!”霍坤张开十指,双手高举,发出一声凄厉的长啸,那声音就像地狱里正在受刑的冤魂野鬼发出的哀嚎,只不知他弄成这幅模样是否真的很冤。可以肯定他自己是应该是这么认为的。
“你……”霍无极显然很震惊,指着霍坤许久说不出话来。
“怎么?我没有死,你是不是很失望呀?”
霍坤有些得意的话、却让霍无极很快从惊愕回复平静,“是的,不过我失望的不是你被噬人蛊虫反噬还能活到现在,我失望的是你竟然会选择这样生不如死的活着。”
“生不如死那又怎样?生不如死,就意味着还活着。没错,你仔细看清楚,我霍坤不是还活着嘛!虽不能再用噬人蛊虫,但噬人蛊虫不也还在嘛,所以我沒有输,我霍坤永远也不会输!”霍坤像一头野兽般嘶吼着,声音悲狂。
“阿弥陀佛,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从他的狂怒中,皆空看到了此人内心深处深深的怨毒,此人宁愿生不如死,也要保留噬人蛊虫这种邪恶狠毒的巫蛊之术,可见真的是坠入了万劫不复的苦海。
他感到自己这句佛偈不是在劝诫,而分明就是一句叹息。
霍坤骂道:“和尚,除了念经就是讲废话。不过你以后要是还想继续给别人讲这类废话,那我劝你得趁早离开,保命要紧,否则中了噬人蛊毒,就算是有菩萨,只怕也救不了你啦!”
虽然霍坤说的是皆空,但霍无极似乎不再想废话,他皱了皱眉,目光落在夷人女子身上。
“霍坤,我不是怎么活到现在的,但我真的不明白,像蛊女如此这般美丽的夷人女子,怎么会愿意和你学那巫蛊之术?”尽管他话中虽然唤了霍坤之名,但眼神却是在告诉夷人女子,这句话是在问你,希望你能给出一个缘由来。
夷人女子冷冷地道:“是仇恨!”
她的眼神黯淡,这让慕容昶觉得此女似乎一下子变成了另一个人,便忍不住要问:“仇恨?是与慕容世家的仇恨吗?难道你是莲花教的人。你这般美善的女子,怎么会入那邪教!?”
“不!”
说不的不是夷人女子,而是慕容昶身边的霍无极,慕容昶惊讶地侧过头去,却看见霍无极也正侧着头在看他,脸上表情很郑重地道:“慕容公子,莲花教不是邪教,莲花教的清誉全都毁在对面那个人手上。不过我现在没时间和你解释。”
霍无极又看着夷人女子,“你与慕容世家有什么仇恨?”
“灭族之仇!”
“灭族之仇!?”霍无极不明白,灭族之仇可大得很,这样的事他怎会沒有听到过。
“她所说的族,就是夷人的一个村落,也可以说是蛮夷部落。自然包括她的爷爷,奶奶,父母和兄弟姐妹乃至所有的亲人。”霍坤抢着回答霍无极的问活,应该是很愿意这么做,所以语气也似乎很兴奋,“师弟,你一定还不知道吧,当年我用噬人蛊虫困住了狗皇帝和他的将士们,虽然之后还是被三真那个臭道士给解了,并且他还让蛊虫反噬于我。且不说我是如何不死,只说那慕容阊庆,自恃打过无数胜仗,因而低估了夷人,反使皇帝遇险,陷入重重包围,慕容阊庆从而恼羞成怒,盛怒之下他不去解皇帝之围,却暗自屠杀了夷人一个村的无辜百姓泄恨,导致最后这个村落只有一个小女孩生还,接下来我不说你们也应该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吧!”
慕容昶指着夷人女子大声道:“你,你就是那女孩!”
“是的,我就是那个唯一幸存的女孩。”
夷人女子陷入了不堪回首的记忆。
她们的村落本是归顺了的,但不知为什么却被屠杀。那天黄昏一个天真无邪的小姑娘经历了一场噩梦。亲人腥红浓稠的鲜血喷溅在她身上,还有脸上。也染红了双眼,使她眼中的一切都变成了血色,直到让她眩晕过去。
第二天清晨醒来后,爬出死人堆的小姑娘并找到机会逃到一个山洞中。
但洞中的一幕又让她再一次晕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