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守城将士多是当年平天王时墨离与平叛后的张善之旧部。欧阳闲云捐出悠云山庄后,贤王令张善旧部分兵据守。主将幽州都慰陶恒是位久经沙场的青州藉老兵,能有今日地位自是战场上拼杀来的。这一点额头上的刀疤可以为他证实。
现在作为悠云山庄的主事者,对武林人的持援自是表示欢迎。不过,协防一事和杀手营几位的初衷还是有所出入。至于陶恒与两位剑使口中的天下大势,几个人听得也实在颇难上心,犹其是得知两位剑使与老都尉并不知冷血剑的下落后,他们终于先行到客房歇息去了。
奇怪的是直到天黑齐庄主父子仍未出现,而丁亥这家伙却似并不怎么关心。只是乐在独自向悠云山庄四下探望。
这再一次让绝羽生疑。他悄悄走近抬头望着炮楼发愣的丁亥,突然怪声问道:“丁亥兄弟,齐庄主父子不会出什么事吧?”
虽然绝羽很是秀美,但突然那般轻飘飘从身后靠近,犹其一回头看见微弱灯光下他的白面红唇,丁亥还是吓得一惊,然后强作镇定,道:“绝羽老弟不必担心,齐庄主今夜不来,明日必到。时辰不早,丁某先去睡了。”
望着丁亥的背影绝羽心中更是疑云重重。可惜当他回到客房向其他人提出警示时,众人全然不当一回事,皆道是充其量不过丰城剑庄的一个剑客,纵有阴谋,他一个人在悠云山庄岂能兴风作浪?绝羽又觉自己太多疑,因此不再详究。
其实悠云山庄的后半夜约有一个时辰的雾气消弥,然后于清晨新一天的雾气重又升腾。这样往往是在众人熟睡中庄内的一切反变得最清晰。正因如此,在人们的印象中,这里的雾气从早到晚就没有散去的时候。不过这一点才更烘托出悠云山庄的神秘。
但这夜的雾气似乎并没有如时消弥。准确说应是夜雾在消弥的同时,又出现了一股黑色雾气。黑雾就像滴入水中的墨汁,虽然很快散了开来,但留下一幕幕如同灰帐般的薄雾,却散布于麒麟阁,客房,甚至军士们的营房四周……
灰色雾帐中有一个浓稠的黑点,实际是一个看起来十分臃肿的人影。就是这个人的出现,让原本像一幅淡墨佳作的悠云山庄变了样。因为脸上口鼻处高高隆起的面罩和一身厚厚的黑色防毒服,让他看起来就像画者随意用浓墨点就的一头站立着的墨猪。
不断从墨猪手上奇怪的布袋中喷出的黑雾,随着他的快速移动在悠云山庄悄然散布。
显然,有人在布毒!
突然,客房中被噩梦惊醒的绝羽抽出软剑撞开房门,朝着丁亥的客房狂奔而去。砰一声踹开房门,只见床上空无一人。他屏住呼吸冲破层层灰帐在悠云山庄四处寻找,却最终倒在了墨猪的脚下。
“毒猪……”
听到一声怪笑,绝羽说出两个字便不省人事。
黑烟瘴气在清晨消散,悠云山庄重又笼罩在白茫茫的晨雾中,似乎迟迟没有人起床,整个山庄静得可怕。
但在野鹤岭地底下的石窟中人们已渐渐苏醒,这才发现自己被囚禁。而且他们的肺腑遭到严重损害,因此胡乱倒成一片全身发冷纷纷不住颤栗着。
不止一个这样的石窟,似乎每个石窟中都关了不少的人。略微清醒后的绝羽顾不得仍然头晕目炫,看见廊道上昏暗的灯光,他抓住铁栅努力在对面几个洞窟中搜寻着熟悉的面孔。梁尚君发现了他,忙道:“绝羽,别找了,我在这。这是怎么回事?”显然臭虫中毒了,连说话都很费力,他此刻的表情很复杂。既因中毒而绝望又因自己还活着难免些小兴奋。但此时明显自作多情,绝羽心中担心的是绝字组的兄弟,当时还真不及把臭虫的死活放在心上。
这时所有石窟中苏醒的人发出惊恐和疑惑的声音。当中不乏令人心慌的呻吟和哭喊。这些声音在廊道中回响,俨然来自于地狱。
绝羽急了,竭力喊道:“冷眼蝠、绝淼、绝芃、绝远、绝逸,你们怎样?”
“放心,死不了!”
“可是我好难受!”
“该死,中毒了。”
“绝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
绝羽和梁尚君所在的石窟约有二十几个人,一道铁栅将他们牢牢锁住。庆幸杀手营的几个人先后都有了回应,原来就在同一个石窟中,有的费力从人堆中爬出,有的干脆在人堆下发话。显然一个个都很无措。绝羽猛地想起一人便发疯似地喊了起来,“丁亥,丁亥,你给老子出来,你们有没看见他?!”
“没有!”
除了杀手兄弟,几个洞窟传出同样的应答,显然丁亥没有被囚禁!
绝羽明白了,一时面色惨白后悔不迭,大喊:“上当了,上当了,丁亥是毒猪,毒猪没有死,昨晚我看见了……黑烟瘴气,我们中了他的黑烟瘴气!”
毒猪的名号足以让杀手们惊悸。如果真是着了这家伙的道,那他们这一遭可就麻烦了。
梁尚君本可庆幸有杀手营的人护着,现在猛然听得毒猪二字,只觉脏腑一阵绞痛,忙蜷缩在角落里如寒跫般绝望地瑟瑟呻吟,“啊唷,这回完了,这回真完了,没想到我梁某英雄一世,竟死于小人之手……完了完了……”
显然在三真山毒猪捡回一条命,也一直在大魔头手下当着一条忠实的走狗。一时杀手营绝字组的几个对毒猪恨入骨髓,纷纷咒骂不休。
其中犹以绝远为甚,“倘若这畜牲落在我手上,老子定要将那些放血砍头、剥皮抽筋、开膛破肚、摘心扯肺,再大卸十七八块的,总之杀猪过场都给他走上一遍!”
可惜,毒猪偏偏小人得志!
“住口,信不信老子先宰了你,再剁个十七八块去喂狗!”
猛然一声吼让所有洞窟一时安静。说话的人是谁,所有人心中已有数。
毒猪!
一个戴着黑色防毒面具穿着黑色防护服形如墨猪的人。
做为阶下囚,绝远面上强作镇定,心下忍不了虚慌。因为之前骂得极为舒畅,他想难保今日不会死得极为难堪。
谁知毒猪暂时并未与之计较下去,而是转过去向身后一人拱手恭敬地道:“公主,这些乌合之众如何发落。”
原来众石窟间的廊道口还立着三个人。
一位奇瘦者却着一袭宽大的月白色的书生长袍,若能看得仔细,便知并非那袍子有多么宽大,而是因这个人奇瘦而显得宽大罢了。另一位的身材样貌与梁上臭虫倒是极为近似。
他们二位置一左一右却不敢再向前逾越半步,皆因为前面那个被毒猪称作公主的女子。这个身材高挑的紫裙女子冷艳至极,虽然绝美,但仔细看似乎稍有遗憾,她原是个独臂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