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长,旅部来电了:鉴于泗阳之敌尚未出动,为防打草惊蛇,我旅主力实不宜轻动,你部能否挡住湖匪强攻,请回复。”
归仁镇镇公所的机要室中,报务员何雨从午前起,就一直在用特定频道联系着旅部,只是迟迟没见回应,眼看着规定的联系时限将过,何雨都已准备停手了的,却不料就在此时,旅部电台终于发来了条问讯。
“给旅部回复:我部兵力虽处劣势,然,天时地利人和皆在我手,足可坚守三日以上,只是恐湖匪战损一旦稍大,势必会溃逃而走,我部兵力不足,恐难尽歼各路湖匪。”
尽管电文里没有明说,可旅部的意思无疑表达得很是清晰了,那便是旅主力此战的重心在常备第七旅身上,恐难以及时支援归仁镇,如此一来,问题可就复杂了——从前面几番作战的情况来看,湖匪的战斗力乃至战斗意志都不太强,盛家龙不担心己方会守不住归仁镇,担心的是湖匪一旦因受挫而撤走,势必会再度分散开来,要想在偌大的洪泽湖上围歼湖匪,显然没那么容易,有鉴于此,尽管能理解旅部先强后弱的选择,可考虑到湖区的形势之复杂,盛家龙还是谨慎地将心中的担忧点了出来。
“旅部回电:你部的担忧不无道理,然,局部必须服从全局,为确保我根据地侧翼之安全,旅部原定计划不变,盼你部能发挥主观能动性,尽量拖住湖匪主力,以待我军主力从外线回援,如有困难,可酌情撤出归仁镇,具体如何行动,由你部自行决断。”
旅部那头回电很快,显然主意已定,虽不曾明说,可文字间无疑是对湖区武装委员会提出了个难度不小的要求,那便是如何安排出个与来犯之湖匪势均力敌之局面,以此来诱使盘踞在泗阳县的王光夏所部兵进归仁镇,从而为旅主力全歼常备第七旅创造出有利之战机。
“给旅部回电:请旅长、政委放心,我部坚决完成任务!”
要想完成旅部的作战命令不是没有可能,只是如此一来,湖区武装委员会便须得作出重大的牺牲,方才能确保拖住湖匪的主力,而这,对于新生的湖区武装委员会来说,无疑是个艰巨的考验,不止是人员牺牲的问题,同样也会影响到下一步统一全湖区的行动进程,代价不可谓不大,然则盛家龙却并未有丝毫的迟疑,很快便给出了最后的答复……
“派个人去城前喊话,让镇里的人交出盛家龙等一干共匪。”
从徐家村到归仁镇不过就短短的六里左右罢了,可饱经折磨的众湖匪们却足足磨蹭了一个多小时,方才乱哄哄地来到了归仁镇外,自忖兵力足足是武工队五倍的魏友三并未第一时间下令攻城,而是盘算起了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想头。
“镇子里的人听着:你们已经走投无路了,我家三爷有好生之德,不愿多造杀戮,只要你们肯交出盛家龙等一干共匪,三爷可既往不咎,若敢顽抗,当年的十里墩就是尔等之榜样……”
土匪中不怕死的愣头青还是有的,这不,随着魏友三一声令下,立马便有一名长相凶恶的络腮胡土匪雄赳赳气昂昂地来到了离镇门不足五十米的距离上,昂首挺胸地冲着城上便是好一通的狂言。
“狗贼!”
十余年前,十里墩可是湖区武风最盛的大镇,也是少有的不肯屈服土匪淫威的镇子,屡屡与各路土匪大打出手,最终就是被魏友三联合了各路湖匪强行打破了镇子,镇中近两千民众几乎被屠戮殆尽,只有萧虎等少数人侥幸逃出了生天,是时,萧晓的父母兄长皆惨死在湖匪们的刀枪之下,而今一听那名络腮胡匪兵公然将十里墩惨案搬出来当榜样,趴在城头上备战的萧晓当即便气得不管不顾地骂了一声,一动手中的步枪,便打算给那名喊话的匪兵来上个狠的了。
“嗯。”
萧兰香就趴在萧晓的身旁,尽管同样被湖匪们的嚣张气焰气得不轻,但却并未失去了理智,这一见萧晓乱动枪,立马一压手,止住了萧晓的冲动。
“兰香姐,他们……”
萧晓虽已被编入了武工大队中,可毕竟时日尚短,江湖习气依旧还在,心底里还真就缺少了根服从命令听指挥的弦,这会儿心火正旺,张口便要罗唣上一番,可被萧兰香的冷眼一看,最终还是没敢再往下说了去,只是眼神里的不甘却是浓烈得惊人,不止是萧晓,其余从“枪帮”、“鹰帮”抽调出来的年轻队员们也都憋了一肚子的火气。
“胡冠仁,开枪,打准点。”
听得那名喊话的匪兵在那儿叫嚣个不休,盛家龙实不免有些个又好气又好笑,无他,那所谓的阵前喊话简直就是在帮着盛家龙做战前动员,效果还真不错,这一点,从萧兰香等人的反应便能看得出来,当然了,对于这位送上门来的免费政委,盛家龙自是不好意思太过亏待,奉送上一颗花生米还是要的。
“呯!”
以胡冠仁的精准枪法,打五十米左右的目标,根本连瞄都不用瞄,这不,盛家龙话音方才刚落,胡冠仁手中的步枪已然打响了,子弹呼啸着划破长空,准确无误地击中了那名匪兵的两眼之间,又从其脑后炸裂而出,带出的红白之物如喷泉般狂溅出丈许之遥,又纷纷洒洒地向地上落了去。
“好,很好,来啊,将炮都给老子搬上来,将大门轰开,今日三爷要大开杀戒,血洗归仁镇,无论老少,一个不留!”
胡冠仁这精准的一枪登时便惹得武工队员们尽情地喝彩与欢呼了起来,而原本正自施施然地立在群匪中间的魏友三却是被刺激得个双眼血丝密布,咬牙切齿间,便已是悍然下达了攻击之令,旋即便见大批湖匪们掩护着十数门土炮向城门所在处逼去,一场攻防血战就此拉开了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