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是极深了,乌云密布的天空中不时有电光闪现,很显然,一场大雨即将落下,若是往常,遇到这等天候,在双沟镇重新修缮一新的城头上轮值的伪军士兵们就算不骂娘,少不得也会埋汰上几句,可今日却是个例外,所有在西面城墙处站岗的伪军士兵们全都有意无意地聚集在了一起,紧张万分地远眺着芦苇荡的方向。
凌晨一点过半,芦苇荡处,突然有遮了红布的手电筒一明一灭地连着闪烁了四次,那十数名聚集在一起的伪军士兵们很快便都被惊动了,只是都不曾发出声响,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便都聚焦在了带队的班长身上。
“呼……”
面对着众同袍们的凝视,带队的伪军班长明显是紧张得不行,浑身哆嗦得跟筛糠似的,好一阵子之后,这才算是勉强稳住了心神,但见其长出了口大气,从腰间取下了手电筒,手指按动间,已将约定的三次明灭之信号发了出去。
“书记,有回应了。”
城墙处的光亮方起,负责联络伪军反正的一支队副队长常汝明精神立马便是一振,侧头便向默然而立的盛家龙报告了一声。
“好,照计划行动,一切小心。”
信号是对了,可个中是否有诈却是不好说之事,然则箭已在弦上,盛家龙自不会有甚犹豫,但见其伸手拍了拍常汝明,便已是毅然下了决断。
“布谷、布谷、布谷。”
常汝明并未再多言,默默地点了点头,而后一挥手,率第一支队第一、二两个排的战士便从芦苇荡中猫腰潜行而出,很快便赶到了离城墙不远处,然则他并未率部直奔城墙,而是在离城墙五十余米的距离上,便即一压手,示意手下将士趴伏在了地上,至于他自己则是匍匐向前,直抵城下,捏唇发出了三声布谷鸟的鸣叫。
“常大哥。”
“常头儿。”
……
常汝明的信号方才发出,城头上立马便垂下了根绳索,一见及此,常汝明立马一跃而起,抓住绳索,手脚并用地便爬上了城头,这都还没站稳脚跟,众伪军士兵们便已激动地围了上来,亲热地低声招呼着。
“倪班长,我军主力已至,快,带你的人警戒四方,我这就发信号。”
常汝明原本就是伪军排长,为人豪爽,在军中袍泽中人缘极好,在场的伪军士兵中有一大半都是他的旧识,只不过眼下他却是没功夫跟众人寒暄,也就只是拱手作了个团团揖,而后一边下着命令,一边从后腰处取下了支手电筒,冲着城外便连着明灭了三下,旋即便见两个排的湖区总队战士齐齐跃起,飞速地猫腰冲到了城下,先是一名背着大量绳索的士兵奋力沿绳攀上了城头,紧接着,一支支捆扎在城碟上的绳索便已依次垂下了城去,很快,两个排的战士便已敏捷而有有序地登上了城。
“何人,口令!”
自打被伪军背叛过一次之后,负责双沟镇防卫的野田中尉对伪军就再无太多的信任,于部署城头夜间防御时,南北两处城门都是由日军亲力亲为,各有一个分队的日军士兵轮值,至于伪军么,都是放在了不甚重要的东西城墙上,而各个城墙的转角处,也都有日军哨兵在值守着,常汝明所部这才刚潜行着往南城门处移动,就听转角处已然响起了喝问的声音。
“打!”
行迹既已败露,常汝明也就没打算再拖延了,一声大吼之下,率先抬手便是一梭子打了过去,当即便将那名正在拉枪栓的鬼子哨兵撂倒在地。
“同志们,冲啊!”
城头的枪声一响,盛家龙自是一刻都不敢耽搁,一声令下,率部便冲出了芦苇荡,刹那间,近千湖区总队战士便有若潮水般向双沟镇南门狂冲了过去。
淮河码头处,十数名轮值的鬼子水警支队士兵见得情形不对,登时便慌了神,齐齐卧倒在地,拼命地搂火,试图挡住湖区总队的狂猛攻势,只可惜这等英勇完全是在做无用功罢了,尽管也确实靠着精准的枪法击杀了数名湖区总队士兵,可很快便被汹涌而来的湖区总队大部队给杀了个精光。
“咯吱吱……嘭!”
南城门处的日军轮值小分队不过才十人而已,仓促遇袭之下,连机枪都来不及掉头便被沿城墙杀来的湖区总队战士杀了个精光,就在主力部队赶到城下时,先遣队已然将两扇厚实的城门推开,又齐心合力地将吊桥落下,至此,双沟镇的城防已然告破。
“报告,城中皇协军叛变,土八路已大举杀进城了。”
中队部中,刚被枪声所惊醒的野田中尉正自惊慌失措地下令集结兵力之际,却见一名侥幸逃生的鬼子军曹慌慌张张地闯进了队部,气急败坏地便嚷了一嗓子。
“八嘎,快,沿街布防,坚守待援!”
搞明白了怎么回事之后,野田中尉的脸色顿时黑得有若锅底一般,没旁的,他手下号称是有一个中队,可实际上在淮河运煤船一战中便已折损了近一半的兵力,后续虽得到了些补充,可全中队依旧不满百人,再算上配属的水警支队的三十余人,也依旧不满员,而今遭夜袭之下,还能集结在中队部的也就只有九十人不到,这么点兵力,要想挡住湖区总队以及叛变的伪军一个连的攻击,显然没太多的可能,饶是如此,野田中尉也不打算束手就擒,于下令全力抵抗的同时,紧急抄起了电话,试图向半城镇的本田一郎求援,遗憾的是电话线早被反正的伪军暗中剪断了,任凭野田中尉如何摇动手柄,也愣是没能将电话拨打出去……
“水中有人,是土八路,开枪,快开枪!”
半城码头处,萧虎等人仗着高超的水性,愣是避开了鬼子的探照灯之往复扫射,悄然地潜入了码头,正自紧张地忙碌之际,却不料一名在汽艇上轮值的鬼子突然察觉到了不对,一声嘶吼之下,整个码头上顿时便乱成了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