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家
“什么,大伯要把我送回老家!”崔翎躺在床上,看着奉崔相之命前来的仆妇,不敢置信地说。
仆妇面无表情地看着崔翎,“小郎君,您快点收拾一下吧!”
“我不回去,我又没犯什么错,凭什么回去!”崔翎怒道,“不就是冯相悔了个约么,两家又没下定,我再和别家结亲就是了,没听过结亲不成,反放逐家族子弟的,我要去见大伯!”
开什么玩笑,居然要让他回老家!崔翎愤愤穿上衣裳,就要去找崔相。
结果刚跨出门槛,崔翎就撞上一个人。
“哎吆,”崔翎捂着头,抬头一看,“大哥?”
门口站着的,正是崔相的长子崔颂。
崔颂皱眉,“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崔翎莫名其妙,“我什么时候闹了。”
“还没闹,咱们崔家这么多事,哪一件不是因为你而起!”崔颂眼中闪过一丝厌恶,就是因为这个堂弟,他们崔家恶了冯相,他娘和他爹和离,他们成了满京城的笑话。
崔翎听了却不服气,“这些事怎么能怪我,我又没做什么!”
他明明什么都没做,这些人凭什么都觉得是他的错。
再说,书房玩红袖添香的又不只是他一个,崔家那个子弟书房没有侍女,怎么就偏偏怪他。
崔颂看着崔翎一脸不服的样子,顿时被气笑了,“你是不是觉得你一点错都没有,那好,今日我就说说你到底错在哪,崔家子弟书房都有侍女不错,把侍女收房的也不少,可人家没有和冯家有婚约啊,你既然和冯家有婚约,自然该洁身自好,别乱惹是非。”
崔翎听了怒了,“凭什么就因为我和冯家有婚约,就必须洁身自好!”
崔颂冷笑,“那这么多年家族的好处你凭什么拿,既然你这么说,那咱们就算算账,你身为崔家二房,已经不是长房,每月份例分红,凭什么和长房一样,这些你心里不清楚么,你推辞过么,还有,出门在外,因为你和冯家有婚约,京城的公子,都以你为首是瞻,你又拒绝过么,你不但没拒绝,甚至还很享受吧,那我就纳闷了,有好处时,你来者不拒,什么都收了,等到履行责任时,你开始不服气了,那你不妨说说,崔家支脉,有一个享你这个福的么?”
崔翎被崔颂一席话说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梗着脖子,“我是崔家二房嫡子,就算不和冯家联姻,我也是相府公子。”
话还没说完,就听崔颂一声嗤笑,“相府公子?要说我是相府公子还中,可你,在那些六七品的小官面前你这么说说还能唬住人,可在四品以上大员面前,你好意思这么说么,二叔当年刚成亲不久就去世,一无功名二无官职,说得好听点是崔家嫡子,说得不好听就是个白丁,如果不是冯相看上你,就凭你这出身,你看看京城有四品以上官员把女儿嫁你么,你看看你这个‘相府公子’能糊弄住谁!”
崔翎感到自己被人从里到外扒开,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人这么说过他,所有的人见到他,都夸赞他出身贵胄、名门之后,从来没有人说过他父母早逝,虽然他常常用这个做借口。
崔颂看着崔翎,“老老实实地回老家呆着吧,等风头过了,让族长给你娶个亲,别再折腾了。”
崔翎一听,顿时急了,“我不,我不要回老家!”
他一旦回老家,这辈子大概就回不来,在老家,他只能找一些普通的世家女成亲,然后平庸的过一辈子,想到这,崔翎一把推开崔颂,朝书房跑去,他要去见他大伯,他大伯那么疼他,一定不会让他回老家的。
崔颂一个踉跄,看着跑了的,露出一丝冷笑,他爹如今连自己都自顾不暇了,还有心情管侄子。
崔颂摇摇头,决定回后院,带他夫人回趟娘家,他爹已经不行了,他得去找找岳父。
崔翎一路跑到书房,就看到他大伯正愁眉苦脸地坐在桌子后,几日不见,他大伯好像苍老了许多。
崔翎走过去,小声叫了一句,“大伯。”
崔相抬头,“你来了,东西收拾好了么?”
崔翎一听,顿时跪下,“大伯,千错万错都是侄儿的错,可您不能撵侄儿啊!”
崔相对这个侄儿还是真心疼爱的,叹了一口气,“如今京城这个样子,送你回去躲躲也是好的。”
崔翎却不信,他要回了老家,还有回来的可能,崔翎一把抱住崔相的大腿,“大伯,侄儿求求你,千万别送侄儿回老家,侄儿舍不得您,侄儿自小父母双亡,是您看着侄儿长大的,您舍得让侄儿离开您吗?”
崔相想到自己早逝的弟弟,顿时心软起来,只是想到自己如今的处境,崔相只得说:“翎儿,你先回去,避避风头……”
崔翎没想到他大伯还是让他回老家,心中一片冰冷,他在京城,还是高高在上的相府公子,他回来了老家,就普通的崔家子弟,如今五姓七望早已没有了前朝的辉煌,一个崔家子弟算什么。
崔翎绝望了,站起来,“大伯,原来你往日疼侄儿都是假的,就因为以前我和冯家有婚约,你待我如亲生,可如今冯家毁约,你就打发我回老家,是侄儿看错了您,以为您疼侄儿,是看在侄儿的爹上,却不想您也和别人一样,只是拿侄儿当成和冯家联姻的棋子!”
“你胡说什么!”崔相不敢置信地站起来,指着崔翎,“我疼你这么多年,把你视如己出,你居然说出这样的话,崔翎,你还有良心么!”
崔翎此时已经认定他大伯疼他不过为了拿他联姻,也开始口不择言,“我难道说错了么,就因为书房放了个侍女,就因为我和侍女亲热一点,你就喊打喊杀,我想问大伯一句,如果是大哥房里收个侍女,你会这样么,你只会让大嫂贤惠一点吧!”
崔相听了怒道:“这一样么!你大嫂是高嫁,她能进咱们家的门,就是她烧高香了,你大哥收个侍女,她凭什么多嘴。”
书房外,李氏面色铁青,旁边,是尴尬站着的崔颂。
崔颂想带他媳妇李氏回娘家,正打算来禀告他父亲一声,却不想听到这样的话。
李氏当场就要摔脸子走人,崔颂忙拦住媳妇,“夫人,别恼别恼,你看成亲这么多年,为夫可曾亲近府里那些侍女,每日还不都是在你屋里,而且,不看僧面看佛面,我娘这些年对你怎么样,可是京城都数着的啊!”
李氏脸色这才好看些,虽然公公妄自尊大,不过她的丈夫和婆婆却是没得说。
李氏转头看着崔颂,“今天去求了我爹,咱们就快从府里搬出去吧,如今你爹失了冯相助力,又和婆婆和离闹得满城风雨,那孔循正盯着你爹的相位,肯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崔家已经在这住不长了,与其等着你爹罢相被人撵,还不如咱们先搬出去,还能多搬点家当。”
崔翎那个天天躺在家里的,还以为崔相是因为怕恶了冯相才送他走,却不知道崔相这次是真心为了他好,因为这次崔家是真遇到了危机,不过这危机不是来自冯相,而是孔循。
孔循自从从沧州回京,虽然被皇帝加封了尚书右仆射,可也只是个虚封,并没有什么实权,想也是,在京城有实权的早就被别人一个萝卜一个坑占好了,怎么可能留给他,所以这一年多,他一直赋闲在家。
可孔循怎么甘心,结果正好就撞上了崔相这段时间事故频发,孔循顿时就瞅上了崔相屁股底下的相位。
孔循以前就做过枢密副使,枢密使是使相(掌兵权),政事堂是宰相(掌政务),本来就是平级,所以只要弄掉崔协,孔循凭资历完全可以胜任宰相。
所以孔循这些日子一直在朝中活动,弹劾崔协。
这事整个朝廷包括崔协都清楚,可崔协没办法,这才打算送回侄子,减少影响。
只是哪怕崔颂身为亲儿子,也不看好他爹能度过此次难关。
崔颂想了想,“你说得有道理,等见了岳父,谋好了差事,咱们就借着赴任搬出去。”
李氏这才气顺了,就准备拉着他丈夫离开。
不就回个娘家吗,她和丈夫来禀报公爹是孝敬,不来禀报,她难道还不能回去!
就在两人准备不去禀报直接出门时,书房突然传来一声崔相暴喝:
“崔翎,你这个白眼狼,枉我这么多年这么疼你,你、你……”
后面突然没声了,紧接着,一个倒地声。
崔颂和李氏一惊,顿觉不好,忙冲进书房,然后就看到崔协一脸嘴歪鼻子斜的倒在地上。
“爹!”
“公公!”
两人慌忙跑过去,扶起崔相,就看到崔相已经嘴歪的说不出一句话,只有口水流出来。
见到这样,崔颂和李氏眼前一黑。
崔相,被崔翎,气得中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