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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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予的大脑一阵空白, 贪婪地看着近在咫尺的俊秀脸庞。
阿时,是阿时来了!
已经许久未见的人就这样忽然出现在眼前,得救的庆幸和重逢的喜悦一齐在头脑中炸开, 激得他头皮发麻, 不自觉地紧紧环抱住眼前人的腰, 想要近一点、再近一点。
眼前的一切好像是进入了影视剧中的慢放动作,他的视线缓缓扫过那双神采飞扬的双眼,略过高挺的鼻梁,滑落到咧开的红唇上——她在笑, 张扬而狂放地笑。
他甚至能感受到时浅渡身上蠢蠢欲动的兴奋。
“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才想起叫我啊, 看来我在你心里也没什么分量嘛,小鬼。”
时浅渡调侃般道了句。
眼前的情况不太允许他们停下来闲聊, 宗御的利爪已经毫不留情地挥来, 夹杂着只有大妖才能够拥有的强大妖力, 爪尖还未触碰到巨石, 石头便爆炸般炸开!
时浅渡几个瞬身把云予放在远处,揉揉他的棕色小卷毛:“等我两分钟。”
话音未落, 纤瘦有力的身体就化成一道黑影, 迎面朝发狂的巨犬冲刺过去!她右手搭在刀柄上, 脸上兴奋的笑容愈来愈大,眼里迸发出激动不已的精光。
来到这个小世界中已经很久了, 宗御是她见过的最强的妖怪。
虽然不足以让她打得尽兴,但终于可以厮杀一场了!
通体漆黑的长刀狠狠地和利爪相撞, 发出巨大的轰鸣声, 空气都在猛烈地震动。
妖力如同无形的剑刃,从四面八方带着浓烈的杀意袭来,看的人心惊肉跳。
而时浅渡几乎不用眼睛看, 就能准确地将那些妖力击溃在空中。
发现应付地太过容易,她不由得无聊地打了个呵欠,口中嘟哝着指导道:“杀气太强啦,我闭着眼睛都能知道你攻击的轨迹啊宗御!没有杀气的攻击才是最强的攻击啊!”
像是被她这指指点点的语气激怒,宗御双眼猩红,速度又是快了一倍!
双爪向前撕扯,带来一阵夹着血腥味的骤风。
“还是这一套啊……”时浅渡撇撇唇,纵身往后一跃,便轻而易举地躲过攻击。
可就在她腾空而起时,那双利爪中竟是闪过一片青蓝的光,幻化出一把刻着暗纹的长剑,骤然向她挥刺过去!
长剑带出一道亮蓝的半月形剑光,所过之处的树木几乎是转瞬之间化为灰烬!
时浅渡瞳孔一缩,黑刀在空中迅速画了个圆弧,以柔克刚地将强劲的剑压引向空中,一片片棉花团般的绵密云层竟霍然四散消去,金色的阳光倾泻而下,万里无云!
抵挡的同时她手腕一翻,眨眼间挥出数道剑气,地面泥土翻滚飞溅,完全遮住了双方的视线。
接着她稳稳落地,这才感觉到脖颈上一阵刺痛,叫她“嘶”地吸了口气:“好痛!”
抬手一抹,指尖染上了一丝红色。
大部分剑压在她的操作下消散在空中,可还是被刮到一下。
看来宗御还是有两把刷子的,是她大意了。
不正经的表情终于褪下了些许,她懊恼地鼓了鼓腮帮子。
宗御手握暗纹长剑,脸上和胸口前留下了或大或小的细碎伤口,血液洒出染红一小片皮毛。
召唤出自己的佩剑后,他身上缠着一股青蓝色的妖气,强大的威压极其骇人。他从不轻易地使用佩剑,一旦唤出,那就证明眼前的敌人足够强大,甚至让他感觉到了威胁。
浑浊猩红的眼眸死死盯着时浅渡,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声。
即便如此,他没有立刻上前,而是远远地对峙着。
“噢……这是觉得我很危险,所以不敢贸然上前么。”时浅渡肩抗长刀,指尖轻轻抚在脖颈上那道血痕上,“那就我主动点吧,速战速决咯。”
脚尖踏地而起,速度快到空中似是有着几道残影。
云予瞪大双眼都无法看清两人的战况,只能听到令人惊惧的叮叮当当声回荡着。
千万不要两败俱伤啊!
阿时和老师,哪个受伤他都会难过。
只恨他自己没有实力,不能帮助阿时制住发狂的宗御老师。
正在这时,山体上突然浮现出七个暗金色的光斑,光斑之下是时浅渡用长刀在地上刻下的纹路。光点之间迅速地相互链接,蓦地成了个标准的七芒星阵!
黑雾般的气息缠绕在光芒中,叫淡淡的金色变得灰暗。
七角的顶端涌现出巨大的能量,把早就失去理智的宗御死死束缚在最中央。
在越来越紧的束缚之下,凶恶的巨犬被强制性压回人类的形态跪倒在地。
“召唤什么呢……”时浅渡轻呼一口气,轻喃,“唤回他的理性和感情好了。”
暗金色的光芒炸开,将视野夺去片刻。
一切烟消云散后,小麦肤色的桀骜男人喘息着栽倒在地,眉宇间饱含痛苦与疲惫,身上的伤口留出汩汩鲜血,染红了地面。
“阿时!老师!”
云予撑着快要散架的身体小跑到时浅渡身边时,正看到宗御撑起充满荷尔蒙气息的精壮身体。他窒了口气,立刻抬起满是擦伤和泥土的手遮挡在时浅渡眼前:“不……不许看。”
说完立刻咬住下唇,耳根直发红。
这举动好像……很奇怪,他有什么资格这么要求阿时啊!
挡在时浅渡眼前的手,放着也不是,拿走也不是。
时浅渡被他的小动作逗地低声笑起来。
她轻握住云予的手,扯下身上的斗篷往前一甩,稳稳当当地遮在宗御身上。
“这下满意了?”
短短五个字,尽是调侃。
云予的脸涨的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好在他满脸是血,脏兮兮的看不出脸色,不至于太过丢人。
他呐呐道:“没有……啊,也不是,满意了。”
满意了好像也不对劲儿。
啊啊啊这种话他怎么回答都不对啊。
“今天……对不起。”宗御沙哑低沉的声音传来,往日桀骜狠戾的眼神此时变得懊悔,“早晨觉得浑身发热,像是被人投了诱剂……后来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四周一片狼藉,云予浑身是血,结合着残存的一点记忆片段,他能想象到自己做了什么。
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脑充血发疯,进入狂躁的状态,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行动。
伤到云予他已经是满心懊恼,如果再伤到普通人类……他能想象得到,妖管局会下达什么样的命令对付他和时浅渡。
想到这里,他猛地抬头:“我有伤到人类吗?”
“当然啊,你看!”时浅渡愤愤地扬起头,给他们看自己脖子上的伤,因为这个动作把结了层薄痂的伤口又扯开了点,“嘶……好疼!”
“阿时伤到哪里了?”云予紧张地低头看过去。
却见那白净的脖颈上,有一道两厘米长的口子,因为时浅渡刚才大咧咧的动作,渗出一小点红色。
头破血流的云予宗御:………………
“你们这是什么表情?”
时浅渡挑眉,说话时声带震动,她都觉得脖子一下一下地疼。
是的,她极其怕疼。
实力在金字塔顶尖上,能伤到她的人微乎及微,所以很少受伤。也正因为如此,她对痛感十分敏感。
云予立刻答:“我和老师是觉得……应该快回去帮阿时处理伤口。”
宗御:……妈的这小狗腿子。
亏他这么多天尽心尽力地教导,这小子竟然一秒叛变。
“这还差不多。”时浅渡顿了顿,问,“你的伤还好么?”
云予的表情肉眼可见地一喜,就差把“高兴”两个字写在脸。
“我没事的,阿时不用担心。”
搭配上他这一身血淋淋的伤口,好像在说:虽然我脑袋撞破了胸口割裂了小拇指骨折了很多地方擦伤很严重身上像是散架了一样的剧痛……但是我有阿时的安慰呀!一下子就不疼了呢。
他正打算给时浅渡带路,却蓦的一顿:“阿时,我忽然想起来今早我赶到时,师父正把一个人类按在爪子想下面,闻气味对方身上的伤应该很轻很轻,但……”
“那个人啊,我已经消除他的前后记忆了。”时浅渡揉揉云予的头,言语中有几分夸赞之意,“好在你赶到的及时,如果对方伤得很重,会很难处理。”
时管局的系统可以监测到任务对象的实时状态,她知道以云予的实力来说,今天的表现已经很不错了。
喜悦涌进云予的心尖,像是荡漾在春水里。
他笑弯了双眼,低下头任凭对方轻抚。
“不过我真是没想到……妖管局会来这么一出,还真是小瞧他们了。”
时浅渡扯扯嘴角,精致漂亮的脸上露出一个森冷的笑,搭在刀柄上的拇指不自觉地在精细的纹路上反复摩擦,意味深长。
在原本的轨迹中,“时浅渡”英年早逝,死于盛铭诚之手。
捉妖盛家再怎么有权力,妖管局高层们也不会放任盛铭诚因为私人恩怨杀了一个对妖管局有利的人才吧?除非妖管局高层本来就对“时浅渡”有很大敌意。
再加上“万事通”老方的态度,猜测便**不离十了。
她以为妖管局会派人对她、或是对宗御和云予暗中动手,没曾想对方玩了这么个一箭三雕的手段——宗御发狂很可能杀死云予,就算没能杀死,至少也能叫云予奄奄一息;山脚下的农田中桃花盛开游人如织,宗御一旦伤人便会被冠上罪名锒铛入狱;而她,顺理成章地因为从狱中带走宗御而受到惩罚。
现在回想起来,恐怕早在宗御在离开监狱,在妖管局中进行检查、录入信息时,身体中就已经被动了手脚。
为了不做的太过明显,对方等了几个月才选在游人最多的时间启动。
沉思半晌,时浅渡掀起眼皮,眼底一片阴冷。
她讨厌被人背后用上阴招。
云予和宗御都发现她的不对劲,纷纷问道:“怎么了?想到了什么?”
“没什么,这件事交给我处理就好你,你们不用担心,好好修习就好。”
时浅渡扬扬唇角,恢复了懒洋洋的模样。
一行人回到修习时住的木屋,宗御体力有点不支,直接倚在单人沙发上休息。
云予迅速洗净了脸和手,接着把医疗箱放在桌子上面,从里面翻找出了止疼药和处理大块伤口用的方形ok绷:“阿时自己来,还是我帮阿时?”
宗御:……还能不能愉快的当师徒了。
他心中不爽,终于忍不住开口:“你就不能先看看你师父我?”
“用妖力恢复伤口很快,这是老师教给我的啊,老师和我都是妖怪,所以……”当然要先紧着阿时了,阿时又不是医疗队的,不擅长疗伤啊。
云予在回来的路上就已经操纵着妖气将伤口止血,此时伤口虽还在疼,却不会恶化。
呵,逆徒!
宗御恨铁不成钢,眼睁睁地看着云予屁颠屁颠地凑到时浅渡身前。
这回云予没有让时浅渡选择,而是主动道:“我来帮阿时处理吧。”
时浅渡早就不是一点疼痛都忍不了的小孩子,对他们的话有不少玩笑的成分,见云予这么认真,不由得心头一暖。
她微微侧头,露出自己的伤口。
云予看着眼前那节白皙修长的脖颈,微凸的喉结上下滑动,又有点不敢动了。
他抿抿唇,在内心倒数了好几遍“三、三、一”,还是没敢伸手。
宗御瞧得耐不住性子,拿起桌上的杯子就砸了过去,低声嘟哝:“磨磨唧唧的小狗腿子。”
时浅渡完全是条件反射,猛地伸手稳稳接住丢过来的杯子,同时狠命扯了下脖子。
“靠!”姣好的一张脸瞬间皱起来,她气道,“很疼诶!”
“吹吹就不疼了。”云予忙凑过去轻轻吹了两下,“好点了吗?”
时浅渡闷闷不乐地低哼一声,撇唇:“还是很疼。”
她凶狠地瞪了宗御一眼。
“啧,是我伤的你,我很抱歉,但你砍我的时候也半点没放水啊!”
宗御被盯得发毛,身上的伤都莫名疼起来。在发狂状态唤出绝杀武器都只能伤到时浅渡这么一丁点儿……还是不要和这样的人为敌比较好。
他已然用妖力止血,伤口也结一层软痂,便避风头似的出了屋子。
云予把时浅渡那些小动作都看在眼里,不禁抿唇偷偷地笑起来。
他想,阿时很怕疼,还喜欢吃草莓软糖,不喜欢做家务,某种意义上讲真的有点幼稚呀。
面对这样的阿时,他可以尽自己一切努力照料她。
如果她需要的话。
手指轻轻勾起时浅渡脖颈旁的发丝,他小心翼翼地帮忙上好药,贴上ok绷,指肚在ok绷粘着皮肤的地方反复摩擦几次,看起来是想让绷带贴得更牢固。
但他自己清楚,他只是想……借这样的机会多亲近亲近她,哪怕是隔着一层贴纸。
“别以为你这样嘘寒问暖,我就会忘了你骂我笨蛋这茬哦。”时浅渡拿眼角瞥瞥身旁低垂着眉眼的乖乖少年。
少年闻言一怔,想到自己怒嗔的那句“笨蛋时浅渡”,脸色逐渐转红。
糟糕,被阿时抓包了怎么办。
他才是笨蛋,阿时的名字就是“时浅渡”啊,难怪他唤了好几句“阿时”都没有半点回应,绝望之中还以为再也见不到阿时了……
“阿时不是笨蛋,我才是笨蛋。”
云予小心翼翼地偷瞥时浅渡几眼,头顶上忽然蹦出一对糯糯的耳朵。
他知道时浅渡最是喜欢自己的耳朵,就投其所好地讨好般往前凑去,大着胆子抓住她的手,引着她去摸自己头顶的毛绒绒:“这样阿时会心情好些吗?”
同时借势往她怀里窝去,双臂偷摸摸地虚虚环住细瘦的腰。
做完这些小动作,他笑得双眼眯成了月牙。
在那只生着薄茧的微凉指肚蹭上耳朵时,熟悉的感觉传来,他忍不住轻颤。
怎么忽然有点儿想哭。
他好想阿时啊。
来山里修习已经有两个多月了,他很少有机会见到阿时,阿时也不太主动联系他……他明知道帮他找老师修习是在帮他,可有时还是会忍不住想,是不是阿时发现了他的低劣心思,厌弃了他,所以才会把他丢到山里对他不管不顾。
“阿时,你不会丢下我的吧?”他的声音又软又糯,叫人心都化了。
尾巴鬼鬼祟祟地探出来,勾上眼前人的腰,隔着衣服轻轻地上下摩擦几下。
即便是冒着被讨厌的风险,他也想亲近阿时。
乖巧听话的犬妖半蹲半跪在地上,因衣服被撕扯破烂,露出了些沾着血痕的青涩身体。卷卷的棕发上还凝结着血色,对比之下更是显得脸色白净,漂亮得令人心惊。
他轻抿着饱满红润的唇,琥珀般透亮的眼睛水洗了似的,充满希冀地直视着她。
年少缺爱又经历过那样灰暗的几年时光,云予一定很缺乏安全感吧。
时浅渡心中轻叹,觉得自己确实为了赚钱而有些忽略云予,便轻轻磨搓着他的耳朵,安慰似的轻拍他的后背:“当然不会丢下你了,以后我有空常来看你。”
话音一落,一直在她身上轻轻摩擦的尾巴顿时扫得更欢了。
她伸手轻轻捉住,毛绒绒的尾巴轻轻一颤,乖乖巧巧地不再动弹。
绵绵的柔软触感传来,把时浅渡可爱得心里值冒泡泡。
嘤,毛绒绒可真可爱啊!!
可惜身上沾着血痕,影响了美观。
她轻轻捋着软乎乎的尾巴:“来兽化一下嘛。”
沉浸在欢喜中的小半妖身子一僵,浑身的血液都冷下来。
兽化,变成小小只的宠物模样。
就算是阿时喜欢……也不要!
这是底线!
他不喜欢以那副模样出现在阿时面前,他希望阿时能喜欢他现在的样子。
尾巴失落地垂了下去,云予把脑袋埋得更深了,窝在时浅渡的颈窝处,喉咙里发出闷呼呼的声音:“不要……”
听起来有点气鼓鼓的,又有些像是在撒娇。
“我现在这样不好看吗?阿时不喜欢吗?”细声的询问像是羽毛挠在心头。
说实在的,比起完全的人型或完全的兽化,时浅渡还是觉得以人类形态有毛绒绒的耳朵和尾巴,是最可爱的形态。但是……
“你身上有点脏,兽化很方便洗澡诶。”
嗯……?阿时是要给他洗澡吗?
上一秒还保留的“底线”轰然倒塌,尾巴重新轻快地摇晃起来,快要撒起欢。
“唔,既然这样,那好吧。”
云予鼓鼓唇,脸颊微红,却装成一副无可奈何又很勉强的样子,殊不知不自觉摇晃起来的尾巴早就暴露了他的心情。
细瘦有力的双臂圈住时浅渡的脖子,下一秒就变成了可爱的白团子,被时浅渡拖住屁股。
妖力的强弱很大程度上影响着妖怪们兽化时的体型,经过数月的修习,云予的妖力渐长,兽化体型也跟着变化,早就不再是柔弱的幼犬模样,而是长出了尖尖的牙齿和爪子。
“嚯,几个月不见,你重了不少。”时浅渡笑起来,抱着他出门。
云予温顺地窝在时浅渡怀里,热乎乎的下巴搭在手臂上,吐出舌头舔了舔她的手指,又放肆自己在她指尖上偷偷啄了两下。
做完这些小动作,他的心脏砰砰直跳。
要是他化成人形时也能随便这么做就好了。可惜他不敢。
说来也很矛盾,他不希望以宠物的形态出现在阿时面前,可又贪恋着兽化时对阿时的亲近。甚至只是想想一会儿阿时要帮他把染着血、沾着泥土的身体清理干净,这双手要抚过他身上的每一寸,记忆中的舒爽感觉就已经翻涌出来,直直顺着血液奔向大脑。
耳朵轻轻地颤动,身体开始躁动。
山里有条溪流,水流不急不缓,蜿蜿蜒蜒地朝山下流去。一条一条小路通往山林深处,四周绿树环绕,还未入夏,但已然能见到杂草中有黄白的小花冒出头来。
走在树荫下,完全不会感觉到晒,时不时有微风吹来,惬意得很。
时浅渡把毛巾放在一块平滑的石头上,抱着小团子坐在溪水边的树荫下,满足地在毛绒绒身上撸了几下:“你哪里受伤了要告诉我,我放轻点力道。”
云予用脑袋顶顶她的手心:“头和胸口的伤稍微重一点,其他都可以忽略不计的。”
时浅渡扒开他松软的皮毛,仔细检查了一番,头上的伤口早已止血,还在妖力的加持下结了层薄薄的痂,和一些泥土灰尘凝在一起。
淦,看起来就很疼啊。
她道:“这样脏容易感染吧,还是洗干净回去重新正儿八经地处理一下吧。”
闻言,云予的耳朵动了动,抬起头:“阿时这是……心疼我了么?”
本想说“关心”,话到嘴边换成了“心疼”。
“别乱动。”
时浅渡按住他的脑袋,用手撩起清澈的溪水,轻轻洒在他头上,一点点洗净泥沙和血渍。
她的动作很轻柔,即便不说话,也跟感觉到有关怀在里面。
没有听到自己想要的回答,云予有点小丧气,尾巴不听话的摇啊摇的。
他故意说着反话:“阿时不用管我,我们妖怪的恢复能力很强的,让我自生自灭就可以啦,以前那么多次被打得只剩半条命,不还是顺顺利利地活过来了?更何况现在我学会了控制妖力,很轻松就能让伤口愈合,根本不需要别人关系……”
话还没说完,时浅渡已经起身打了个呵欠:“正好我困了,你自己弄一下吧。”
“……”
眼看着时浅渡抬腿就走,云予觉得简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尾巴胡乱一卷,紧紧拴住时浅渡的脚踝。
他声音徒然增高:“不要!阿时别走。”
“噢……”时浅渡勾起唇角,蹲下看着他,“那你说说,刚才是不是在撒娇。”
她伸手轻轻挠在小团子的下巴上,温度源源不断地传递到手上。
云予小脸一红,心说阿时怎么什么都知道?
“阿时……故意开我的玩笑。”
他的声音湿漉漉的,伸出小爪子拍在时浅渡的手上,看起来凶狠,实际上满是撒娇的意味。
忽而,他想到“报复”的办法,出其不意地快速甩甩脑瓜,皮毛上的水一下子飞溅出去——
果然溅了时浅渡一脸。
时浅渡眯起双眼,双手掐上他的脸:“好啊你这小鬼,真是越来越不听话了。”
“我没有,呜我只是,只是耳朵进水,太痒了实在没忍住嘛……”云予被捏着脸,说话有点模糊不清,也正好掩去嘴角抑制不住的笑。
竟然让阿时也吃了次瘪,实在是太开心了。
他歪头蹭蹭时浅渡的手心,在对方松开手后翻身躺在地上,露出自己最脆弱娇嫩的肚皮,四肢折叠着紧紧缩在身前,小爪子乖顺地窝起来。
“那,阿时帮我洗完后,可以再帮我把耳朵也擦干净吗?”
太乖了。
太可爱了。
毛绒绒的云予怎么能这么可爱啊!!!
简直让人想把这小团子扑倒在地上,用脸狠狠地蹭他的柔软的皮毛。
时浅渡又一次心花怒放,脸上却绷住,轻哼道:“既然你这么说了,就勉强帮你一下吧。”
……
妖管局高层之一的地中海老头死了。
他在密室一般的、铜墙铁壁的家里,被人一击毙命。层层结界都没有异常,家中更是整齐如初,没有半点争执过的痕迹。
没有灵力残余,没有闯入迹象,唯一一处致死的伤口也并非刀伤。
可所有高层都不约而同地把矛头指向时浅渡,同时抑制不住地惶恐起来——没有证据,不知不觉,这说明时浅渡取他们的性命,如同囊中取物,不需要费半点力气。
这简直就是警告和威胁。
恐惧悄无声息地蔓延,这让妖管局高层们老实了很久,很长时间都没有再找茬。
他们明白,若没有一击必中的把握,就会换来更要命的报复。
春去春又来,一转眼,便到了通灵者学院的新学年。
开学季的校园中多了不少新鲜的面孔,年龄各异的男男女女如织般涌入学校的小礼堂,带着初来乍到的朝气参加入学仪式。
通灵者在人类中不算多数,然而帝都的学院是全国最大的通灵者学院,汇集了全国各地的优秀通灵者,每年的入学人数不在少数,通常都能有上百人之多。
经过漫长时间的修习,云予已经能熟练控制体内的妖力,在兽化与人形间随意变化。
他跟着时浅渡一同走进小礼堂,浅米色半袖和黑色长裤显得简单干净,皮肤白皙得在阳光下泛着淡淡光泽,琥珀色的瞳仁十分灵动。
头一次身处于如此密集的通灵者之中,说不紧张是假的。
四周都是拥有灵力的人类,有些新生的灵力十分突出,都能对同为新生的同学产生一定的威压感,可见实力不会太弱。
胜于人类的听力让他捕捉到了一些有关于他的对话。
“礼堂里好像有一股妖气,你感觉到了吗?”
“真的吗?我没觉得诶……”
“天泽灵力强,比咱们灵敏多了,妖气太微弱的话,咱们察觉不到也正常。”
“靠,现在妖怪的胆子都这么大,已经开始混进咱们学院了吗?”
这些对话让云予觉得危险,精神微微紧绷。
他是收起了耳朵和尾巴,也刻意地压制了妖气,看起来和普通人类无异,然而灵力稍强的通灵者还是能察觉他压制不完全的妖气。
果然,人类还是会排斥妖怪的存在啊。
“小时。”温润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随即是学生们的低声惊呼。
“哇,是子玉局长诶!真人比电视上看起来还要帅!”
“啊啊啊我的偶像!”
“不是吧不是吧!局长竟然亲自来开学典礼了!”
“局长叫的那个人是谁啊?太有面了吧!”
“时浅渡啊!你不会没看过那个刀削陨石的视频吧?!”
“啊……?这我还真没看过……”
时浅渡不接受采访不刻意宣传,仅一条视频,学生们认识她的不多,大都在低声细语地表达着自己对季子玉的崇敬之情,很自觉地为季子玉腾出一条路。
视线也随着季子玉的脚步一起集中到时浅渡身上。
“是你啊。”时浅渡点头示意,“怎么了么?”
“云予的身份特殊,这也是学院的一次重大突破,甚至是人与妖和平共处的重大进展,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来看一看才放心,免得学生们初见时有些冲动。”季子玉温和地说着,声音不高不低,也没有故意去挑明云予的半妖身份。
他说完,视线落在云予脸上,清润的笑意更甚,还自然地抬头揉了揉云予的头:“你好啊,欢迎你加入通灵者学院。”
云予感觉到一双暖洋洋的大手揉在自己微卷的棕发上,莫名有些开心。
妖管局的局长真是个和煦温雅的人啊,声音像是细雨一样温柔,笑意盈盈地让人感觉很舒服。
他很有礼貌地问好:“局长好。”
时浅渡打了个呵欠,漫不经心道:“确实,你来这里让我放心不少,肯定不会出事嘛。”
季子玉并不介意她懒里懒散的,浅浅地笑了一下,结束寒暄说起了正事来:“我看档案部那边还没有录入云予现在的照片,你看什么时候方便,叫云予去录入一下吧。”
妖管局对于妖怪的档案录入,需要有兽化和人形两种形态的照片录入,之前去录入资料时,云予做不到自由化形,所以直到现在,档案上还只有兽化形态的照片。
时浅渡应声:“知道了。”她轻轻揽一下云予的肩膀,“你自己去吧,随时找老方就行。”
“好。”云予乖乖地点头。
他明白时浅渡这是有意把自己的社交圈子给他接触。
“云予……?”
人群中忽然有人疑惑地出声,在几声“天泽”“天泽等一下”的呼唤声中,一个高壮的大男孩从后面拨开人群,挤到了最前面:“是t省福利院里那个云予吗?”
在这里还能碰到从前福利院中的人?
云予惊讶地循声看去,跟男孩对视的那一刻脱口而出:“小胖?”
这个无比俗气的名字已经很多年没有人叫了,身边的人更是从来不知道他曾经的小名。
徐天泽觉得丢人,不由得一阵羞恼:“还真是你,云予!”
t省福利院“有一只半妖”这件事曾经轰动一时,让许多人注意到了他们。
也正因为如此,才会有一对痛失爱子的捉妖师夫妇去福利院,一眼相中了灵力颇强的他,把他带出福利院,悉心养大,给他好的生活,毫无保留地教给他灵术,让他摇身一变从没人要的孩子成了人人羡慕的天之骄子。
他今年终于不负养父母的期待,以新生第一名的身份,考进了每个有灵力的人都无限向往的帝都通灵者学院。
开学典礼上,竟然碰到了被他踩在脚底的“故人”,被妖管局的局长青睐有加。
他上下打量着云予。见云予一张小脸养的白白净净,张开后比小时候还要精致,身上穿得看似简简单单,却是一身轻奢品牌……他更是恼火。
这小子被打出福利院的这几年是怎么搞的,比他过得还要好!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万里挑一的那个幸运儿,并以此为豪很久,突然见到曾经被他欺负到毫无还手之力的人跟他不相上下,心中难以平衡。
徐天泽压下心底的不屑和妒忌,故意一脸惊讶道:“你不是半妖吗,怎么来通灵者学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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