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消息从上元县衙流传出来,建康人才明白过来。
感情咱们的大宋雏凤和文家大小女的关系相当复杂,那个义子李巨鹿没意见的么?
这些茶余饭后的事情很是受欢迎。
毕竟这事的主角太有话题性了。
一个是这两年在建康风光无双的李家雏凤,一个是如今少出深闺,其貌之美却已惊艳了建康的文家浅墨。
文浅墨之美,在如今的建康人心中,远远超过了秦淮八艳。
若非早已有婚约,半水河畔的文宅大门怕是早被媒婆踏烂了,饶是如此,也有不少公子哥儿等着这段婚事告吹,没准就捡个落地桃子抱得美人归了。
李凤梧也没闲着,每日准时去文宅报道——当然是每日吃闭门羹。
眼看着启程回临安的日子一天天接近,自己回到建康竟然只见了请浅墨一面,李凤梧那个忧伤啊,好在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这日傍晚,李凤梧再次来到文宅,终于得以进入大门。
而随行的李巨鹿却被拒之门外。
至于李凤梧和文启来谈了什么,又和文浅墨谈了什么,没人知晓,建康人只是了解到另外一个劲爆的消息:文家大女文淑臻竟然真的持牒皈依了。
在建康城外不远处,有一座东平山。
东平山腰,有一座静虚宫,香火并不鼎盛,只有十来个上了年岁的道士和三两个坤道,文淑臻如今便在静虚宫中问道修行。
这个消息让无数人暗叹可惜。
文家大女虽然名声没了,但着实是个美妙少妇,如不是文启来执意要明媒正娶,建康想将文淑臻纳为小妾的人不要太多。
一想到那副娇躯**要渐渐枯焉在青灯古殿里,不少人连连捶胸。
真是个暴殄天物啊。
做小妾就那么不堪么……何必呢。
李凤梧对此无可奈何,见到文启来后,李府和文宅取消了李巨鹿和文淑臻的婚约,也因为这事,文启来现在对自己极为不满。
浅墨也是个好姑娘,顾念着姐姐,便当着自己的面说,若是长姐不还俗出嫁,她便不嫁。
这让李凤梧好是忧伤。
虽然这可能是浅墨的气话,但作为她未来官人,自己还是很不合格,思忖着呆离开建康之前,最后去见一次文淑臻,争取说服于她。
你青灯古殿长相依便罢了,何苦要害了你妹子?
都是我的错,无论文家大娘子有什么要求,自己都愿意接受。
在建康带了几日,让李巨鹿和朱唤儿收拾好行李,李凤梧准备返回临安,再有两三日便要放榜,好歹也要赶在放榜之前回到临安。
若是中了便要准备殿试,若是不中……话说,自己参加十中取三的别头试,又有过目不忘的金手指,这要是不中,自己挖个黄泥巴坑躺进去得了。
此次回临安,要带李巨鹿,朱唤儿,本来也打算带耶律弥勒,不知怎的,当自己提出来,寻常时分对自己有求必应的李老三竟然罕见的摇了摇头。
最后母亲告诉自己,耶律弥勒身体还需要休养一段时间,待彻底康复再来临安找自己。
李凤梧不虞有他,没往深处想。
明日出发去临安,趁着下午春光灿烂,李凤梧带着李巨鹿、朱唤儿找到文浅墨,名曰一起去踏春,实际上去东平山,临行前见一下文淑臻。
此次前往,务必说服文淑臻。
静虚宫在东平山半山腰,只有一条青石阶古道,曲径通幽处,是香火冷清的道观,寻常少有人至,不过今日或是踏春的缘故,路上倒是遇见几个下山的香客。
除了年轻的公子哥儿,还有大腹便便自以为状态良好的富家官人。
李凤梧也认识一些。
打招呼时候发现他们都贼兮兮的笑看自己,很是无语。
估摸着都知晓了自己和文家两女的事情。
因姐姐问道修行静虚宫的缘故,文浅墨情绪很是黯然,但架不住春光少好少年,朱唤儿宛若笼子里放出来的囚鸟,一路拉着她叽叽喳喳。
文浅墨的脸上也便渐渐浮出一抹雀跃。
李凤梧很是欣慰。
朱唤儿是个好姑娘,要继续发扬这种不吃醋让妻妾更加和睦相处的高尚风格,也不枉我疼了你这么多年嘛。
春红柳绿中,山路陡转,眼前倏然开阔。
山坳里,有一汪翠绿湖泊,其上白鹅拨清波而高歌,湖边青草上,两只大黄牛比邻而卧,看不见牧牛的人,显是此处少有人至,便随意放养也不会遗失。
层层叠翠间,有山石嶙峋,其上有鹧鸪高鸣,其下有溪水淙淙,灌溉着梯田,正是春耕时分,梯田里薄绿一片,早春的稻子已种植下去。
湖泊之畔,翠绿绯红的春景间,一座殿宇飞檐在春色里冒出一角。
白云缭绕其间。
很容易便想起那句白云深处有人家,端的是应景无比。
这应该便是静虚宫,那些早稻田大概便是静虚宫的田产,此刻上有一两位道士在田间劳作,似是在锄草。
稻田之间,是朵朵桃花。
青山绿水,桃之夭夭。
好一派山水田园,李凤梧看得有些醉心,这等世外桃源,真不是寻常阡陌可见,俨然可比那些传世闻名的云贵景区。
朱唤儿、文浅墨和李巨鹿的情绪顿时黯淡下来。
在山水之间的古殿中,此时有那么一个窈窕淑女,长发束冠,灰色道袍藏匿了人间风情,黯然的过着枯燥的读经问道日子。
若非文起来捐钱甚巨,怕是要到田间劳作的。
饶是如此,几人也可想象文家大娘子日子的凄苦,哪比得昔日富贵闲暇,青菜萝卜的素菜,可远远不及天一素斋坊的口味,更别说斑驳古室里的薄被旧衾,破旧餐桌上的粗瓷烂瓦……
这清修日子,怎一个苦字了得。
静虚宫大殿之前,一灰袍道姑正在清扫广场,青石板缝之间的腐叶很是难以情理,道姑便有些吃力,几乎是弯着腰一块一块的打扫过去。
文浅墨只唤得一声长姐,眼眸便红了。
从不曾做过的家务的文淑臻,此时竟和奴仆无异,做着这些最为繁琐的粗活,让人心酸。
李凤梧叹了口气。
何苦呢。